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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赣北农村,那里有山有水,有田有地,有水籴有石碾;天一亮,各家的土笆房上空就缭起了炊烟,公鸡渐次啼鸣着,岚气也在群山间很低的萦绕着,水田是亮亮的,群山是青青的;家乡农村整个一幅山水田园风景图。
过年的时候家乡就更有趣啦!家家杀鸡杀猪,宰鸭宰鹅,有的婆姨汉子们为了杀一头猪要追得满村子跑,弄得满村子“嗷嗷”直叫,一阵沸腾,热闹极啦!这时节,老汉们个个乐得合不拢嘴,婆姨们人人脸上挂着笑,孩子们乐得满村子跑,有的捉迷藏,有的放鞭炮,把一路童稚的笑声撒满了整个村子;这时鸡也被他们惹飞了,狗也被它们惹跳了,整个乡村的年,活泛而闹热。
家乡过年最有趣的还是吃,为了吃出花样,村里闲置很久的水籴石碾,舂的舂的转的转了,似乎这时用来带动水籴石碾的小水槽也流出了更欢快的水,婆姨汉子们带来要舂要碾的农作物一一舂碾成器。
特别是家乡过年做碱水粑、麻糍粑,那更是一副上好的赣北乡村风俗画。
做碱水粑先由婆姨们把稻草烧成灰,然后烧开一锅水,接着把稻草灰放在开水里浸泡一晚;第二天把浸有稻草灰的水过滤成干净的碱水,晚上就由婆姨们把洗干净的红米放在碱水里浸泡几个时辰,然后把红米捞起来磨成浆,把浆再蒸熟,切成方块,就成了过年的碱水粑。磨红米浆和蒸碱水粑的情境最有趣,磨浆时总有几个老奶奶围着磨盘指指点点,说红米浸烂了蒸的粑太软,红米没浸涨蒸的粑又太硬;蒸粑时老奶奶和孩童们就围得更多了,有的是来凑热闹,有的是来乘机尝几块;刚蒸熟的碱水粑又香又软,似乎一谷仓的稻谷香都融进这粑里了,大家抢先来吃,总想把年抢先闹醉不可。
做麻糍粑就更有赣北风味,那既是婆姨们的活,更是汉子们的活;做麻糍粑既可以做出赣北村寨的辽阔,也可以做出赣北山野的粗犷;做麻糍粑时先由婆姨们把上好的糯米蒸熟,后由汉子们拿到门口禾场一快洗干净的磨盘上;先是由婆姨汉子两人用忙捶把糯米饭捣烂,而后再由汉子们把捣烂的糯米饭,举过头顶狠劲地往地面的磨盘上反复搭下去,在赣北农村就叫搭麻糍粑;直到把糯米饭搭成泥状,再一块块做成大圆饼,这粑就算做成了。有的憨厚的汉子为了把粑搭得软些,会把举过头顶的糯米饭,往地下的磨盘上“啪嗒啪嗒”地搭上百来次, 搭出汗了,大冬天也敢脱光衣服,光着膀子搭;搭着搭着还会“哟嗬嗬。。。。。。哟嗬嗬。。。。。。”地,吼喊出赣北那带有雄气和野性的喊山号子来;这情势就把赣北民族民间的文化风味搭出来了,也把赣北民间极具乡情民俗的年味搭出来了,搭着搭着,有的汉子到了兴头上还会喊出一首山歌:
哟嗬嗬,
麻糍搭在磨盘上,
哟嗬嗬,
阿哥搭在姐身上。
哟嗬嗬,
搭好麻糍过大年,
搭得阿姐心痒痒。
哟嗬嗬,
麻糍搭得香又甜,
搭上阿姐结成双。
哟嗬嗬,
哟嗬嗬,
结成双,
结成双。
因为这汉子麻糍搭得有力,山歌吼喊得有力,只见他扯着喉咙,脖子上鼓着青筋;于是这歌声就从门口的禾场穿过屋场穿过村寨,飞到田园飞到山野,其时这汉子身边就会围满了许多孩童和妇女,那情势就象大家在观看一出村戏。
家乡过年餐桌上的吃食就更加独特了,碱水粑、麻糍粑不说,还有什锦汤、薯粉丸子、糯米丸子、薯粉丝、米粉丝、包哨子、拳头粑、荞麦粑、、薯粉皮、米粉皮、油面、豆结、鲲鸡、鲲蹄、香菇、木耳、烟笋、板笋、泥鳅炖腊肉等,这些吃食的加工和制作也非常有趣,不仅闪烁着赣北民间古老的乡土民情,更其纷披着一种瑰丽的赣北民族民间文化底蕴。
尽管我在城里年过得多,时尚丰富的食物也吃得多,但我对赣北家乡的年,依然还是情有独钟。因为民族民间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根,就是这些民族民间文化世世代代,潜移默化地浸润和滋养着我们的每一个中国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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