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像被风吹散的棉花糖，一团一缕，甜甜地粘黏在蓝蓝的天空中。就要离开这所学校，离开我的初中生涯了，离开很多很多，我很清楚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一去不返的时光。我留恋在绿茵茵的操场上贪婪地享受着校园的清风，静静地回忆着三年的朝朝暮暮，眼角也跟着有些湿润了。背后温柔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我转过身，看到一张白皙中略透秀气的面孔，我微笑地看着他，他也略显羞涩地笑了，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到我的面前，我伸手接过。当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到我指尖的一刹那，我看到他的脸绯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我打开手中的字条：

姐姐，就要毕业了，不知今后还会不会在一起求学，什么时候能够相聚，无论你在天涯海角，记住，一定要幸福！

弟：秦峰

我怎么也无法将下午见到的那个眼神犀利，脸形轮廓分明，浑身散发着冷峻与刚毅的大男孩，与回忆中的秦峰拼凑在一起，唯一的相似之处也许只有他那不变的暖暖的笑容吧。小我半年的他，眼中的成熟与老练却比我要厚重很多。那个曾经满眼好奇满腹羞涩的小男孩如今已成为一名出色的刑警了。

我边洗澡边想着下午与干弟弟秦峰的相遇，十年不见他的变化真是令人惊叹。我的心情连同浴室里的热气骄傲而温暖地腾腾而升。“莫林，洗完了快出来啊，看看谁来了？”听到妈妈的招唤中明显充满了催促，我急忙识趣地冲洗干净穿戴整齐出了浴室。“蒋童！”见到来人，我第一次觉得母亲的催促似乎有些慢了。蒋童是我的男朋友，在另一个城市忙着做生意，我们见面的时间基本上是短小精悍的。明天是我的生日，本来蒋童说有笔很重要的生意要谈，但莫林生日的意义是高于一切生意的，便赶了回来，其实不过是想给我个惊喜而已。　

第二天一早我刚从暖暖的被窝里探出小脑瓜，便迷迷糊糊地听到蒋童说早上接到一个叫秦峰的电话，他们抓到的一名惯犯身上的mp4和我讲过的型号、内容基本上相同，让我一会过去看一下。闻听此言，刚才的迷糊一下子被彻底消灭掉了，我奋身跃起，一边闪电般的洗漱一边雷霆般地催促蒋童去楼下发车。

远远地便看到修长而瘦削的秦峰伫立在公安局门口，风将他的黑发和衣衫轻轻吹起，我的心忽然跟着微微地柔软了一下。mp4的内容和型号果然都是一致的，本是在昨天闲聊时无意提到丢失的mp4，他却将内容和型号问清全部记下了，不料今天竟就真的有了下落，有时闲聊的作用还真是和咱们的民警一样不可小觑啊。为了表示感谢，我的生日晚宴便盛情邀请了个小电灯泡——秦峰。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心里有种落寞的感觉……”情人节这天蒋童无法回来，一个人在这样的日子里听着这样的歌，还真的是有些落寞呢。手机振动着，秦峰的声音响起：“姐，我哥真的没回来吗？”“是啊。”我拔弄着床头蒋童快递过来的玫瑰回答着。“你不是一直想见我的女朋友吗，她也想见见你呢。你来‘今生唯一’花店吧，我们在这儿等你。”收到秦峰的邀请真是打发落寞的好办法，况且还能见到弟妹，何乐而不为。

刚进花店就看到花丛中的秦峰和他的女朋友唐静。唐静几近完美的笑容正如她手中的红玫瑰般娇艳，再加上百合般淡雅高贵的气质，令身边的鲜花都有些失色了，传说中的闭月羞花也不过如此吧。秦峰的眼睛在鲜花中闪烁着，帅气而硬朗地站在唐静的身边，他们的身上有着一种极其相似的感觉，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夫妻相吧，“佳偶天成”四个字瞬间闪过我的脑海。“姐，这是替我蒋哥买给你的。回来让他请客哦。”秦峰将一束被“勿忘我”包围着的红玫瑰递到我的面前，俏皮地说。看着秦峰眸瞳里的恳切，真有些不忍告知他我已收到蒋童的花，可在情人节当着人家女朋友的面收下玫瑰似乎又不合情理。一时间我尴尬地戳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等上帝他老人家忙里偷闲帮我一把了。祈祷完毕后果然发现秦峰手里的红玫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整转移到我的手里，手外正被唐静的手温暖地包围着，她微笑着说：“姐，你就收下这五朵玫瑰吧，蒋哥回来请客时别忘了叫上我啊。”见唐静如此大度，又替上帝为我解了围，我这个做姐姐也就不再扭捏了，痛痛快快地收下了花，也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请客的事。

