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爷爷

爷爷，中秋的前夜，秋雨一夜未歇。

天一放亮，我就喊醒了妻女，准备回乡下，此时，雨还是纷纷。

爷爷，我又准备回乡下看您了，你一定早知道了吧！妈妈打来电话，为了爸爸的健康，不让我给爸爸买烟了，我只给爸爸买了几瓶好酒。爷爷，我还是照例只给您买了两挂鞭炮，我就是要告诉您，我去看您了，我要吵醒你，我怕您当时没睡醒。因为我知道您不需要纸钱，妈妈爸爸也不会同意的。

我们家是个典型的基督徒家，您和奶奶生前一直是虔诚的信徒，爸爸妈妈在您们的熏陶下也是。我现在还记得，是妈妈等人的努力，让一个只有一间草房的镇教堂，变成了如今几十间楼房，及全部信息现代化的大教堂。我兄妹4人，哥哥妹妹全是信徒，只有我一直是全家的唯一。您在世的时候一直在为我担心，您说到时候我们全家都上了天堂，你一个人怎么办？爷爷，其实我不是不信，我是认为有时候信仰在心中也行的。方方正正，堂堂做人，不也是神一直的旨意吗？

时间过的好快，转眼您去天堂已快10年了，留下我在人间记着一份份回忆。

小时候，我们乡村没有电。其它季节还好点，一到夏季真是酷暑难奈。白天还是好点，我们孩子可以随时下河沟摸鱼洗澡。到了晚上，总是热的睡不着，是您总是抱一个凉席，领我到打小麦场上，用蒲扇给我扇风，一摇就是一夜。我的童年夏夜，都是在您的故事中，您的小蒲扇下睡去的。这些，您一定不记得了吧？

我年龄到10多岁的时候，您在我们生产队看牛。那时候，几头牛可是生产队的重要家业。10多岁的我不在喜欢听您的故事，因为您的故事讲了太多遍，无非就是您当年的南征北战。我还是一次次笑您，为什么不去台湾，要不，我也能去台湾玩玩。不喜欢听您故事的我，还是每晚陪您去三里外的地方看牛，因为我怕你一个人太孤单。爷爷，您还记得一个冬天的早晨吗？那天我们醒来的时候，大雪纷飞，北风呼啸。您抱着被子，让我拿着雨伞，那可是一把粗布大伞，好重的。我一下没拿好，大伞如一个张开双翅的苍鹰飞上了高空，在天上飘荡。我们俩只好冒雪向家赶，一边走一边看天上的大伞。还好的是，大伞最终在我们家不远处，让一个大树挡住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取下来。爷爷，这些你还记得吗？

其实，您也不是没打过我。但您只打了我一次，我也依然记得。那是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吧，有一天我放学没有及时回家，自己跑到镇上花了偷您的两毛五分钱买了一副扑克。回家的时候，您二话没说撕毁了我的新扑克，还狠狠打了我一顿。爷爷，这您一定也忘了吧，我还记得。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实在不想读书了，因为我学习严重偏科。我自己也没有信心了，爸妈看我不想读了，也就不再勉强我。只是您不同意，您说这么大的孩子不上学做什么？从那，我又一次走进了学校。现在，我每次和哥哥说起这些，哥哥还会流泪。他说他当时也是这样的，没有爷爷，哪有我们的现在？爷爷，这些，你还记得吗？

吃过午饭的时候，我本就想到您面前坐坐的。因为，我喜欢这样，有时候静静一个人过来，看看奶奶和您。有太多的话想和您们说说。当时，雨还在下，正好有几个人喊我去打扑克，我就没有去。我知道您一定不会为这生气的，因为您爱我。因为您知道，您一直在我的心底。

打完扑克的时候，已经是5点多，雨也停了，我准备返程。我正好去看看您，就回去。我从屋中拿出给您买的两挂鞭炮的时候，爸爸看到了。他说，现在农田中都是水，地太烂。你们在地头放下就行了，别下地了。我知道爸爸的意思，他是怕我们把鞋子搞脏了。我不想让爸爸担心，我就答应了。当时，妻女也在。

到了您地头的时候，真的看到好多人就在路口烧的纸钱，放的鞭炮。我却一直向里走，女儿看到了说她不下去了，孩子还小，不下就不下吧。我知道您不会怪的。妻也不想下，我发火了，我说你要是怕鞋子脏了，你就脱了鞋子下来。

