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长平素嗜歌如命，一到接待上级领导，或平级领导相约聚会，跑一趟县城唱响天下歌厅一展歌喉，比接到地委组织部下文批准其为正处级干部还要乐滋。举起右手捏出一个响指，从凯美瑞轿车探出油亮的巨头，呦喝一声司机伍朗，伍朗恭敬地从司机班出来，随后发动车子，值班门卫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车尾冒出一溜烟儿，局长出门了。局长出门干啥呢？分管办公室工作的肖副局长心里最清楚。他知道李局长的响指一响，巨头一探，唱响天下的单子用不了多久要签字结帐了。他还知道李局长和各级领导们在唱响天下娱乐一夜，至少是以千字为单位的开支。每次都是这样，日子周而复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安排，即使心里有些怨气，也不在单位里通过嘴里说出来。跟着李局长混了这么多年，李局长的脾气他比局长夫人还要清楚，李局长的肚子里有几根虫子，他比张衡数星星还精细。

唱响天下是县城一家最为豪华ktv娱乐场所。歌厅内环境十分优雅，灯光耀眼，音响效果极好，用李局长的话说，这套音响设备没有压嗓，音量有好高有好高，一点儿也不累。这次省里督查组来督查工作了，李局长白天陪了督查组的领导们喝了本地有名的翠儿酒。翠儿是以人为名的酒，县城人众所周知，连小孩子都知道是一名女土匪酿出来的，原料是臭红苕。嗜酒如命之辈普遍认为这酒很烈，一杯没入肚，像一股铁水一样灼烧食道。省里的达官闲人喝惯了水井坊，国窘一七五三，这次深入这所具有投资潜力的百强小县城开展执法督查活动，在督查过程中得到了县委书记、县长及县级领导们的热情接待，李局长作为接受督查工作的主要负责人，喝倒在桌子上的结果是理所当然的。督查组的领导们慢慢地品尝着翠儿酒，约莫半碗入肚之时，语言表达能力有些断续了。李局长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笔直的右手建议，请省里的领导同志们去唱响天下，用歌声浇灭升腾在心的酒精，用音乐奏响科学发展的新篇章。一名似醉非醉的督查工作人员笑着说，好的，恭敬不如从命，走，唱响天下。

这时已经夜幕降临了，唱响天下内灯光闪烁，迎宾小姐穿着民国时期的旗袍，露出夜间的微笑招呼每位前来唱歌的顾客。时间不等人，酒精像皮鞭似地抽打在李局长等人身上，王朗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吱嘎一声响，三辆款式异样的小轿车停在了唱响天下的门口。穿着警服的保安人员作出交警的姿式，安排三辆小轿进入车库，随后李局长习惯式地捏了一个响指，几名五大三粗的省里督查组工作人员在六名工作员的扶持下，进入一个名叫梦里水乡的大包厢里。就在李局长等人沿着灯光忽明忽亮的巷子进入包厢期间，有一双丹凤眼死死地盯住了他们的言行举动，包括醉酒摇忽的样子，像一部生动的电影幻灯片记忆了歌厅妈咪的眼里。妈咪穿着银行工作人员似的工作服，走进梦里水乡包厢里就一手搭在李局长的肩膀上问道，李局长，今晚要不要喊姐妹们陪你们乐一会儿呀？李局长推开妈咪的手喝道，你去问那位吸烟的领导，今晚他是老大，他说行，你就喊，不行，闪人。妈咪莺然短笑，随尔悄步走到叨着蓝嘴烟蒂的领导身旁，一手拉住他的右胳膊说，领导，需要我们这边的翠儿们陪你们乐乐吗？啊，又是翠儿呀，那位领导甩掉烟蒂，转动眼球斜视妈咪，同在此时，他的左胳膊捅触了妈咪胸前那堆肉坨。感觉还真不错，不能小看这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那堆肉坨坨挺挺的像座小山峰。他眨了眨醉红的眼睛说，好吧，就喊几个来吧，不过有个小条件，今晚，你得陪我。按照服务行业的规矩，妈咪是不是陪客人唱斗的，但今晚李局长在场，那位省级领导亲自要她陪唱，她想跑也跑不掉了。倘若不服从安排，后果她是最清楚的。