蒋童爽快也很快地安排了请客的问题，但也是很快为他自己的爽快和很快付出了代价。当他看到挽着秦峰手臂款款而来的唐静时，脸上出现一种惊讶并且近乎失措的表情，唐静也是略微一愣，但旋即恢复了常态。虽然细微之至但我已尽收眼底，心头像压了一块乌云，厚厚的，随时都会掉下雨滴。身边的秦峰也是闪过一丝不解的神情，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介绍大家互相认识。其实我和秦峰都明白，蒋童和唐静应该是早就相识的。

聚会在沉闷中进行着，包厢内的空气里膨胀着阴郁。秦峰尽量找些话题讲些笑话，可我的面孔被阴郁拥挤地做不出任何表情。唐静伸过她洁白而修长的手，轻轻覆盖在我的手上：“姐，我和蒋童是大学同学，有过一段感情经历，可那绝对都是过去的事了，相信我。”唐静的坦诚，令身边的蒋童也似将死之鱼乍遇清水般地活了过来，连忙跟着解释说：“是的，那是过去的事了，怕你生气，不知怎么说才好。”说完目光转向唐静，有些感激涕零的嫌疑。秦峰稍愣片刻，立即眉开眼笑地说：“蒋哥你也真是的，早说不就好了，我姐可不是个小气的人啊。好了，姐，他们都招了，就放了他们吧。来，为我们大家重逢干杯！”警察同志的话果然不同凡响，不仅坏人害怕，连沉闷都被吓跑了，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让蒋童讲讲他和唐静的过去，蒋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是校花，很多人都追，我也是其中一个，那只是一种虚荣而已，多少还有些起哄的成分，根本谈不上是爱情。现在对你才是成熟的爱，如果早些遇到你——我的小公主，谁我都不会喜欢的，你是无人可比的。不知是禁不住哄夸还是本来我就是个大度的人，反正蒋童的话着实受用，我开心得都快冒泡泡了，感觉从微开的车窗溜进的夜风，都夹杂着轻松快乐的气息。

最怕见“手术室”三个字的我，这次不仅要见，还要进去亲身体验一下。急性肾炎导致肾衰节，情况紧急，我需要换肾。蒋童的泪光凝结在眼内握紧我的手说：“林，我一定会找到符合你的肾，无论怎样我一定要你健康地活下去，相信我。”温热的液体滴在我苍白的手上，轻轻滑落在地上碎裂成瓣。

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幸运的人，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找到了和我相符的肾，只是捐献者要求保密身份。体内活跃着新的器官，却不知它来自何方不识它的主人，令我满腔浓厚的谢意无从给予，真是让人既感动又有些无奈，内心总是存在着一种亏欠感。

排斥期很快过去，一切都完好。

出院这天，蒋童迟迟未到。我几次想打车回家，一向性急的妈妈却显示出了极大的耐心，安慰说再等等再等等，他应该很忙，不然怎会不按时来接你这个小公主呢。我也只好佯装继承了她这偶现的优点，耐心地等待着。

一大束鲜红的玫瑰拥入病房，后面是蒋童那家伙灿烂的笑脸。我挤满怨气的心一下子随着这鲜花绽放开了，蒋童突然跪在病床前，手里托着一枚精美的钻戒，“林，嫁给我好吗？”此刻蒋童的双眼如钻石般光芒璀粲。“答应他吧。”唐静和秦峰推门而入。妈妈也在身边悄悄拉了拉我的手臂。成了众人的焦点，我的脸果然感觉到了温度的升高，轻轻地点了点头，蒋童高兴地将我一把抱起，旋转起来。不经意间看到弟弟秦峰露出祝福笑容的脸十分憔悴，一种心疼的感觉由然而升。与此同时，唐静将秦峰的手攥得紧紧的。

