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秦萌知道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定会如同每日一样在楼下等候着送她回家。冥思片刻，将作废的文件装进了一个小纸箱，抱起它下了楼。孟明看到下班的人群中迎面而来的秦萌手里抱着一个装满文件的小箱子，忙走上前去接了过来。啪！正当他双手接过纸箱的时候，一记耳光清脆而响亮地掴到了他的脸上，打得他微微一怔，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小纸箱不过是秦萌让他的双手失去拦阻能力，从而可以顺利将耳光掴到他脸上的工具。孟明那双黑亮的眸瞳里闪烁着莫名和无辜，眉头紧皱，身子有些发抖，显然他此刻气愤之极。赶着回家的人们停下了匆忙的脚步，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却又充满期待地呆在原地等着欣赏接下来的一切。秦萌高傲地看着孟明英俊面孔的左半部分微微泛红，不禁露出阴谋得逞后的得意笑容和嘲弄的表情，眼神轻蔑得让人难以容忍。此刻孟明狠狠切齿，当围观的人们准备好等待接受暴风雨洗礼的心情时，他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从鼻间呼出，便像行驶在新修公路上的车子一样平稳地说：“走吧，送你回家。”这个举动不禁让在场各位等待冲击的心里稍感不适，不约而同地将残留的希望和渴望的目光全都转移寄托在了秦萌的身上。秦萌上挑了一下大眼睛，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孟明，失望之余不免也有些惊讶，这样的无理取闹都没能激怒他将自己丢下，她也只好有负众望地同往常一样顺从地跟着孟明上了车，让在场充满期待的人们也只得把失望和无奈带上了回家的路。

“把门窗锁好，电视不要看得太晚，睡前喝杯牛奶……”车子停在秦萌家门前，孟明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像执行任务一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每日都交待一遍的事情。可与此同时，秦萌基本上也只重复着一个动作，就是不等孟明说完，砰地将门关上。回到车里的孟明点燃一支烟，紧皱眉头，内心的苦痛在眉间凝结着。他多希望有些往事可以像这点燃后的香烟一样，成云成雾，直至慢慢消散。

秦萌背靠着门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她虽对孟明怨恨、冷淡，但出手打他还是第一次，她感觉到那一瞬间孟明真的很愤怒，但又强按下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个污辱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讲都非同小可，但他依旧忍下了。自己凭什么这样对他，根本没有资格！有多少女孩子为他神魂颠倒食不下咽，甚至有要为他跳楼殉情的，他一概置之不理。就是这样冷傲的一个男人，今天被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掴了一记耳光。秦萌看着打过孟明的右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真的很疼，泪更汹涌了！她想着自己冰冷地对待他已有两年多了吧，他却一如既往从未和自己计较过半句。没有孟明反反复复地将她从酒吧里扛出来，恐怕她现在早已醉死街头了，没有孟明，米面水电她都不知如何处理……没有孟明，很多很多事情她都会不知所措的。还有那段最阴霾的日子，不是他天天硬拖着自己去跑步，保持身体健康，还不断地激励自己，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到现在。但，那段阴霾的日子是谁给她的，是孟明！是孟明这个基本上连真正地笑都不会的冷血动物！这原本平淡安静的生活都是被孟明摧毁的，他所做的原本峰都可以做到的，是的，自己这样对待他没有错！为什么要掉泪，为什么要难过！秦萌擦掉眼泪，站起身把门窗锁好，洗澡，看电视，喝奶，睡觉……