点歌，点歌，各位领导请点歌！李局迫不急待地坐在电脑旁，大声嚷着领导们点歌。好吧，主人喊点歌，就点一首跑马溜溜的山上吧。有位督查组领导站起喊道。刚才那位胳膊触电的领导站起来说，大家莫急，翠儿们还没上来，你们就开始闹了。对对对，我搞糊涂了，还望马处长海涵。李局长点头哈腰地跑到马处长面前忙着寻求道歉。此刻，马处长又喊点跑马溜溜的领导暂停放歌，他说，牛副处长，都不要急，翠儿们来了，大家才有兴趣吗。牛副处长坐在沙发上，伸手捏了戴眼镜的督查组工作人员说，你快醒来呀，杨主任，翠儿们要来了。啊！真来了，杨主任睁开眼睛，不料一群二十来岁的姑娘花枝招展地站在眼前。妈咪笑盈盈地介绍道，这是刚从渝西招来的妹子，全是单眼皮儿，皮肤儿嫩嫩的，请各位领导尝识。马处长挺着如孕三个月的官肚，一手就把妈咪搂进入了怀里。牛副处长瞪大眼睛，也毫不犹豫地把那名叫杏儿的姑娘搂入怀中。杨主任扶了扶即将滑落的眼镜，侧眼看到马牛两位领导喜获鲜花，便文绉绉地招呼叫梨儿的姑娘坐在他的身旁。李局长翻动着厚厚的眼皮，当看到姑娘群中那位高挑的姑娘没被领导们选中，他欣喜若狂地捏了一个响指，这位姑娘扭动着纤细的双腿，然后一支大手的扶摸下，渐渐地坐在两只热辣辣的大腿上。李局长轻轻地挪动身子，小声地这位姑娘说，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姑娘瞪开眼睛，说，在下叫桃儿，渝西人撒。哦，我知道了，你坐一下，我去主持节目。李局长拿起话筒，语言委婉地又说，各位领导，欢迎你们来我县督查工作。今晚群星璀灿，歌舞升平，在此我作小宣布，今晚的晚会正式开始。牛处长沉浸在暖乎乎的怀里，耳根火辣辣的，嘴巴干干的，妈咪拿来一杯矿泉水浇在他的头上，他才知道今晚的晚会开幕了。

这晚领导们唱的歌多半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歌。尽管他们来自省里，或许有些看过来自港台的歌星们的演唱会。但是，谁也情愿去唱那些流行歌曲。渝西的小姐们感到比较低调，大部分嘟着小嘴似乎不耐烦地聆听这群领导们的高腔高调。牛副处长唱完跑马溜溜的山上，接着轮到了牛处长唱《王二小》的歌。牛儿还在山坡上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唱完这句，引哄全堂大笑，唯牛副处长鼓着牛眼，恨不得冲上去给马处长一耳光。李局长识破了他们之间的暗斗，等马处长唱完这首儿童歌曲时，他端起酒杯呦喝诸位领导干杯，方才缓和牛马两位领导的不利于团结不利于稳定的举动。一杯鸡尾酒落肚，杨主任唱起了庞龙的两只蝴蝶。梨儿姑娘点击了一下切歌按钮，刹时超大的液晶显示屏显示出这样一行文字，亲爱的，你慢慢爬，小心背上那个硬壳壳；亲爱的，你慢慢伸，你的gu*头多么地有劲。哇噻!有没有搞错呀，怎么把两只蝴蝶点成了两只小乌龟了。妈咪乐滋滋地跳起来。翠儿搂着李局长的头部，大声笑道，是的，小乌龟挺不错的。杨主任羞红了脸，大声喝道，快换，唱的是什么歌哟。梨儿对他眨了眨眼睛，按了按切歌按钮，这时两只蝴蝶飞进了杨主任的情感世界。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费出一身汗，杨主任才把这歌唱完，接下来李局长的《情人》上场了。