婚前的各项准备让人清晰地感受了什么是痛并快乐着。试婚纱的这天唐静拉着秦峰一起来给我做参谋。蒋童专注地审视着我试穿的每一套婚纱显得极没立场，总觉得哪套穿在我身上都漂亮，根本无法挑出其中之最。一套浅粉色的婚纱吸引了我宝贵的眼球，当唐静帮我轻轻拉上背后的拉链时，我们同时在试装镜里看到了婚纱店橱窗外有个女人正在向里张望，但我和唐静的反应却大相径庭。看到唐静惊讶得有些夸张的表情，我、蒋童和秦峰也不禁同时转身望向窗外，但没想到唐静的表情和此刻蒋童的表情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更为夸张的是蒋童紧张得竟然有些发抖。我的心立刻收紧了，比蒋童紧张得还要紧，一种要挤榨出水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唐静已不在我身边，橱窗外的女人也消失了。蒋童低头无语，但我感受到他此刻的感受足以令我窒息。我不想问，其实是不敢问，是真正的因为惧怕而不敢。

秦峰稍稍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臂，我体会到了他的担心，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我没事。鬼才相信我真的没事，所以秦峰根本没有相信，静静地拉我到一边坐下，倒了杯水放在我的手中。他看蒋童的眼神居然显出了些许的愤怒。他少有的愤怒在此时显现出来，更让我的心如入泥沼，越挣扎越下沉。

感觉是在半个世纪后唐静一脸苍白地回来了。对着我们渴望的眼神没有给予丝毫地同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略带愤怒地看了蒋童一眼，眼神竟和秦峰相似得无可挑剔。我的心已是一片黑暗。

终于回到家了，四人落坐，相对无语。门铃忽然响起，心虚的蒋童积极地去开门，可他的积极主动换来的却是被动地步步后退，他最想逃开的应当是这个从婚纱店橱窗外走进我家门的女人。蒋童此时正深刻地体会着进退维谷的内涵。不过在他心中，我和那个女人比起来可怕的程度应该是微不足道的，不然他应当有勇气绕过甚至带着这个女人夺门出逃，而不是退回到屋里，但我的判断向来不准确，这次仍然不例外。

“冷雨，你……”只是听到唐静叫出她的名字，就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被一片清冷的秋雨淋透了，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个冷雨却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狼狈不堪的蒋童，并用她纤细的手臂挽住了我未婚夫的脖子。我迷茫得可以，电视剧中的画面此刻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总算理解了艺术果然是源于生活的，也总算深刻体会了什么是胸腹腔共鸣，应该就是胸腔腹腔内的五脏一齐撕扯疼痛时的呐喊吧。一阵眩晕袭来，秦峰用他有力的手臂欲将我扶起，无奈我此刻已是三国中的阿斗根本扶不起，整个人都瘫在了他的怀里。我在崩溃的岸边挣扎着，所有器官都已不灵通了。眼前有些模糊，耳中也是模糊地听到冷雨对蒋童说她、和什么孩子之类的话，我的意志不够顽强，终究被崩溃之海吞没，黑暗排列整齐前来报道。　

男孩的背影在绿茵茵的操场上被红彤彤的夕阳拖得长长的，渐行渐远。我哭喊着，秦峰，你别走，帮帮我，我心里好难受。眼角的湿润让我有了些许的知觉，慢慢张开双眼，一个模糊的身影转到门外消失不见。别人一鼓作气，我却只能一鼓坐起：“秦峰，秦峰，你别走！”此刻有人紧紧地将我抱住，感觉到束缚的力度，我才真正清醒了过来。抱我的人是唐静，我想见的人的女朋友，离去的人并不是秦峰而是蒋童。对，蒋童，那个导致我昏迷的罪魁祸首。眼泪飞流而下，什么是彻底清醒，就是想起了所有的事，包括愿意记起和拼命想忘记的。唐静扶我慢慢躺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用乞求的目光转向此时现场唯一留下的目击证人——唐静。

原来，唐静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见到了大学同学冷雨，而冷雨当时臂弯内挽着的便是我的未婚夫、冷雨的男朋友——蒋童。就在唐静发现蒋童是我未婚夫的当天下午，她还和冷雨通过电话，冷雨说蒋童到国外出差了，地球果然只是个小村庄，全天下在一些人眼里好似也不过弹丸之地，晚上便让她在祖国的土地上遇到了这个所谓去了国外出差的男人。唐静抓起我的手接着说：“我私下问过蒋童，他说他爱的是你，要娶的也是你，他会和冷雨了断清楚的。可现在，冷雨有了身孕，他不能不负责。他求我帮他向你说声对不起。”负责？笑话，如果他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便不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对不起？流星花园里道明寺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任何事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话，那还要警察干嘛？！