汽笛声在窗外响起，秦萌知道这是孟明催她起床的号角。这辆二手车是孟明专门为了方便接送秦萌而购置的，几乎用尽了他这个小刑警的全部积蓄。每天他都早早到秦萌的窗前叫醒她，然后一起去晨炼。起初秦萌是被他生生拖出去，因畏惧路人费解鄙夷的目光只得勉强跟在他身后慢跑的，渐渐就顺利得多了，再后来秦萌也就自觉地出来跟他一起晨炼，成了一种习惯。今天亦是如此，秦萌出来后，孟明跑在前面，秦萌跟在身后，二人两年多来都是如此，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语言，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慢跑着。孟明总是为了配合秦萌会把速度放慢，基本保持在她前面三四米的距离。看着孟明高挺的背影在前面晃动，秦萌就恨不得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砸碎他的脑袋。她恨他，可奇怪的是自己又在许多事情上不自觉地听从了他。

晨炼回来，两人无语地吃完早餐，坐进车里，秦萌瞪着孟明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开口恶狠狠地问：“你什么时候在我眼前消失！”“等你找到一个能好好照顾你的人为止。”孟明目视前方，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两下，声音依旧如冰般冷而透亮，手脚有条不紊地将车子开动，驶向秦萌的工作地点。

星期天本是孟明给秦萌的“自由日”，可这天一大早孟明的手机就响了，里面传来秦萌愤怒的声音：“孟明，你过来！”便啪地一声挂断了。孟明赶到时，只见客厅里一个女孩正紧紧地抓着秦萌的手臂，“放开她！”孟明喝令道。闻听此声，那女孩子似乎僵愣了片刻，缓缓转过头，见到孟明一脸铁青地站在眼前，泪水唰地一涌而出：“孟明，她为什么这样对你，凭什么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要忍受她呢！”“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愿意忍受她！”孟明声音淡如白水，却令在场的两个女孩同时惊呆在原地。反应过来的秦萌忙要上前向那女孩子解释，却被孟明一把拦住，“明白了吗，我有未婚妻了，我非她不娶！以后不要再用哭闹跳楼自杀之类的手段来威胁我，更不要来伤害她，不然，后果会是你不愿意看到的。请自重！出去吧！”孟明此刻的目光如声音一样冰冷，凛冽的气势形成一种逼人的压迫感让女孩有些透不过气，令她不能也不敢再言，泪水从绝望的双眼中流淌不息，转头跑出门外。“对不起，她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孟明面无表情，略低下头表示对秦萌的歉意。秦萌冷不防地抓起茶几上的一杯水泼了过去，孟明闪身躲过，但他乌黑的头发上还是有几串水珠随即滑落了下来。“混蛋，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给我滚出去！”秦萌发疯般地咆哮着。“对不起！”孟明道歉的声音依旧没有情感的含量。秦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含着泪水的双眼盯着孟明，尽力平静的声音略显颤抖：“你听听你的声音，看看你的表情，你就是个十足的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为什么抓住峰的人是你，为什么！他是你亲哥哥啊！为了显示你的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就能够把你的亲哥哥送上黄泉路吗？！”孟明将头转向一侧，不让秦萌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对不起，你好好保重，明天我来接你。”说完转身走向门外。“不，不劳烦你了，我新交了男朋友，明天他会来接我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秦萌的话让背对着她的孟明稍稍停下了脚步，但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好”，便走出了门外。秦萌团坐在沙发上，将头埋入双手环抱的膝盖，嚎啕大哭。