李局长扶着翠儿的细腰，亮出粗犷的嗓音，大声高唱刀郎的《情人》之歌。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情人。每唱完一段，李局长对着翠儿深情地看了一眼，然后又唱。连续几个慕眼，翠儿水一般地酥软在他的怀里。望着翠儿动人的眸子，体感细腰散发的温热，李局长的心脏砰砰直跳，浑身上下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的第一感觉告诉自己说，今晚，自己可能要独竖彩旗了。王朗站在门外，忽然李局长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局里当了四等公民多年以来，多年跟着领导混吃喝的工作经验敏锐地告诉王朗说，领导乐的时候，无论是谁的电话，都要学会撒谎，更要懂得虚实结合的战略战术，这样领导才喜欢和尝试。哪怕是领导们的夫人们，领导们歌里唱的最辛苦的妻子们，作为领导的司机，相当于领导的小贴士，随时都要摆平许许多多缠绕在领导身上的琐事。王朗揭开手机一看，果然是局长夫人打来的。他赶紧跑到歌厅外面的一间小屋子里接听道，嫂子，李局长在与省领导谈事，他们谈得十分投机，马处长说要与他促膝交谈，有可能今晚他不回来了。妈的，每次领导来都这样！电话机里传来了局长夫人的谩骂声。王朗解释道，嫂子不要生气，等会我转告李局长。不必了，就他这德形，我最清楚的。电话挂断了，王朗从小屋出来，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星，暗笑道，是的，李局长确实是这幅德形。

翠儿语音诺诺地在李局长面前撒起娇来。李局长笑呵呵地说，翠儿姑娘，你先莫急，等下省里这帮弟兄们把声音唱破了，酒喝醉了，然后把他们往宾馆里一送，下半夜就属我们的了。翠儿伸出小手指碰了李局长的酒糟鼻嗲声嗲气地说，大李子，你真坏。李局长哈哈大笑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莫急千万不能急，这事急不得。莫看老子今年才四十有出，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劲的。翠儿皱起眉头问道，李局长，你是指哪方面呀？小女不知道呢。李局长悄悄地在翠儿的耳边说，俯卧撑，知道吗？老子以前读书的时候，体育方面是强项。难怪你的肌肉那么发达，捏起格格直响哩。翠儿伸捏了李局长的右臂，又是一句娇柔的语言。好好了，老子要打个电话！你暂停一下。李局长推开翠儿的手，然后拉开包厢的门，走到走廊上找王朗。王朗把手机递给李局长，本想告诉他是嫂夫人打电话，可看到李局长满脸春光，他此刻保持沉默。喂，是肖副局长吗？李局长拨通了肖副局长的电话。你喊办公室主任钱有才来签单，我们快散场了。好的，局长，我这就打钱有才的电话。电话机里，肖副局长冷冷地回答道。啪！李局长生气地关了手机翻盖，大声骂道，跟老子玩冷的，明儿捡死你。

李局长走进包厢的时候，马处长、牛副处长、杨主任站起来对他说，李局长，这么晚了，咱们休息吧。李局长意犹未尽地说，急什么？我们再玩，玩饱了再走嘛。妈咪站在马处长旁边，醉眼飞色地插话说，李局长，马处长说累了，要休息，就让他休息吧。李局长强忍怒气，本想骂她道臭娘们等话，可是看到马处长的胳膊紧依她的胸口不放，陪笑着说，好的，就玩到这里吧。说完，妈咪领着杏儿、梨儿和翠儿先行一步，等到各位领导上班车后，她们搭了一辆的士的尾随一道走到了天皇大酒店门口。坐在电梯里，妈咪笑着对李局长问道，李局长，开个价吧？李局长迎笑着说，按照老规矩。妈咪似乎不高兴地说，多加一点吧，我们陪的可是大领导呀。李局长装醉似地说，我这人从来不还价的，不干就拉倒。妈咪深知李局长的为人，她知道县城内门户居多，即使是薄利，多销就罢了。于是她强装微笑着说，好吧，就按李局长的话办。电梯把四人送到了目的地，妈咪敲响了马处长的房门。杏儿、梨儿分别各寻其主，翠儿和李局长不声不响地躺在了床上。