“他为什么不亲自对我讲？”惊奇我的语气竟能如此平静，令自己都暗生佩服之情。是的，对于他的背叛，不知是无力计较还是痛到麻木，此刻我心如止水。“他没脸再见你，他刚离开，守了你两天两夜，见你苏醒，便逃开了。”听到唐静的话我才真正相信醒来时看到的那个向门外走的身影就是蒋童，不是秦峰。秦峰，想起这个名字我忽然很想见这个人，从未有过的欲望和冲动地想见。可面前是秦峰的女朋友，刚才喊他名字的时候人家一定如雷贯耳，我的脸微微发烫。唐静真是个聪慧的女孩，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边帮我梳理着头发边说：“秦峰也一直守着你，因为局里有任务才刚刚离开，临走时让我好好地照顾你。”被人看穿，感觉到自己发烫的面积已扩展到了颈部，可内心居然泛起一阵小小的满足感。不过唐静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通情达理到让人嫉妒。为什么会想到嫉妒这个词呢，失恋人的大脑就是混乱。

在家静养的这段时间里，唐静每天必到，陪我聊聊天帮我妈妈做做饭什么的。把我老妈美得都想认人家当干女儿了，不过我这个懒孩子也真是够她操心受累的了。不经意的对比，觉得自己基本上不及唐静的三分之一，心里竟荡漾着酸溜溜的涟漪。我十分想见秦峰，就像宋丹丹在小品里想见赵忠祥那么想，可听唐静说他那次回局里便出差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做警察的女朋友多辛苦啊，可想想如果换成自己，肯定也没有怨言的，第一次觉察到身上还有一丝优点可以跟人家唐静平起平坐，略感欣慰。可奇怪的是，蒋童给了我那么大的伤害，我竟没有感觉到相应的疼痛，只是叹自己像个笨蛋，气恼更大于伤心，难道是我变得更宽容了。就做个宽容的人吧，对于无力回天的事情，不要去恨也不要去想了。

我果真做到了，想通的第二天便拉上唐静去商场疯狂抢购了，就像鬼子进村，山妞进城一样，东找西寻，搜天刮地。天近黄昏，才一头撞进了kfc。好容易停下了脚步，真是舒服啊，秀色可餐现在对我根本不起作用，拼命喝着饮料吃着汉堡的我压根就没想起身边的唐静来。当我想起时，唐静正用充满母性的微笑看着我，真是个完美的女孩子啊，再看看饿狼般的自己，连忙矜持起来。可她那柔柔的眼神怎么这么熟悉呢，是秦峰，对，他们两个真是有许多神似之处。想到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饱了，什么都不想吃了。这个变化是不会逃过唐静双眼的，我知道她该开口了：“莫林，其实你应当叫我一声姐。”我愣了，还是不够聪明，猜出她开口却猜不出她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不过我的呆愣丝毫影响不到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程序的正常运行，“秦峰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小我三岁，是我的弟弟，亲生弟弟，只是我随母姓而已。他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可得知你有男朋友后，怕你不便和他见面就让我充当他的女朋友来约你，你就不会多心了。那个mp4是他按照你说的丢失的那款型号买的，内容也是他问过你以后下载的，是他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每年的生日他都会默默为你祝福，希望你能幸福，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今年能陪你一起过生日也算实现了他多年来的一个愿望。还有情人节的玫瑰，我还是沾了你的光呢，从小到大他可连一根草都没送过我呢。他送你的玫瑰是五朵，傻丫头，那是无怨无悔的意思。”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的思维也处于这种状态，世界在一瞬间集体默哀，令唐静的声音更显清晰……

整个人只有腿还算清醒，老马识途，腿原来也是如此，它把我带回了家带进了卧室，真是双好腿，像，像秦峰一样的好。想起他，我的心涨潮了，四肢摊开趴在地毯上，唐静的话像魔咒般不绝于耳：“有些人一生可以爱很多次，但是有一种人，一生只会爱一次，我确定我弟弟秦峰就是后者。他只想看到你幸福而不想给你带来任何烦恼和压力，他也要我守口如瓶。可我知道，现在的你并不幸福，而且你醒来时想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你也喜欢他不是吗？你不用回答我，想清楚了告诉你身体里新换的那颗肾吧，那是秦峰的……”泪水洒在地毯上，有些凉，这让我感到了自己的存在。秦峰，我喜欢秦峰吗？我喜欢他吗？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时间改变一切的能力有时真的不在于长短，一夜的时间让我明白了十年的弟弟，是我最爱的人，并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我的肾，不，是我们的肾。第二个要告知的便是唐静了，不过还没等我将电话打过去，她人就已出现在我面前。面容有些憔悴，一看就知道和我一样，一夜没睡。“我爱秦峰，真的，我想清楚了，我爱他！”我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想要的结果。而她却平静得出奇：“我知道，你想清楚的时候一定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但到什么程度呢？”天哪，这位老姐为何不将问题一次问清，难道我还要再考虑一夜吗？不用考虑了：“和他爱我的程度相同，我要他幸福！”也许是我在说此话时目光坚定得无懈可击，唐静直视了我的目光片刻后拉起我便向外走。