孟明回到家里，眼眶微红。孟峰是他的亲哥哥，在抓捕他的时候孟明又何尝不难过呢。孟峰执行枪决时，那枪声似乎要震裂他的鼓膜，也将他的心打得血肉横飞，只是他从未让任何人感觉到罢了。哥哥犯了罪，而他是一名警察，怎能视而不见，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对不起头上的国徽，对不起这一身警服，对不起道德良心，对不起被毒品侵害的人们。孟明从小爱着的、崇拜着的哥哥竟是个毒贩，这就足够给他打击令他伤心的了，他内心的痛苦无人可诉，父母不愿见他，一见到他就会想起死去的哥哥。原本是他未来大嫂的秦萌更是不能原谅他，她是哥哥生前最疼爱的女孩，无论如何也要替哥哥将她照顾好，直至她找到真正的幸福为止。孟明点燃一支烟却不去吸，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缭绕着哥哥的照片，他的眼睛朦胧了，哥哥，你能原谅我吗？我或许是个好警察，但真的不是个好弟弟好儿子，哥，我好痛苦！孟明趴在置放哥哥照片的桌子上，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完了，昨晚忘了上闹钟，起晚了，没有时间叫秦萌晨炼了。不对，孟明猛然想起昨天秦萌的话，今天应该是她的新男友去接她。孟明犹豫了，但她会不会因为不想见自己而说谎呢，还是去看看吧。孟明匆忙洗漱完毕，开车向秦萌家驶去。他将车停在了一个较远的地方，徒步走近秦萌的家，刚好看到秦萌和一个等在门外的男孩同去上班，朝阳下两人说笑着，甚是和谐，男孩明亮的双眼似乎能让任何人都忘却烦恼。孟明提着的心稍稍稳定，秦萌也真的应该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了，她幸福了，他也就不用再牵挂了。

秦萌似乎注定是他不能放下的牵挂一般，就在秦萌和那男孩交往的一个月后，孟明去外地出差，偶然间看到那个男孩居然拥着另外一个女孩在露天的咖啡座说笑着，依然一脸灿烂，依然目光明亮。在特定的情况下偶然只是必然的一种体现，孟明是这样理解的，他绝不能姑息男孩的这种作为。他紧握双拳，恨不得一拳将那男孩的牙打掉，他清楚自己是有这个能力的，但最终理智压制住了愤怒，他用手机将这一情景拍了下来。孟明静静地走到那个男孩身边，问：“你们是情侣吗？”正和女孩子“甜蜜”着的男孩莫名其妙地瞟了孟明一眼，刚要出言不逊，但孟明犀利的眼神便将他即将出口的脏话生生憋了回去，郁闷得他缓缓站起身来，极不情愿地回答：“是啊，怎么了！”“那秦萌呢？”孟明表情略带愤怒，声音冷硬。男孩显得有些慌乱，松开了环在女孩肩上的手，“你是？”“我是她的亲人！你不配和她在一起！从今天起，你必须在她的视线里完全消失！”没等男孩回答，孟明已经带着命令的余音转身离去了。男孩戳在原地，只感觉压抑半天的怒火此刻腾腾地蹿冒出来，身边的女孩子却无睱顾忌他的表情和感受，兴奋地对着孟明离去的背影轻呼：“好酷哦！”“滚开！”男孩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的爆发，用力将陶醉在对孟明崇拜之中的女孩一把推开，而后用拳头狠命地砸在了咖啡桌上，将孟明窝给他心里的火一股脑发泄在了这不会还手的死物上。

抓了一天的犯人，孟明累得倒床便睡，电话铃声将他从沉睡中惊醒，里面传来的依然是秦萌命令般的声音：“孟明，你马上过来！”孟明睡眼惺忪地开车赶到，进门便是秦萌披头盖脸地责骂：“你为什么又逼走我的男朋友，谁给你的权利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威胁我的男朋友离开我！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是他告诉你我逼他离开的？”孟明平静地反问，秦萌的责骂好似丝毫未能影响他的情绪。“难道不是吗，难道他在说谎吗！”秦萌穷追不舍。“不错，你交的两个男朋友确实都是我让他们离开你的，前一个的原因你应当比我清楚。这个男朋友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让他离开吗”，孟明打开拍摄那个男孩另寻心欢的视频短片，沉吟片刻，便将手机扔在了秦萌身后的沙发上，“你自己看看这个吧！”秦萌捡起手机，双眼盯着屏幕里的男女，一下瘫坐在沙发上，没有表情没有泪水。