翠儿脱下那双金黄色的皮靴子，右靴颇有方位地站在床角，左靴居中。李局长从浴里出来，看着床上躺着一具修长的胴体，随手按住了床灯，没料被翠儿抓住了右手。李局长问道，为什么开灯呀？翠儿说，留着灯光，营造些浪漫的气氛，你懂吗？薄唇抽完，此刻像两片荷叶包住了李局长的厚唇。李局长翻身迎合她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开始了夜间俯卧撑运动。李局长的头正在晃动，翠儿的头发飞扬，所有的一招一式，全被那双靴子顶间的微型摄像机摄录了。翠儿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声呼唤。李局长边动边笑，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大笑，嘴巴忙个不停地狂吻着翠儿的脖子，下身不停地反复冲撞。翠儿猛烈地挣扎，双腿忽闭忽合，轻声催促李局长快点再快点，但她的想法完全失控了，反而情不自禁地成了李局长的性奴。李局长叫她趴下，她便规矩的趴下；李局长叫她侧身，她却不敢违抗地侧身。她明明体感出李局长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剧烈运动，并且体内遭到了那股电流般的触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李局长对她进行了第二次猛烈攻击。从事服务行业几年来，李局长今晚的表现，让她屈服而敬畏。这难怪李局长的嗓门那么高，看来此人并非儒雅之辈。翠儿脑海里依稀地闪现出无数个关于李局长某些行为的猜想。等到这种猜想消失之时，她忽然间觉得下身像片沼泽，这股感觉刚刚冒在脑海，接下来第二股热流让她忘记了睡在身上的男人竟是李局长。

这夜或许对李局长等人来说，是个销魂之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马处长满脸笑容地和李局长握手，忙着声声道谢。牛副处长双手握住李局长的手问道，李局长，昨晚睡得好吗？李局长笑呵呵地说，还行。你呢？牛副处长笑着说，味道真好，像喝了翠儿酒一样的烈。杨主任羞红着脸说，开始我以为这事挺可怕的，但经过一番热乎，我脱掉了眼镜。哈哈哈哈，杨主任这番话逗乐了马牛处长和李局长。即将分手的时候，马处长告诉李局长说，没事的，这次督查，你的工作比较出色，我已经给你们的县委书记打过电话了。李局长谦逊地说，谢谢上级领导的关心，我会加倍努力，争取把工作开展得更好，争取取得跨越式发展。牛副处长见马处长口出此言，他在旁作些指导性的指示说，希望你们今后发扬成绩，扬长避短，要与时俱进，注重科学发展，等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李局长听到这话，心里不是滋味，前两句颇有指导意义，后两句有些贬义。杨主任看到李局长愁眉紧皱，忙着解释说，牛副处长说的春风传佳讯是讲春天的故事，我们都在努力地开展好工作，一年之计在于春嘛。哦，原来如此呀。李局长假装恍然大悟，笑着说，谢谢您！杨主任。欢迎您们下次来我县督查指导工作。马处长嘿嘿冷笑一声后轻轻地摇动了车窗。

此次督查工作过了一个月，李局长忽然从内部消息知悉，马处长因患性病被爱人检举，省纪委已对其实行双规。牛副处长因涉嫌受贿罪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杨主任问题不大，但因染上了梅毒，爱人已将其诉到法院要求离婚。当这些消息飘摇在脑海里，李局长悄悄地跑到办公室里解开裤子，揪出小祖宗查看一番，结果什么也没发现，这才让他缓缓地舒口气。刚刚舒完这口气，大门被推开了，李局长拉好皮带定睛一看，来者正是两名检察官和两名民警。一名身材高大的检察官拿出了逮捕令庄重地说，李少志，你已经被逮捕了。李局长强词问道，为什么？你们凭什么逮捕我？高个检察官严肃地说道，到了检察院，你自然会知道的。两名民警手巾遮住了李局长的手，语气逼人的说，走，这样做算便宜了你。李局长回头看着昔日的办公桌，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

检察院审讯室里，翠儿在床上挣扎的场景，一栋别墅，她的存折，那张落红的床单，人流的单子，通过电视播放出来，李局长看完后，浑身直打叨嗦，仿佛做了一场恶梦，让他吓出一阵冷汗。后来在法庭上，他没有聘请律师，在作最后陈述时低着头说，事到如今，我不怨谁，除了悔就是恨，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家庭，孝敬父母，尊重妻子，爱护子女，恨就恨自己当了一回三好干部，当然是贬义的三好，一是好歌如命，二是好酒贪杯，三是好色之徒。服刑期间，他有幸与牛马两位正副处长同个监号。一次服刑人员晚会上，他含着眼泪唱完了《情人》之歌。牛副处长走过给他献花，伸出握住他的手说，李局长，那年那月那天那个早晨我说得没错吧，这时正是春季，我们又相逢了。晚完过后，李局长狠狠对牛副处长说，相逢，相逢，逢你妈个球球，逢你爸个锤锤！牛副处长听后愣蒙了，几次问马处长说李局长在说什么？马处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凶狠地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