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眺望，远山氤氲在雾里，近处高高低低的建筑，有烟尘、人寰。奔忙了一个上午，闲下来，心开始慌张。我是那么懒散的人，蓬松的头发、慢悠悠的语调。只因昨天说了句：我的奋斗！敞开胸膛，才发觉我的心也那样累的。

一年中兜兜转转了大半中国，黄土高原的风，在我的心房里暗积了厚厚的灰尘。我坐在木椅上，等待一个人。天边，云呜咽，满襟尘埃、两袖寂寞。

富丽的广场，我拖着绵软的梦，毁坏建筑。两个工人坐在地上喝矿泉水。我把精力涂在路上，断雁西风，发觉我是一个人站在地球上。戈多没来，摇晃的公交。

在一段楼梯上爬上爬下，坐床上咬排骨，倒床上摁手机。汗津津裹着被子，猛然醒来，发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女子，离别了那么久，又绝口不提，今天，突兀而至。我默然坐了一个下午，混沌而惆怅。褐色的梦，我们的小情调。许下的承诺，以为有勇气违背的，原来一直都不曾忘。

太阳不停地流汗，我在大地上一口一口咬雪糕。走进家书店，方才化了融了的心，一点点凝固。我在青春文学的摊上，摩挲叹惋着，柔柔风把我的魄吹散。不知过多久，别人都离开了，周遭静得怕人，我渐渐听见哭声，泪水吧嗒吧嗒，是所有的书在哭，这哀伤也浓浓地裹着我，蔓延的浊泪，漫过我脚踝，流出门去。

我惘住了。进来个女生，蓝色的校服裤子，美丽的头发。我低下头，余光里她随意翻着书，温婉美好。时光美好或青春美好。我转身离开，搭上一班车，不知往哪开，但我把别人的目的当成我的。我倚着窗，欣赏沿路的风景，一束光照进来，我水草般飘摇，时间左右浮动。荒野是终点，司机说把车费一交。

我躺在网吧的椅子上，女生吐的烟呛得我咳嗽。聊斋三的书生和鬼魅。傍晚向住处走，绕过一个湖，泡在啤酒摊上。天撒起雨，湿了我的衣，冰冰的。我消失在氤氲的雾里。醒来，病恹恹。我忍着痛下楼，风筝一只只从我头上飞过，我用力拉住线，扯下的却不是风筝，而是好多塑料袋。

我走进家诊所，扎了针，躺在病床上，护士不停地换药。离开时，老大夫说，高档食品都不能吃，只吃西红柿和馒头。回到公寓，我失落地坐着。想起那个女生，心中一阵泛酸。想我满身的伤，皆因不听话的缘故。小时不懂事，长大愈加倔强。我只愿听她的话，而她是倦于理我的。

我所见，都是丑陋和哀伤。梦想和爱，也裹着苦涩的外衣。笨拙的我，在这个聪明的世界，敏感而小心。风吹进来，我合上窗，缩在角落里。我不喜欢吃面，咬几根，难闻的气味，使我将它丢远远的。

我被俩坏人拖进梦里，车站，她们偷走我的包。我于路上拦下一辆军车，战士答应帮我追赶他们，可人都跑远了，向哪里追呢？后来车开到一座山上，我们被梦卷着，迷失了。

人类迷失了。蓬勃的草木，让人暂忘了濒死的疼。历史不过一幕供造物消遣的剧，人们为赚一个角色机关算尽，博的不过是造物一笑，帝王或百姓，结局不过是谢幕以后曲终人散。而人类的生命又有多久长，雪泥鸿爪，沧海桑田，我们从恐龙的灭绝中窥不到人类的命运？数不尽人类的罪恶，尽头却看得尽。人类将绝灭，另有更强势的生物，将重新支配这个地球。我等待着这一天。

我是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愤世嫉俗咬牙切齿，仇恨政治，不归附宗教，犹如训不服的野马般游离在世界之外。你看见我时，我总是沉默，我的命运我看得清楚。

远山环抱着我的国，小小的，忧愁的。人群里，一个大男孩离经叛道杞人忧天。彩云不知不觉间黯淡，这一座城，渐失了温度。我的癫狂，世人的冷眼，人类的命运，我也逃不出。这渐渐死了的，是我的城池。你们的，是一瞬间遭临灭顶之灾。

推开窗，听人们死前的狂欢，我扔掉手中笔，点燃一支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