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不尿，蓟县方言，不怕的意思。

我呢，今年40虚岁，1971年生人，没有经过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段历史岁月，但我的父母和身边的一些老人们亲眼目睹过日本鬼子在中国的所作所为。我经常向母亲问起日本鬼子是什么样的，他们全在中国干了些什么。每当我让母亲回忆她那残存的记忆时，她老人家总是重复着那句话：闹鬼子的那年头儿，老百姓可倒大霉了。

我的母亲生于1932年，她的娘家是天津蓟县大堼上乡八间房村，母亲说鬼子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她才十几岁。鬼子在农村一般是夜伏昼出，晚上据守在炮楼里，白天出来扫荡，那时每个村子都建有日本鬼子的炮楼。鬼子突袭一般是在拂晓时分，他们突然从村子的各个入口鱼贯而入，进行抓捕八路。她们那时候躲避鬼子唯一方法就是“跑返”，村里的人天一亮就都躲藏到庄稼地里，等到天黑了才敢胆战心惊地回到家里。跑返最遭罪就是老年妇女，她们那时是布裹的小脚儿，鬼子快要来的时候，她们想快跑也迈不开大步子，只能惊慌失措地一瘸一拐地挪动，那是多恐怖啊！老百姓常年过这样日子的真是惨啊。

日本鬼子进村主要是抓捕八路军，因此村里的青壮年男子便是他们围剿的主要对象。日本鬼子抓到男人后或是五花大绑地押走，或是就地严刑拷问，如果日本鬼子认为某个男人真是八路军，他们决不会手软。母亲说日本鬼子喜欢用明晃晃的刺刀挑开人的肚子，也用铡刀片砍人的脑瓜子，活人的脑袋被砍下来，一腔子血喷到屋顶那么高。每当说到这些事，母亲声音会突然很高，我此时看到她还吓得瑟瑟发抖。日本鬼子还喜欢活埋人，至于那样做出于什么心理，我始终弄不明白。

细说我和鬼子的家仇，那还是日本兵残害我姥爷（外公）的事情。我姥姥一家子是那时极普通的农民，闹鬼子的时候我姥爷估计也就三十多岁。有一次，日本鬼子进村扫荡，我姥爷的一些堂兄弟们腿脚利索，人家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而我姥爷反应慢，脚步慢，结果鬼子都进村了，他还没跑出去，情急之下藏在灶洞里（扒开锅钻了进去）。最后，我姥爷被鬼子给逮住了，日本兵就在村里的一个大院里开始严刑拷问，鬼子怀疑他是八路。小日本真是惨无人道，他们把一口大水缸灌满水，然后几个鬼子提着我姥爷的双脚，人脑袋朝下戳进水缸里，估计你在水里灌得快不行了，才把你拎出来，然后再把人往外空水。反复五六次，我姥爷一个普通农民能知道什么啊，鬼子没有什么收获最后也放人了。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姥爷时常流鼻血，鼻翼上有很硬的肿块，那应该是被日本鬼子灌水缸留下的后遗症。1976年我姥爷去世了，据母亲说那时他还流过鼻血呢。

日本鬼子进村一般都是有计划的，他们把老百姓围住之后，便轰赶到开阔的空场上。日本鬼子把村民分成两拨儿（两组），成年男人一拨儿，女人和孩子一拨儿。那时的黄花大闺女和小媳妇儿们都用灶灰把自己的脸涂黑，模样给人的感觉越丑越老越好，有的黄花大闺女还把别人的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女人和孩子们挤在一起，她们或是挤在墙角里，或是扎成一堆儿，这是她们自我保护免受伤害的一种方式。有时日本鬼子不安好心，想要拽出某个女人，这时所有的在场人都被吓得大声哭叫，小孩子们更是惊叫的厉害。小鬼子在一片惊恐的哭喊声中也不敢为所欲为了。有时鬼子也恼羞成怒，他们气急败坏之下会用大砍刀当众捅死猪、驴什么的家畜。有时鬼子会把女人和孩子们关进大屋子里，他们想单独拽出一个人来，这时所有的女人和孩子也会一起冲出来，大家挤成一团，互相保护，小鬼子毕竟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也无计可使。他们会气急败坏的往人群里人鞭炮，女人和孩子们顿时惊叫一片…　…日本鬼子折腾到天黑的时候便收手回炮楼了。

有时日本鬼子进村也不全是抓人，他们入侵到别人的国家，自己也背井离乡，他们进村有时也是为了找些喜欢吃的食物。我姥姥家有个邻居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孙子，家里没有男人，母亲管她叫二奶奶。有一次天还没亮，人们仍在睡梦之中。这时鬼子突然闯进村里，他们端着刺刀挨家挨户搜查。二奶奶和她的孙子还在被窝里，鬼子这时已经进了院子。屋里的人吓得不敢出声，突然窗户纸被刺刀挑破了，鬼子在外面喊道“八路、八路…　…”二奶奶吓得哆嗦成一团，搂着惊恐的小孙子说道：“太君，太君，我家没八路，我的孙子才八岁…　…”其实鬼子这时也是故意吓唬老百姓的，村里有头有脸儿的人便会挨家挨户收些鸡蛋给鬼子，这才把他们打发走。

有时日本兵把村里的男人抓走，村里的一些头面人物或是乡绅便会受托出面打点，总是要想一些法子把人赎回来。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有些和日本人有来往的人被认作汉奸是冤枉的。

日本鬼子究竟迫害中国人多少年呢？母亲说鬼子是鸡年来的，鸡年走的，她说鬼子一夜之间就走光了，从此再也看不见鬼子了。

1997年我结婚后，由于城里没有住房便寄居在岳母家里。妻子的姥姥也时常来我岳父家住，她比我的母亲大八九岁。妻子的姥姥说鬼子来的时候，她的父亲仓促地就把她嫁了出去，其实她根本看不上我妻子的姥爷，只是没有办法，那时的大姑娘不快点儿嫁出去是很危险的，要是让鬼子给祸害了，那可就惨了。

我一直生活在中国北部的农村，与外界接触不多，很少看到外国人。1995年我去中国美术馆参观画展，正好遇见一个日本旅游团，他们从外表上看和中国人差不多，只是穿着比我们洋气些，张嘴说话才确认是东洋人。历史的年轮渐渐模糊了以往的记忆，中国老百姓已经慢慢忘记了日本鬼子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但是他们的骨子里会改变原始的军国主义野心吗？他们会真正把中国人当朋友吗？2010年本田零部件厂工人大罢工，最近的钓鱼岛事件，眼下日本右翼势力反华升级…　…这说明很多日本鬼子又在剥削中国人，又想复活他们的军国主义梦想，又要编织他们的大东亚共荣圈！

日本鬼子不等于日本人，但是那些剥削中国人、把中国视作鱼肉的日本人就是鬼子！我一直认为我虽然穷，但我不献媚富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志气！我们中国虽然没有日本富有，但是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小利，屈尊于他！我们的科技成果即使没有你小日本先进，但我们也不依赖于你！我比较崇尚欧洲的人文主义，反感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反感把人当做纯粹的工具来使用。我虽然不懂军事和政治，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庸人，但是，有些日本人！你只要歧视中国人，还想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还想把中国人当做东亚病夫来奴役，那么我就会拿起笔来骂你：小日本鬼子，我不尿你！

吴玉阳　2010-10-1于天津蓟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