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耕耘录绿叶草根

发表于-2010年10月20日 晚上8:54评论-1条

秀山县地处渝东南边陲,自古来就是大西南的门户。

秀山,秀山,秀水明山。秀水有梅江酉水,明山就多得难以胜数了,其中最著名的是“三盖一山”。“三盖”就是川河盖、平阳盖、木桶盖;一山就是八面山。三盖一山全都属于武陵山系,都是武陵山的支脉。

我的家乡桥堡寨就在川河盖西麓,我就是山的儿子。1961年8月15日,我初中四期肄业回到家乡,目睹家乡人民缺书少文,眼睛不识黑、肚中无墨水的境况,深切体会到家乡人民的艰辛。为了报效家乡人民的养育之恩,我于1964年春在寨上办起了一所义务成人夜校,我当义务教师,给青壮年教文化。

从此,我开始了教育园地的耕耘。

大家照着松明学习,识了黑,能看书报,能写书信,对我的谢意往往溢于言表。从这里,我看到了我的人生价值,原来就附着在为人民的事业中。你要得到社会的承认,你首先必须对社会有所奉献。我既懂得了这个真谛,又发觉自己除了做记者梦之外,在耕耘事业方面也有一片光明的天地。

得到了社会的初步承认,我进入了第二次耕耘。

普普通通的一条扁担、一挑箩篼,简简单单的一头铺盖、一头书本,伴随我离开川河盖西麓的家乡,跋涉三、四十公里的山路,到了木桶盖东麓的海洋公社上坝大队。一天足迹连两盖。

那天是1965年12月15日。

从此,我开始了方正土地上的耕耘。

当了几天孩子王,孩子们和我混熟了,都说那天见我那么寒酸,怀疑我是讨米叫化,进了他们的三沟两岔。那年我19岁,恰青春似火,风华正茂,无暇顾及这些。反复研读了“红宝书”,几次通读了《毛选》四卷,因而心里只想着“完全”、“彻底”。

为了“完全”为人民,为了不让学生跑十几里山路去外村上学读书,我在上坝民办小学创办了五级复式班。才30多个学生,却有5个年级,从三年级到五年级里的尖子生轮流当“小先生”,帮我教一、二年级;当三、四、五年级学生做作业时,我再直接教一、二年级,主要是智力较差者。一个班虽有5个年级,却并不喧哗,并不混乱,一切是那么井井有条。

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学生离校后,我一边备课、改作业,一边煮饭、吃饭。一餐饭,怎么煮熟的,怎么吃完的,饱不饱,怎样洗刷碗筷,一应事务,简直毫无印象。学生病了,或因种种缘故缺课,我还要上门补课。每天都是这样:苦中求乐,苦中有乐,有苦才乐。

为了“彻底”为人民,我除了向学生教文化知识,还要向群众宣传毛泽东思想。一年下来,工资不过100多元(当然,另外还有800斤稻谷),我尽数买了“红宝书”,送给全大队的贫下中农。这在当时就叫做“向贫下中农学习,与贫下中农结合,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我全身心地投入了耕耘事业,投入了文化大革命,结果,革了文化之命的“文革”把我的民师“革”掉了。多么可惜,多么痛心,多么令人遗憾!

1977年,文革结束,高考恢复。我以初中四期肄业的文化程度,与应、往届高中毕业生,还有重庆知青角逐,居然成为涪陵地区高考文科第二名。虽然酉师中文系给我的录取通知书被左倾流毒“卡”了,但人们都给了我一个“大学生”的诨名。这个诨名不值钱,可是却有用。李家庄小学校长石敦金老师力排干扰,把“大学生”请到他的学校教戴帽初中班,且是毕业班,任政治、语文两科教学,兼任班主任。第一年工作顺利,平安无事。到了1979年秋半期考试,各科都比较可以,唯独物理科全线崩溃,最高分23分,在全公社吃了猪尾巴,校长汗颜、担心,我也如此。于是,我请石校长动员物理科教师让出这一科,让我接着教。我要改变这悲剧式的现状。然而,我只读过初中四期,物理课才开始接触;读初中三册、四册时到保安公社和平大队支援“大办农业,大办粮食”,实际上等于没读。没有读过,却要教,既要对学生负责,更不能让别人看笑话。怎么办?办法只有一个:热炒热卖。出路只有一条:拼!