屋内一阵沉寂过后，秦萌第一次用平稳甚至恳求的语气对孟明说：“孟明，全是你害我的，如果不是你让我失去峰，我便不会为了忘记他而去结交什么男朋友，更不会有今天的种种不幸。你的崇拜者也不会时不时地来骚扰我。我倒底亏欠了你什么？我求你在我眼前消失，在我生活中消失好不好！”孟明看着几近崩溃的秦萌，轻闭双眼微微叹了口气：“不可以，算我亏欠你的好了。我有责任照顾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在你没找到幸福之前消失的！”“你这个连笑都不会的冷血动物，你会知道什么是幸福吗！我告诉你！你离开我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不可以！”孟明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那我就消失！”秦萌的情绪再也无法受到控制，哭喊着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向自己的身上刺去，孟明一把上前抓住秦萌的手腕，情绪的激动使他的气息无法均匀：“你不是恨我吗，干嘛伤害自己？要为我哥报仇，剌我啊！”说完便松开了秦萌的手腕，紧皱眉头沉重地呼吸着，双眼痛苦地盯着秦萌，第一次对她吼道：“来啊！别那么没用，为你的峰报仇啊！”“我成全你！”已经崩溃的秦萌猛地向孟明刺了过来，谁料孟明却真的没有躲闪，秦萌大惊，猛然清醒，忙将已无法收回的刀锋一偏，但刀刃还是划过了孟明的左臂，血慢慢淌出。当啷一声，水果刀从惊慌失措的秦萌手中滑落在地，她用双手捂着颤抖不止的嘴唇，哭着说：“孟明，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怎么样！”孟明并不去触碰他流血的伤口，声音沉痛中略带自嘲：“你不需要自责，对于你们和我自己来讲，我都是个该的死人！就算真的杀死了我你也无需有半点自责！”“不——”惊魂稍定的秦萌坚决地否定着孟明的话，转身跑进卧室将医药箱拿了出来，但此时的客厅已人去楼空，只有地上的几滴血让秦萌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孟明粗略地将伤口包扎好，一头倒在床上。生活真的很无味，哥哥离去以后，带走了孟明所有的欢笑和热情，天空似乎总是暗淡无色的，没什么黑夜和白天，也没什么四季变幻，只有黑暗和冰冷。这栋三室一厅的房子里，原本住着和谐的一家人，而现在哥哥离去了，伤心的父母也离开他住回了老家，往日的欢笑还在耳边回荡，往日的亲人却都已不见。孟明一个人住在这里，心和房子一样空荡荡的没有丝毫温热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孤单的木乃伊，浑身缠满冷酷的绷带，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伤口，麻木地行走在这间没有温度的大房子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深刻地承受着孤独和凄凉的煎熬。

窗外风声大作，孟明叹了口气，起身把窗子关紧，却看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了楼道。随后门铃响了，一身风尘的秦萌气喘嘘嘘地出现在面前。“什么事，怎么不打电话！”孟明的语气里透着兄长般的严厉。“我来看看你的伤。”秦萌不理会他的责怪，边说边将手中的药箱打开，找出纱布和药水准备给孟明包扎。“不用了，我已经包扎过了。”孟明绕过秦萌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拒绝道。“我不想让自己总觉得亏欠你什么，帮你包扎好我就走！”秦萌并不在乎孟明的拒绝，坐到他的身边，强行将他手臂上乱糟糟的纱布拆掉，擦上药水后重新帮他包扎整齐。

