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阿贞陈传贤

发表于-2010年09月23日 上午10:19评论-1条

阿贞

1

阿贞是我们村的姑娘,比我小差不多小 十岁,我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阿贞的妈妈是四川人,是阿贞的爸爸花四千块钱买来的。没有爱情的婚姻照样能结出漂亮的果子,阿贞将父亲的白皙母亲的高挑集于一身,有山有水,羞涩而且爱笑,一对大眼睛总是扑闪扑闪的,好像世界上到处都是疑问。

阿贞大概二十二岁时候经媒婆介绍和村东头的大顺结婚的。其实媒婆的介绍是多此一举。他们两人是青梅竹马,自幼儿园同学到高中,本来就情投意合了。两家又是世交,所以一拍即合。婚后大顺不愿出门打工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光靠几亩薄地别说致富了,就连维持简单的生计都是困难的。怎么办,俩人一合计,干脆到城里开个小饭店。

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就是有头脑。他们见城里人到乡下来都喜欢吃农村的家常菜,于是决定开个乡村土菜馆。所有的鸡鱼鸭肉包括蔬菜都直接从农民的手里采购。大顺家世代是厨子,而且大顺在技校学的也是烹饪,所以饭店就一帆风顺的开起来了。

菜好也实惠,加上大顺的手艺地道,饭店的生意一炮打响,开张不久就是顾客盈门了。这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阿贞。阿贞本身就水灵,加上那身半土不洋的打扮,把一个村妇的美体现得恰到好处,和饭店的风格浑然一体。阿贞也热情,客人随喊随到,笑盈盈的,话没出口,一脸的桃花就开了。所以,我敢说,这里有很大比例的客人是冲着阿贞来的。我在他们饭店吃过两次饭,我们是老乡,熟人,阿贞自然对我格外亲热,哥长哥短的,同桌的人都妒忌地看着我。每当此景,阿贞还不时地向我投来很有意义的目光,接着就抿嘴了,那真叫个爽。尤其在酒酣耳热之后,老实说,我脑子里闪过非分之想。---男人嘛。

2

由于工作原因,我有一段时间没去阿贞的店了,最近一次见到阿贞,是在洗脚房里。

那天晚上密密麻麻地下着小雨,也是酒顶的,朋友请我去泡脚,没加思索地就跟着走了。我有个毛病,也许是好事,酒喝多了就要睡觉,不管在哪里,站着都能睡着。所以稀里糊涂到了洗脚房以后我不管它了,倒在沙发就睡着了。

是脚底一阵锥痛把我刺醒的。我哎呦一声,揉揉眼睛,见一女子正在给我做脚底按摩,隐隐约约感到面熟,当我完全看清时,吓得目瞪口呆,所有的酒劲顿时烟消云散。

给我按摩的女子竟然是阿贞!

我似乎以打耳光的方式拍拍自己的脸:该不是做梦吧?但,坐在我对面的,正在给我按脚的,的的确确是阿贞。

看样子阿贞早就认出我了,对我的惊讶很不以为然。

“喝多了吧,”她说,“一倒下就拉风箱了。”又说,“是痛醒的吧,我刚才给你按的是肾脏区,说明你肾功能不强哦。”

“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啊?”我把脚往后拉,她却使劲地把我脚拉到她怀里。

“怎么着?别人能干我就能干啊。”她扬头对我笑笑。“对了,你们局长还来过呢,要的是一条龙服务。”

“我不想知道谁是否来过,我只想知道你饭店为什么不开了,怎么会在这里?”

“一定要说吗?”阿贞还是迟疑着。

“说,一定要说。如果你没有把我当外人的话。”

3

有的人成功靠贵人帮忙,她却载在贵人的手里。 

这个人就是城北派出所所长赵光达。

此人我认识,个子不高胖胖的,蜜蜂眼。对他的历史我也略知一二,原来在北关菜场卖肉,你要一斤肉,他一刀下去上下差不到无钱,所以又名赵一刀。据说他打起架来下手较狠,北关一代的小混混惧他,派出所也幽默,就请他去当协警,以毒攻毒。没想到他一路风光在险峰,不仅提了干,还混上了所长的位子。据说他有背景,只是据说啊。

赵所长第一次来他们店,阿贞就有了不祥之兆。

赵所长的好色也果然名不虚传,一眼见了阿贞,就像锁定了逃犯,牢牢盯着不放。别人来挑逗只不过是临走时给个眼神,或者像唱山歌似的一切在不言之中。而赵所长不,到底是直性子,进门就直截了当抓住阿贞的手。“听说我们辖区新开了家土菜馆,说菜的味道好,我看老板娘的味道更好,哈哈。”说完就顺着阿贞的领口往下张,吓得阿贞躲到厨房里不敢出来。

夜里,阿贞对大顺说,“我怕。”

大顺说,“你怕什么啊?”