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关键在于心中有没有学生,能不能实行“不误人子弟”的神圣准则。有师德者,必以弟子为己任。我决心拼,决心实行。我边学边教,热炒热卖。每逢星期日,我就到石堤中学物理教师陈通德处学习一天,然后到李小帽子班教一个星期。学来艰辛,教得仔细,结果居然超越了石堤中学和石堤全区其他初中帽子班,物理考分全区第一,爆了冷门。全班50个学生,有28人上了高中录取分数线。

几番风雨,几度沧桑。1984年7月,我在涪陵教育学院中文函授科毕业,翌年3月转为正式教师。半生潦倒,半生坎坷,使我更觉肩头担子重,心中责任明。到了20世纪90年代,我的这份历史责任感、使命感、紧迫感更甚更炽。我为学生呕心沥血,任劳任怨,只愿倾一腔热血化甘霖,浇得挑李茂盛。

一个学生(不是我教的),不注意安全,爬车招致车祸,跳车重伤仆地,无人求助。当我得知此讯息后,马上赶到现场,迅速将其送医院急救,使该生很快脱险。我常想:爱生如子不能停在口头,而是要付诸行动。

1992年秋,我接了两个毕业班的语文,兼任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这两个班的原任语文教师,一个学期才布置两篇作文,使两班学生的作文水平统统退化。毕业班只有一年期限,或者说两个学期。时间太短,更其紧迫。我在五册猛突作文,六册狠抓全面。抓得紧而又紧,才抓出了成效,两个班参加省会考,成绩都不错,尤其是我任班主任的93级一班,上预选线的学生人数居全校第一。

7月中旬,我和其他几位教师带学生到秀山中考考场参加考试。93级一班的第一名,也是全级的第一名彭自勇因学习认真,中考第一天上午顺利地考完语文,下午考化学却出了极大的失误。40分的多项选择题,试卷明明规定要把答案写在机读卡上,而且学校对这一事项已多次强调过,而彭自勇却因学习认真,拿起笔就做题成了习惯,竟在题干上写答案。等到考场终止信息一发出,他才猛醒过来。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找到学校总带队,受到一顿严厉的训斥。他又来找我,我不厌其烦地指导、引导、开导他。前奏曲:我先用找考场主任、写信给地区教委主任的方法稳住他的心境。主题曲:然后我用“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考好后面四科”的方法教他,并安慰他说:“只要考好后面四科,你的总分比起其他尖子考生来说,还会遥遥领先!”

果然奏效。

不幸而言中。

彭自勇了解自己的老师,不是神,而是人,老师是用一颗诚心鼓励他战胜了失误,超越了自己。

93级一班还有一个女生白素梅。我听别人说,白素梅临考十分紧张,顾虑重重,甚至茶饭不思。我及时开导她,鼓励她:“白素梅,你根本不必紧张,只要考认真点,统招、定向你不行,考个中师委培那是稳当当的!”她将信将疑地照办了。结果,亦如我的预言。

彭自勇、白素梅和他们的另外五个同班同学,分别考取了万县幼师,酉阳师范。每当他们一起碰头的时候,都在背后一致地给我颁发“预言家”奖。

其实,什么“预言家”啊,不过对自己的学生有比较深入的了解。

虽然不敢讲桃李满天下,而当我在本子上记下我教过的学生已在哪些工作岗位上的时候,自然也有一番圣洁的情趣。初中将毕业的小女看了我的《桃李录》后,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显然她听说过或认识),并问我:“你教过他吗?”

“你教过她吗”,这问话好像要和父亲分享园丁的乐趣。或许这是感染或潜移默化,我的小女报考了中师并如愿以偿,将来好继承我的事业,继续我的耕耘。

题外之话,顺便提提:我有两个胞弟,一个是民师转正,在贵州;一个是科班出身,在湖南省;我则曲曲折折,耕来耘去,在重庆市。三兄弟分居三省,都在辛勤耕耘,各各教有所成,又为我的耕耘录平添了一段佳话。

写到这里,我停了笔。

我觉得方寸土地仿佛有说不出的大,我感到耕耘者自己的局限性也有说不出的大。大到玉树临风,飘然八面山上,飘然天际,眼观世界,眼观21世纪;恍然看到,未来是一个小孩子,拉着我的手,飞驰前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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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推荐: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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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点评:

真山,真水,真实的文字,
让读者在文字中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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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评论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付出总有回报。at:2010年10月21日 中午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