孟明看了一眼窗外，抽打在窗子上的雨点成了密密斜斜的水线。他拿起车钥匙准备送秦萌回家：“走吧。”身后的秦萌却停在原地未动，她环顾着四周，一切是那么熟悉，感觉却又那么陌生，不禁泪眼朦胧：“还有峰的照片吗，我们的合影都被我烧给他了。”走到门口的孟明略显犹豫，转身回来打开抽屉：“这也是我偷偷留下来仅有的一张照片了。”秦萌拿起照片看到那熟悉的笑容绽放在眼前，泪珠接连地滴在了上面。她翻过照片，看到背面写着：最爱的哥哥。她抬起头看了看将身体背对她的孟明，他的肩膀略微抖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此刻的孟明是多么的伤心，也清楚了他多爱他的哥哥。她想起自己对孟明的刁蛮和种种无理地刁难，心里愧疚万分，如果没有他，现在的自己将会是个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像。她又何尝不知道是孟峰的错，死，是他自己犯下的罪恶换来的下场，但她不敢面对无法接受，只是死死抓住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将内心的伤心绝望以及对孟峰的愤怒一股脑地发泄在了孟明的身上，那孟明的情感呢，却似乎从未有人顾及过关心过，他冷漠外表下的那颗心，承受着思念、误解、孤独和伤痛，又将被折磨得怎样的伤痕累累啊。心疼的感觉在胸腔内横冲直撞，一股莫名的冲动令秦萌突然从身后环抱住孟明，将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孟明先是一愣，而后用力甩开秦萌抱住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将门拉开：“嫂子，我送你回家。”秦萌冲过去一把将门关上用力扳过孟明的身体，孟明把脸转向一侧，面无表情态度冷硬：“嫂子，请自重！”孟明对着秦萌的这个侧脸正是被秦萌打过的，脸形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硬朗，嘴角微微上挑，黑黑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相互拍打着，她不相信自己当时怎么能忍心将耳光打在这张完美而无辜的脸上。内心燃烧着莫名的火焰，折磨得她情不自禁地将唇贴向孟明那微微上挑的嘴角，孟明一惊，向后躲闪却靠在了门上。秦萌樱花般的嘴唇一下子贴在了他的唇上，炙热而柔软，渐而疯狂。“别这样！嫂子！”猛然清醒的孟明将秦萌一把推坐在沙发上，转身打开房门匆忙离去了。秦萌怔怔地斜靠在沙发上，嫂子，是啊，我是他哥哥的女朋友啊。想起孟峰，内心也是倍感愧疚，但峰已经离去两年了，对他的爱只能埋在心底深处去回忆去缅怀，却不能再给她陪伴。她清楚地知道峰是希望她有人陪伴生活幸福的，这一点她相信孟明也是明白的，不然孟明怎么会迫切盼望她能找到一个疼爱自己的男朋友呢。自己谈的那两个男朋友纯属是为了摆脱孟明的照顾而突兀结交的，根本谈不上存在什么感情因素。但为什么要急于摆脱孟明呢，是真的恨他，还是怕自己会爱上他，或者早已爱上了他，只是自己不敢相信，不敢承认罢了。孟明不也是希望她得到幸福吗？允许别人和她恋爱，为什么就不允许他自己呢！她已能勇敢地面对孟峰的死，现在也要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爱！秦萌想到这里，不顾一切地起身追了出去。

风雨中，孟明一路向前，他不清楚要走向哪里，更不清楚一向冷静的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几近失控地想要回应秦萌的吻，她是哥哥最爱的女孩，曾经就要成为自己嫂子的人啊。混乱，他什么都不愿再去想，任由雨水在身上恣意横流，把自己完全交给这风雨，希望经过它们的冲刷洗礼而能获得清醒。不停奔跑追赶的秦萌终于看到了孟明的衣襟在风中抖动翻飞着，高挺的身影就在眼前。她庆幸自己没有追错方向，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拼命向前冲去，不料脚底一滑，一头栽进了泥水里。孟明闻声转头，看到浑身湿透的秦萌，在泥水里挣扎着起身，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快步走到近前，一把将她抱起，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孟明的眼睛直视前方，对怀里的秦萌视若无物。秦萌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身体，看着雨水从他的头发上、睫毛上串串滑落而下，突然想起自己用水泼他的情景，羞愧和心疼再次汹涌澎湃地袭来，令她不由自主地将头扎进了孟明的怀里，温暖和踏实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秦萌竟沉沉地睡着了。