“我怕那个赵所长。”

大顺笑了。“派出所专门是打击犯,罪保护我们这样人的,我们是纳税人,懂不?”

4

后来,赵光达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店里的常客。

在吃的方面赵达光是好对付的,因为不讲价钱,不挑三拣四,有好的你闭眼上,吃不完拉倒。令阿贞讨厌的是他每次来都逼着阿贞陪酒,阿贞本来讲的就是和气生财,从不得罪任何一个客人,加上人家是个大的客户,又是所长,是这一方的皇帝。城里人五花八门,在此做生意难免不磕磕碰碰的,但有他所长这把伞照着,一心来找茬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阿贞只好硬着头皮陪,陪吃陪喝陪笑。

一开始阿贞害怕,一个女人家哪有喝酒的道理,再要是喝醉了出洋相,脸就丢大了!所以一开始只是舔舔,表示意思而已。但赵所长不痛快了,他手下的人个个八面玲珑,把赵所的心事玩得透熟,哪里肯依阿贞,没完没了的劝。这帮人还非常微妙,明明比阿贞大得许多,还要喊阿贞嫂子,因为他们没有赵所大。和阿贞差不多大的,就干脆喊阿姨。阿贞知道答应不好,但不答应更不好,干脆就喝。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阿贞的母亲来自于四川酒乡,也许阿贞继承了母亲的基因,酒量忒大,喝个半斤八两如履平地,这是她自己不曾想到的。那个能呼风唤雨的赵所长酒量反倒先天不足,二两就晕了,所以阿贞对付他来是得心应手。为了不使赵大人扫兴,阿贞反守为攻,不经意间就展示出了一个美女所特有的风情。向赵所长频频举杯,眼含羞涩,面戴桃花,云来雾去打的都是擦边球。在赵大人眼里,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尤物,水中月镜中花,欲得不能欲罢不能,反倒来的更勤了。

只有夜晚,阿贞把大顺抱的紧紧的。她知道,这场风暴迟早要来。

5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赵所长来电话了,要他们去派出所结账,而且指明叫阿贞去。

阿贞不肯去,叫大顺去。大顺是个老实人,平时只知道埋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大顺不但不去,还冲着阿贞发火。

“不就是结个账吗?上刑场啊?所长会调戏你啊?”

“混账东西。”阿贞气的心里直骂。

不管怎么说,这笔钱还是必须要的,饭店开张以来的全部利润都在里头,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阿贞找把剪刀放在包里,在镜子前真理了乱发,愤愤地出门了。

派出所坐落在一条后街是中间,好像是个四合院,院子不大,但很雅致。门卫室里也没人,阿贞就直接进去了。整个派出所像一座空坟,没有一个人,赵达光是车子停在院子中央,说明他人在。阿贞的心跳不由得有加速了。

在一楼没找到所长室,于是阿贞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走廊的第一个门就是所长室,门虚掩着,阿贞敲了敲门。听见所长说进来,阿贞才轻轻地推开门进去。

所长陷在老板椅子里,头梳里像平时一样光亮,见了阿贞也没开脸色,一无往常那色迷迷的表情,指着桌子上的一叠钱说,“点点吧。”

阿贞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量。但警戒的级别并没降低。

“不用了。”阿贞把钱放到包里,笑道,“改天所长去,陪你好好喝两盅,我请客。”

所长笑了笑,起身站起来,仿佛要送客。

这正好合阿贞的意,阿贞道声谢了,转身就要走,却被赵光达从后面拦腰抱住了。

“所长,请你不要这样,所长,,,,,”阿贞想大声地喊叫,又觉得不好,还想给所长留点面子,只有哀求。但赵光达根本不理,一副势在必得样子。也许他认为搞这样的村妇,所有的前奏都可以省略,便直接把阿贞重重按在地板上,臭烘烘的嘴啃来了,并且撩开阿贞的裙子,把手伸进阿贞的短裤里。阿贞早有准备,从包里摸出剪刀,很从容地插在赵光达的屁股上。赵光达哎呦一声,弹簧似地跳了起来。就在他摸屁股的时候,阿贞趁机夺门而逃。跑到大门口刚好有辆出租车过来,阿贞手一招就上了。

6

我递给阿贞一支烟。

“你饭店呢?”

