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我觉得最不能理解的恐怕就是我自己的情感,时而炽热,时而冰冷。有哥们笑话过我像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家泡着泡面看着电影,被某个情节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泪流满面。
可有时候,我又比其他人冷漠很多,对世界很多残忍的视而不见,以及对很多好意的冰冷回应,我不会在这样的情况愧疚,因为我从来不强迫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服从道德,甚至所谓的正义。
我存在着,便有了存在的意义和道理;我的感情,同理可证。
有时候,身边少了某一个曾经关联不是尤其亲密的人的时刻,却总意外的感伤,也许是深感同受,乃至兔死狐悲,但总归还是感伤。即便这样的情感不能被旁人甚至自己理解,但却是最真实的存在,有他的道理。
比如,文文呢。
我不觉得文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然除了她爽朗的笑声,和每天都在你身边笑嘻嘻转着的可爱模样。或者还有一样,她是“嫂子”最好的“女朋友”(女性朋友)之一。
但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呆上一段日子,我还是不自觉地有些发呆。这种发呆,源自我对未来的不信任,我知道她不会去太久,一年、两年当然也许是三年,但是人生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也许在她第一次、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回来的时候,我便消失于这个生活过整整一年多的办公室内,甚或,和很多过去消失在我生命里的人一般,不能再相见。
我忽然想起初到沈阳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女孩,那个雨天的时候撑着伞歪着头听我讲过去故事的女孩。那个雨季,是我来这个城市的第一个雨季,未来比现在更加不清晰,我甚至不能确定隔天是否还能留在报社之中,但是,还好,那个雨季有她和我一起走过。
我们一起采访,一起写稿,一起被主编训斥,然后一起改稿到深夜,拿着刚开到手的微薄薪水到报社附近的kfc去吃汉堡。她喜欢听我讲笑话,喜欢听我抱怨主编的没水平,喜欢安慰多愁善感的我,她比我大两岁,成熟得却不只是像我的姐姐。
后来,她走了,要去北京,要去南方。走的时候,我第一次承认,原来我会为一个女孩子落泪。走之前,她来到我的蜗居,我没来得及给她做我最拿手的饭菜,她只是要送我一样东西——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里面夹着一张字条:改改你错别字吧,没人会相信那会出自你这样才华横溢的男孩手中。
我当时为才华横溢的评价沾沾自喜,却浑不觉已经错过了一个人生中不可多得好姐妹。
她走了,除了很久之后的年关,来过两次电话,便再没有任何联系。电话薄里的她的电话仍在,只是每次打过去,都只剩下“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这样冰冷的回复。
后来,我也离开了报社,同时尘封的还有自己的青春和那些没心没肺的日子。
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其实真的很满足。文文、嫂子、东宇哥、科姐等等都是好人,构筑了我有点小幸福的生活,尽管我写案子已然不再那么多错字,尽管也会有些不和谐的小插曲,但是一切还好,总体还好,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可是却真的没有那些没心没肺开心的日子了……
我记得六百块一个月的生活,很穷,很窘迫,不敢和爸妈说。可是却和周围的朋友一起勾肩搭背地走过,那时候,我们大伙一起齐钱,一起到我离报社不远的蜗居开伙。三十块就能过一个星期,然后周末把这周攒下的钱都拿出来去唱歌,去找家小小的饭店搓一顿,然后在酒足饭饱之后喜滋滋地离开。
我也记得我那时候是多么烂好人,多么青涩,替身边的每个大哥大姐端茶倒水,内心深处却是那般的快乐。每次下班见到同事,都会跟过去,帮人把东西放在车上。别人的一句称赞都会让我觉得无比的喜悦。
我也记得第一次加班到深夜,大伙一起吃快餐的喜悦,那个时候我喜欢加班,喜欢和加班的兄弟胡乱聊着各种热门话题,喜欢楼下的盒饭,连家里楼下十块的小菜都是一种过分的享受。
可是,很多时光走过,就能重来。很多人,一旦分开,很少再见。
文文要走了,尽管未来再见面的机会不少,但是,终究不会比现在更多。
我知道,我是个莫名其妙的人,有着一些不可理喻的情愫。但是,每段情愫都那般的真实,让我始终不能忘怀,就像某一刻凝望着谁的时候,我会忽然流泪一样。
黑格尔说过,人生其实和走路一样,沿着某条轨迹一直向前,有时候身边聚集了很多人,但终归还是一个个在某个岔路分别,然后消失不再出现。
最后,便,只剩下自己。
我想,我和文文大概也是这样吧。
我的忧伤,也不过是走到岔路时分别的忧伤。和很多曾经分开的朋友一样。
但是,仍然不能自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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