怀抱着熟睡的秦萌，孟明有些吃力地打开房门，屋内的情景让他顿时愣住了，泪水不受拦阻地冲出了眼眶：“爸，妈，你们……”

窗外晴空万里，悠闲地飘散着几朵白云。秦萌的头微微有些疼痛，但她依然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低头看到被子里面的自己竟然只穿了一件睡衣，顿时脸颊发烫呼吸也失去了顺畅，心里像有只小鹿般乱踢乱撞。这时门开了，秦萌含羞抬头，看到进来的人居然是孟明的母亲，“阿姨，您怎么来了？”秦萌的眼中充满了惊喜。“好孩子，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啊？”孟母抚摸着秦萌的头发轻声问。秦萌略微一怔，连忙摇了摇头。“昨儿火车晚点，晚上才到这里。刚进门不久，我和你叔叔就看见……”孟明的母亲微微含笑，眼神寓意深刻，“然后我帮你换下了淋湿的衣服，省得着凉了，真的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吗？”秦萌红着脸点了点头，随后躲避着阿姨的目光，害羞地将头拼命垂下。孟母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拍着：“孟明心里的苦我们明白，我们其实不是怪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无法面对，怕我们的情绪更给他增添烦恼，这才回的老家，也是我们没对他讲清楚让孩子承受了不少的苦。你能原谅他理解他真的很不容易，你的原谅和理解也是最能让他把心里的包袱放下的。好孩子，阿姨在这儿谢谢你了。”“阿姨，您快别这么说，其实是我不通情达理。我对他也是愧疚得很啊！”秦萌的泪水不自觉地滑出了眼眶，把这两年多来孟明对她的照顾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虽然昨晚出门前的情形被她含糊带过，但孟明的母亲早已从她躲闪的目光害羞的表情里猜出其中之意，开门见山地说：“乖孩子，阿姨一直以来当你是亲女儿一样，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喜欢上了孟明，对吧？”孟母的问话还是让秦萌感到了些许的突然，但却丝毫没有反感之意，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阿姨一眼看出，羞怯之情难以言表，咬着樱唇，点了点头。“依我对孟明的了解，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孟母继续说。“真的吗？”秦萌再顾不得羞怯，迫切而欣喜地问道。孟明的母亲肯定地点了点头。“可，可他不会接受我，他，他叫我嫂子。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不起孟峰，可是……”秦萌想起孟明的拒绝和孟峰生前的疼爱，面对着慈祥的孟母心里矛盾重重，不禁转喜为忧，脸色被阴郁覆盖着。“傻孩子，你总是要嫁人的啊。你和他在一起才是最能让孟峰和我们放心的。孟明这孩子内向，喜欢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能懂他的人不多，你若能陪他一辈子，也是我们最欣慰的。哎——”孟母长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接着说：“孟峰已经去了，是他自食恶果，对不起你。如果他泉下有知，一定也不想让他最疼爱的两个人因为他而不能在一起的。孟明觉得其他男孩子对你都不够好，那是因为他无形中在拿他们和自己作比较，他对你才是最好的不是吗？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孩子，你给他一些时间吧，阿姨也会适时开导他的。他曾义无反顾地照顾过你，你若真地爱他，那他值不值得你再为他义无反顾一次呢？”孟母的话让秦萌茅塞顿开，顾虑一下子打消了。她感激地看着阿姨慈爱的笑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秦萌挽着孟母的手臂微笑着走出卧室，看到孟明的父亲将电话缓缓挂好，转过头，面色凝重地说：“孟明抓犯人出事了，正在医院急救！”

手术室外，几个警察和护士照顾着濒临昏迷的两个老人。秦萌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拼命地祈祷着，孟明，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还要替孟峰照顾父母，不能再让他们失去你这个唯一的儿子了！你一定要活下来，我还没见过你的笑，我还需要你的照顾，我还没找到幸福，还等着你给我一次义无反顾爱你的机会！孟明，求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