看到了红红的“十”字，我的心像吸着水的海绵越来越重，直到饱和后化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牙咬得紧紧地，一种殉情的冲动袭上心头。可事实没有给我壮烈的机会，秦峰没有牺牲，但是，他的双眸却永远的失去了光明，这是他抓到的两名罪犯给他造成的伤害。看到病床上的秦峰，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皮上，像个孩子般静静地睡着，无欲无求，想想他时而犀利时而温柔的眼神，心疼痛苦地折磨着我。

我找到秦峰的主治医生寻问救治的方法。结果令我欣喜若狂，可以换眼角膜，终于有机会让我为秦峰付出些什么了，平生第一次感到中学老班的话是那么的有道理，原来付出真的也是一种快乐和幸福。但却得知唐静已经先我一步有了这样的打算，这次绝不会让她在我前面了。

医生告知唐静我有着和她相同的想法，她果然让我的判断准确了一次，很快便来找我了。“莫林，他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绝对不会，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我也不同意你这么做，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为了全心照顾你又不想拖累我而离开我的。”唐静听我如此说稍稍愣了片刻：“我知道你这么说就是为了不让我献眼角膜，这些我都安排好了，我不用你们照顾，我的男朋友会在手术后迎娶我！”“那样对你的男朋友是多么不公平啊。姐你听我说，我爱他，我的肾是他的，你就让我也为他付出些什么吧！”“不可以，他只是希望你幸福地生活下去！”唐静坚决的语气，令我哽咽了：“姐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啊。眼角膜我只给他一个，自己留一个，这样他既不会避开我，也不会离开我，你看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吗。无论如何，这次，没有人能和我争，我绝不退让！”一番唇枪舌战后，我第一次在唐静面前胜出了，她将我拥入怀里泪流不止。

手术很成功，像上次秦峰给我捐肾一样成功。我睁开双眼却只能“一目了然”了，看到妈妈双眼已经哭红。“妈妈，对不起，我把你给我的给了别人一部分。”妈妈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摇了摇头：“不，妈妈为你自豪。秦峰对你的好我全清楚，只是心疼你们这对苦命的孩子。”“阿姨，不，妈妈，我会疼莫林一辈子的。”不知何时一身病号服的秦峰来到了我的病房，走近我的床边，看到自己的影子含在他眸瞳里心疼着、柔软着，我知道他是懂我的。“我难看吗？”几乎同时，我们问了对方同样的问题并且同样地用摇头来回答了对方。是啊，外表根本看不出两只眼睛有什么不同，更何况我们都觉得对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最美丽的。“以后任何事都能被我们一眼看穿了！”秦峰的话令病房内的人都含着眼泪笑了！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不想让他见到我的眼泪，贪婪地享受着他身体的气息，竟和中学操场上的清风是一种味道。发现自己真是傻的n次方，他那么爱我，我又如此爱他，怎么我起初就一点都没能感觉到呢。

新婚之夜，我问秦峰，是不是在十年之前要我一定幸福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了我的幸福在你的手里。秦峰笑了笑，美不胜收，用手指点点我的鼻尖说：“傻瓜，其实我只是算好了我的幸福会在你的手里而已。”……

虽然只有我和秦峰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算是一双眼睛，一对肾，但我们是幸福的，甚至于幸福得有些自豪。这让我们永远铭记一起走过的艰辛，更让我们对于现在和未来加倍珍惜。是啊，幸福的内涵中付出是大于得到的，幸福着你所爱之人的幸福才是最深刻的幸福。道理谁都懂，但真正领悟的人却很少。老班的话原来如此耐人寻味，我得趁宝宝未出世之前再想想还有哪些话比较有哲理，让它成为宝宝胎教的一部分，可以让宝宝先知一些，不要像我走了九曲十八弯之后才领悟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