坟头的毛草，让爸爸前些天就除了。我只是轻轻的拢了拢，就把鞭炮点燃了。妻子忽然惊奇喊我，说你看，你看。我分明看到一柱烟圈缓缓向空中飘去，越来越高，不散。爷爷，说真的，我并不迷信这。但我每一次来，我就象您和奶奶站在我面前的感觉，我每一次叩头，就象能看到您们的双脚。其实，我知道这只是我幻觉。但是，你一定知道，在我的心中，您们永远不会走远。

天快晚了，我要回去了。因为，我知道天晚了，你也会担心我们路上不安全的，是吗？还有几个月就到春节了，到时候，我一定还来看您，让你听我的唠叨。

爷爷，我没有给您买酒，因为你不大喜欢喝酒；我也没有给您烧纸钱，因为你生前就从不信这。我只是用鞭炮把你和奶奶喊醒，让你听听我的唠叨，你听到了吗？孙儿叩别。

想念奶奶

我的奶奶已经整整七个年头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了。埋她的那堆­黄土如今已有不同种野花簇拥着，我亲手插下的柳条也抽出了不少新­枝。­

不知道她这几年想我了没有？想没想当年走时尚在怀中抱着的重­孙女，如今已经会要花衣服穿了！可是，我却一直想着我的奶奶在梦­中，在细雨洒窗时那无言的怨，在夕阳西下时那血一般的彩！­

其实，就如同许多同龄人的奶奶一样，我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更没有人知道她老家究竟在何处，我们只知道她当年讨饭而来并认识­了爷爷，我们只知道喊她奶奶，并把这两个字刻在了心底，伴随着永­远的记忆，永远的酸楚……

能记到的，就是小时候奶奶一脸的慈祥。常听妈妈说，我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常因生活水平差而经常烂嘴角。是奶奶自己不知受了多少­苦，积攒了那从牙缝里抠下的钱，用她那独有的偏方“糖水泡馍”，伴­我儿时成长。­

能记到的，是18岁那年，我参军了。当兵走的前一天，忽然对奶奶­说：“明天我就要走了，我给您洗洗衣服吧！”一句平平淡淡的话，竟­令奶奶记了若干年。皆言可怜天下父母心呀，而奶奶数年的操劳，就因­一句话而满足，并感动的热泪涟涟……

能记到的，是我上班后的一次车祸。因伤势严重，被送到离家百里­以外的医院。奶奶那时因腿脚不便，未能随父母到医院来看我，但我从­父母言谈中仿佛看见了她焦虑的眼神。出院回到家，奶奶一手把我拉了­过去，上上下下瞅了个遍。那神情让我回到了童年，甚至令我忘记自己­已是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大人了……

2000年冬天，奶奶病了。我从单位请假回家探望奶奶。谁知本来病了­很重的奶奶精神一下好了许多。那一夜，我守在了奶奶的床边，听到的­仍是她无尽的牵挂——­

“孩子，明天你回去吧，奶奶没事，可不能耽误工作呀！”­

“孩子，奶奶如果走了，你可要好好改改你那坏脾气，好好的过日子­呀……”­

第二天，在奶奶的极力劝说下，我回到了单位。可谁想到，这竟然­成了最后的回忆呀！当我再次匆匆赶回来时，看到的是奶奶紧闭着那一­度慈祥的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我扑上去放声痛哭……

几天前，我因麦收再次回到故乡，再次来到奶奶的坟前，默默地站­了很久。想着她在我儿时的糖水泡馍，想着她生前为家人的辛苦劳作，­想着她对儿孙的一脸慈祥，甚至于那有时也惹人烦的唠叨，如今也这么­让我怀念！­

泪水在不觉中湿润了脚边的小草，奶奶，我是多么想您，您知道吗？

后记：

农历8月16。

早上还没起床，就接到女儿的电话。说爸爸你快点过来吧，妈妈不知怎么突然病了，很难受。

说句实话，接到电话我没有感到一丝惊奇，好象就在意料之中一样。起床，走向家中。妻正睡在床上，呕吐不止，一身一脸的汗。我问怎么了？她说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正准备上班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我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她说可能是昨天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说路太烂，不想下地。我说可能吧，你要是没有时间回去，他们一定不会怪你的，可是你走在了地头，却因为一点怕地下有水，不肯去坟前看他们，他们一定生气了。他们容易吗？把我一点点看大，当时我们忙，他们又一点点为我们把女儿带大。逢年过节，去看看他们很难吗？妻无言。我说你在心中认个错吧，他们会原谅你的。过了一会，就真的慢慢好了起来。

我不迷信，但我相信人世间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就如阴阳也割不去的亲情。也许，这只是一种巧合，是上天给说了我不想说的话。但活在世上，总要有一些东西，是不能丢失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