我是烟雨人 ▷

期(3)尘恋未央

发表于-2004年07月17日 晚上7:10评论-1条

5.变故

他给期一个红布包裹。期打开,是一个镶字的银牌,栓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绳。他说这是她母亲当年的银镯子,他在牢里把它改成了银牌。银牌正反两面的字分别是“恩、期。”她静静的把它仍进抽屉里,没有多余的语言和抗挣。

他赐予她的肉体,内心依存感激。

十年的空白只是生活中泛起的涟漪,不能轻易用手抚平,亦不可留下更深的波纹。她对他表面坚定,内心犹虑。明知道去恨,却有时充满不舍,意志薄弱。两个人隔窗而望,冷漠出于深爱,稍有浑然一体的惊动,亦觉得不该去证明。所以总是困顿。

直至僵持到第二年四月。她在百货接到电话。他心脏病突然发作。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她有少有的沉着,亦可以说是心地空旷。仅存的意志支配她去思考,回忆,寻找点滴的线索。在混沌中找出一条出路。来到医院的时候内心便已抵达恐惧的边缘。她感到自己的小腿正无法自持的颤抖。她强忍着内心跌荡起伏的恐慌,像孩子迷路一样浑浑噩噩的穿过一条又一条走道。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很是清冷。她流出热的泪。心里明明畏惧生死,却必须思量生死。

他还是那样离开她。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不再洞悉其中的原由,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之前的种种犹如黑暗里闪烁的星光,撩乱人的意志。那种透明的光照,给人短暂的开朗和隐约的不安定之感。

和然从杭州赶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火化。和然抱住恩期痛声哭泣。感慨世事的多变。她的心脏就像风中的芦苇草起伏跌荡,让期更加感受到一个生命如此真实的跃动。而这生命,是和自己一样,来自一次无法抗拒的赐。这巨大的恩应该用原谅来记得。她记得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这一切只有爱才有力量去做出来。

她搂住和然,这才发现和然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心理明白,和然已是成人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若是再多过问也只是徒劳。她只想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然后她知道,他是,林至。那种震撼几乎是被瞬间击中,溃败的无力反还。

她没有把自己与林至的关系告诉和然。亦是非常不动声色。即使内心汹涌,也只是席卷着自己心的海岸。那海岸只是一座荒废的孤岛,无声无息的矗立。心里思考着不对。却必须肯定且接受错误。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一时间,她茫然于爱与恨之间。孤立无援。她感到莫大的羞耻感。

晚上她们相拥而眠。那温度和姿势亦然如隔世。大颗的雨水打在窗外的花盆上,吧嗒作响。穿梭在生命里的来来回回。和然睁开眼睛,发现雨打在玻璃窗上后迅速滑落,是一张伤感的面孔。恩期已经不在她身边。她找她,屋子里空无一人。她内心恐慌顾不得凌晨的黑暗跑出去。她无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她第一次发现那是一条如此幽深的道路,此端和彼端仿佛有着一个生命的距离。回廊的尽头,她便看到那个女子双手抱膝坐在楼阶上。黑暗里的雨水是斜着吹进人的身体内,飘飘摇摇。耳边是萧杀的风声。此刻,她孤独一人观看世间的这场滂沱大雨。恩然走到她面前,拖起她的脸。告诉她,我们该回家了。在这暴雨里,一切那样沉默,而沉默是可怕的事情。期把脸靠在和然的肚子上。她的额头是那样烫。

这一夜充斥着众多的幻想。恍惚中,你看到林至的面孔。少年时的脸。他轻轻的问你,恩期,你是否愿意嫁给我。然后你一边看他的影像如同光线一样的熄灭一边拼命的点头。你又梦到那个场景。一个沧桑而疲惫的男人独自躺在白色的床上用尽全力的呼吸。他的眼睛深陷而空旷,如同废弃的井口。因不复生气而渴望得到怜悯。他的手在空中试图抓住什么,凝固成一个夭折的姿势倒下。他亦握住了另一个世界的全部。他的眼睛没有闭上,成为一个缺口。你只能用手合上它。手心的隐痛和潮湿是一根针,刺入骨髓。你看着他的沉寂,就如同十年前隔着厚厚的铁窗,那个剃平头的男人的脸,觉得陌生。终于随着滂沱的雨水,一切沉入黑暗里。你在巨大的幻觉面前感到镇静,因为有人一直紧紧抓住你的手。不觉得冰凉,那是你从小牵到大的手。和然。

6.结束了

恩期独自去看日本的一场舞台剧《ram》。ram是医学用语,意思指人刚入睡后,脑部仍处于活动状态,眼珠儿还在眼帘下滚动。这刻正是造梦的好时机。一间纵情的酒吧,一个沦落的女子独自喝着不知名的酒水。她伸出洁白的手指操纵台上的一个玩偶。她诡异的笑。忽然灯光打到桌面,玩偶的头跌落下砸倒明亮的酒杯。全场寂静。那个女子的头部也跌落。原来,他们同样是玩偶,彼此操控。抑于命运,无从抵抗。在人生的舞台中,人人以为可以为主,不知已成傀儡。期在黑暗的电影院感觉到眼泪欲罢不能之感。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在人生这场戏剧中,是非不明。可是爱,它便是对的。爱并不因瞬息的改变而改变,它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而这爱中,原谅是多么重要。

有人留下来,有人就必须离开。

期把抽屉深初的银牌拿在手里反复的抚摩。她用一根细细的红线绳穿过,戴在和然的脖子上。她捏了捏和然的下巴,手心有细微的汗水。她从林至手里接过行李。忽然踮起脚尖抱过林至的头,紧紧的那样用力的抱着。她知道这一瞬间过后,她便再没了权利。林至搂住恩期腰的那一刻,她有些轻微的幻觉。他们都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林至,我从17岁时便想嫁给你。是的,我愿意嫁给你。她喃喃的说。他把她抱的更紧了,将脸俯在她耳边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把和然当成褚恩期。对不起。她听见这话语,再次把脸仰向天空,抑制这热的眼泪。

再见。恩期隔着车窗并没有挥手道别。但她明白,心理巨大的伤感已经让她没有力气抬起手臂挥别这场声世浩大的爱。在车子开动的刹那,和然和林至的身影一恍而过,成为迅速幻化的影象迅速后退。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她就这样与他们告别,独自到另一所城市。誓言和告别。深爱和憎恨。化为心底沉静的简简单单的原谅。

很久以后,她回忆说,原来有些人和事情是天生的骨肉相亲。即使再单薄,也无法被焚销。即使再陈旧,也无法被时间所覆盖。只是一种来自无源的爱或者恩泽。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尘恋未央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 编辑点评 ☆
野渡无人舟自横点评:

爱有几分能说得清楚呢!

文章评论共[1]个
Macy1987619-评论

MACY XI HUAN :) 有时间欢迎你到小说论坛坐客啊 at:2004年07月19日 下午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