“砸了。”

“咋了?谁砸的?”

“赵光达呗,还有谁。”阿贞浓浓地吐了口烟。

阿贞说,刚刚逃到家,赵光达的电话就跟来了。既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暴跳如雷,一副很有修养的样子。说,你闯了大祸了,知道不?但,还可以补救,怎么补救,你心里清楚。我给你三天时间,就三天。

“你死去吧!”阿贞骂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阿贞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就和大顺商量,赶紧撤吧。但大顺不愿意,大顺说为什么要撤啊,难得生意这么好。只要我们合法经营,按章纳税,他所长能把我们怎么了?如果下次再打你坏主意,我们连这次一块告他。阿贞想大顺说的也对,干嘛要怕他呢?我们又不做坏事,最多派出所生意不做了,反倒落个省心。于是,阿贞又挂起了笑脸,像往常一样,一心一意做自己的生意。

“你们做的对。”我说。

“错了。”阿贞说。

就在事发的第三天晚上七点多钟,也是生意正旺时候,店里来了一群人,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不分青红皂白,那情景就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大顺头脑瓜被打裂了。

“赶快报警啊!”

“报110了,警察九点才到,都是赵光达手下的,张张就走了。”

7

我又递给阿贞一支烟,阿贞伸手就接了过去,熟练地点燃了。看样子学会抽烟了,真是近朱者黑啊。

“你们可以换一地方开店啊?”

“换哪去啊,那帮人走了还丢下话,说你开到北京砸到北京,谁叫你们不识相?”

“所以你就来了这种地方?”我似乎带着责备口气说。

“人,都是逼的。”阿贞说,“都是逼的。”

“大顺被送到医院后,诊断为头颅粉碎型骨折,中都脑震荡。为了给大顺治疗,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一万多元的账。本来这也没关系,不就一万多快钱吗?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挣钱机会。”

“对啊。”我说。

“问题是大顺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连自己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了,成了废人。”

“不能治了?”

“能治,医生说要开刀,把脑子了的淤血拿干净就好了。”

“赶紧治啊。”

“要四万块。”阿贞朝我淡淡的一笑。

这时我才注意到,阿贞的眼里里被一层重重的雾霭笼罩着。

“你之所以到这种地方来,就是为了挣钱给大顺看病?”

“是的。”阿贞点了点头,“但我一开始,只在收银台做,老板知道我的境况后,把里面所有的卫生包给我了。虽然苦一点,时间长一点,差不多能拿双份工资,我很满意。”

“为什么后来就变了呢?

“都是那个瘟神逼的。”

“谁?”

“赵光达。”

“怎么又是他?”

我几乎要跳了起来。

“有一天晚,赵光达来泡脚,看见了我,点名要我。我死也不会去的。我不是做那种事的人,再说就是的,我也不会为他服务,我恨不得要杀他。”

“只要你坚决,他奈何不了你。”

“他叫他的随从,用铐子把我铐去了。把我双手铐在沙发腿上,被他活活强j*了。”

我把那半包烟捏得粉碎。

“告他去啊。”

“告了。告到法院,法院说这属于刑事案件,归公安局管。于是我告到公安局,没两天公安局就来人把我又铐去了,而且直接送到了看守所。罪名是涉嫌卖淫,妨碍公务。两项罪。”

我无语了。

“在看守所里,我受到了‘特殊’的照顾,真正尝到了什么叫不是人受的罪。半个月以后,赵光达去看我,问我服不服。如果服了,就把我捞出去;不服,就永远呆这。我说,服了服了。”

“现在,我才彻底的了解什么叫权力了。”

“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在赵光达面前。我只是一个蚂蚁,没把我捏死,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早依了他,我的命运就改写了。他现在随时来我随时给他,不过也没让他白玩,我们老板替他买单。后来我想,反正已下水了,深浅都一回事,所以就全面开放了。”

阿贞朝我凄楚地笑笑。

“我走了。”我说。

“不好意思,跟你说了这么多。”阿贞起身说。

在收银台,阿贞叫摊她提成那部分就别收了,但我还是坚持照单全付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阿贞叫住了我。

“大哥,我求你件事。”

我回过头来。“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回到村里,不要把我的事说出去。等大顺的病治好了,我坚决离开这里。”阿贞以祈求的目光看着我。

我笑笑。“放心吧。”

雨停了,街上还有些凉,天空中结着一层厚厚的云,很重,很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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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一点评:

生活气息浓厚,人物形象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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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庆-评论

法律的软如无能,权大于法。为阿贞喊冤。支持!at:2010年09月24日 早上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