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延伸的故事　（散文）

金　矿

这个故事的原本发生在某市的一所省立中学校园里，背景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文革初期。这所校园在远近几百里鹤立鸡群，有好多是农村高分录取来的中学生，年年都有许多学生考上清华北大等高等学府，有清华摇篮之美称。然而，在迷茫的文革期间，整个校园却是一片迷茫、一片混乱。几乎所有老师和学生都参加了战斗队组织，分成造反派和“保皇派”两大派系你死我活地对峙着，形成动乱历史的悲哀。

最倒霉的要数原校长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读书死”的尖子学生。他们整天要接受检查、批斗、游街、劳动。造反派的头头是一个可谓“血气方刚”的年轻教师，三十岁左右，登上学校运动总指挥的宝座，整天策划着学校的批斗事件，当然还有一大批中学生在茫然地追随，好像是一场誓死捍卫路线的战争。

说到有一位原学校学生会主[xi]的女中学生，没搞运动前是特别优秀的高才生，也许这是隐私吧，听说那位总指挥曾倾心追随过她，被她严厉地怒斥过。所以运动开始后，这位学生干部也和那些学术权威一起遭到批斗。对她简直是一种非人地折磨，总指挥总是在那么多小将面前耍权威，要这位女学生干部跪在领袖像面前长时间请罪，腿跪肿得冒出许多血泡。

幸亏阴云密布的时间不长，上山下乡开始了，学子们都纷纷走向广阔天地，这位学生干部离开了令她诅咒的校园，也幸运地离开了魔掌。不过那位总指挥到拨乱反正时，也遭到处罚。戴上造反派动乱分子的鉴定被流放到原籍农村，傲气一扫无余。已不再出现在那省立中学城市的公众场合，在老师、同学、同事、朋友的视野中从此消失了。

岁月过去了几十年，那个特定时代的人在岁月风雨洗礼下，生活地位、生活方式、生活内容都发生了较大变化。那位曾是保皇派的女学生会主[xi]，从插队起就开始自强奋进的社会生活，一步一个脚印走进社会管理层，到中年已鹤立鸡群，成为一名正处级干部，从职一个贫困大县的县委书记。应该说有了风光，重任在肩，日理万机的工作让她忘却了好多友情和亲情，这也是叫人容易理解的。

做官也有做官的难处，由于媒体的宣传和张扬，加之多种会议场合的出现，让她几乎很少自由自在地出现在民众生活的圈子里，平常她都争取尽量多一点清闲，关注民生。这一天累得进医院挂水，取得院方同意就趁机在一个女同学的宿舍悄悄地接受治疗。

也许是很特殊地巧合，这女同学是医院的门市会计，有一个病人亲属跑到她宿舍请求结账，他说自己父亲的癌症，家里已经实在没有钱继续治疗，提出提前出院。病历单被女书记一眼看到了，是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竟然就是那位“魔掌”老师。惊奇的思维让女书记要探个究竟。问这病者儿子，你父亲是否做过老师？儿子在追问中说出了父亲的简历及眼前病况。

原来那“魔掌”老师几十年来境遇很惨，当时是接受处分回原籍乡村的，只安排在一个集体单位，有个阶段兴顶职，自己的名额给了儿子，后来连退休劳保都没有，现在癌症到了晚期，家里积蓄花光了还纳了一屁股债。

女书记不觉感到一阵惊讶。当场只是劝这孩子让父亲尽量不要出院，办法总比困难多，再想想办法解决困难。也许这个儿子没有见过世面，并没有看清这就是在任的县委书记。书记叫病者儿子留下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当场也并没有表示什么就离开了。

后面的事情就不要那病者儿子处理了，书记立即打电话给医院院长，就提出对这位特殊病人要尽力为他治疗，至于费用由她本人来付。有这句话院长还敢不听？病者也在莫名其妙地继续治疗着，只知道院方对他特别优待。

没有几天，书记在工作之余特地到这个偏僻乡镇考察，顺便了解这位“魔掌”老师生活行踪，原来这个人口碑还不错，平常家庭有特殊困难从来没有请求照顾过，没有公职的晚年，还参与乡镇镇志历史研究工作，多是徒步或骑自行车到群众中走访，很辛勤地整理了几十万字乡土传统文化文字资料，乡镇只是给予很微薄的生活补助，当然现今乡镇领导人对他以往历史都很不了解。

通过调查，“魔掌”老师在几十年生活生涯里没有一点匿迹斑痕。这时女书记不觉一阵心酸。大概老师对当年过激错误行为早已后悔和忏悔，他可能把那一截疯狂败笔记在自己人生的帐上，沉沦地默默无闻地走着，显得多么沧桑而又悲哀，其实老师毕竟还是一个优秀人才。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何况也不就是一时站错队而已，知错必改还是好老师，想到老人家已经走到暮年，应该还他一个清白，应该给他一个说法，让他告别这个世界时有一点心灵安慰。

下面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教育局从几十年前尘封的档案里调出错误的处理决定。恢复老师教师的公职权利，工资福利退休劳保待遇等一系列都予以恢复，还对过去损失予以尽可能地补偿。天啦，这一切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让这位已经颓唐而又思想僵化的老师模糊了，已经是认命了，幸福怎么会又这样突然地降临呢，再说他自己也没有上诉上访。老人家还是高姿态，说服孩子决意不要政府对他几十年的补偿。

不过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医院院长和其他院方干部都提前到病者的病房，并告诉他有一位已经当要员的学生要来亲自看望他，请他做好准备。这位女书记在相关人员的陪同引带下，悄悄地来到老师的床头，看着老师憔悴的面容有点感动了，只安慰地说了两句话：“老师这么多年来，真是受苦了，现在你应该坚强地战胜疾病，面对夕阳”。老师看到曾经异常熟悉的面孔，曾经对她有过伤害的学生，自己感到一种莫名的愧疚。老泪纵横，说你还记恨我吗？书记拉着老师纤弱的手，说学生永远敬爱老师。虽然仅仅是片刻时间，病房里留下了温馨的挚爱。

但毕竟死神是无情的，老师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执意要求提前出院，他说不应该再让亲情的社会多花钱，趁活着再多看一眼阳光下的美丽家乡和亲情世界。在老师弥留之际，女书记从百忙中赶去送行，老师回光返照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原则地叮咛：“要勇敢地坚持清官到头，老师欣慰了。”

那位“魔掌”老师走了，他晚年是光彩的，临终那几年所搜集的那些乡土文化资料都很有传世价值，地方文化部门决定编辑出版，有人提出聘请已经退居的女书记写序，她宛然谢绝，说我对老师了解太少，他自己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划上完美句号，我的文字在书中显得多余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意境还在延伸着……

qq:77232443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