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的寓言

文/楚桥

一.弃尸

写下这个题目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事实却就是如此。

较之他尸，该尸确是有一些特色，譬如更甚于身首异处的四肢头颅皆不在一处，且肠肚淋漓地堆放在一旁。这样的镜头恐怖电影里倒可以信手拈来，但实在地看见对许多人确是机会难得。

陈在那小山上不是新近的事，只是新近才被发现罢了。几个去玩耍的小孩带回了这个新闻，人们方才得知那难生寸草的山上原还有这样的稀罕物件。在学校的天桥上就可以看到用以包裹其一条大腿的绿布，距离仍旧是远，单看得绿的一点。而跑去贴紧了围墙，也不过就是看得绿多一点。

或者是处于恐惧，或者还是以为不够道德，反正起先最好奇也只是贴紧围墙，并不见谁越过了去，爬到那山上观赏。倒是几个着警察制服的人最先跑去这而那而地拨弄了一番。也并不划下保护现场的白线，也并不竖起闲人止步的告牌，这而那而地拨弄一番后，晃晃悠悠地竟就去了。

还是没有谁越过围墙去，似乎都在等候那最先打破沉默的人。

最先打破沉默的，孰料竟是四个少女！少女？金庸江湖里让众英雄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琼瑶小说中的柔情万种胆小如鼠。然而四个少女最先跑去看那堆东西了。

过程：

（手牵手，兴致冲冲）爬上山去——（杏眼圆睁，樱口微张）驻足观赏——（四口一齐，啊！）尖叫——（心满意足连滚带爬）撞下山来——（如鬼影随身挥之不去）冲回学校。

如此。

沉默一经打破，人声顿时鼎沸起来。前往路上看客不绝，一二三四人数不等。而场地在半山腰面积有限，前面有人看时后面的人就只好等着。如是一拨一拨，间或有人抱怨：

“快点儿，等着呢！”

由是可见人之于动物不同的价值了，若是个死猫死狗死猪死牛，并引不起什么观赏的兴趣；又可见活人之于死人不同的价值了，平日接踵摩肩而过者何止百千，并不见谁对谁就多看一眼；又可见支离破碎之于完整不同的价值了，老书记寿终正寝讣告说大家去看啊，就因其完整，懒洋洋去了几个人勾几下头刺溜跑掉了。

杀人终该是大案吧，我想总该有警灯闪烁，穿着严谨的警察指指点点，都不见，甚至不见有人来收敛。我心里一阵惶恐。

上晚自习路上，又见几个人且走且谈论方才所见，意兴盎然。

天渐渐黑下来，会不会有人秉烛前往？我想。

二.推磨

俗语是是有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的。

鬼们长年累月，埋头苦干──推磨，终于一日腰包鼓起，劳动致富了。于是众鬼一起欢呼：

“呼邪吁……”

而此时的人，财钱资物挥霍一空，亦早为口渴腹饥生存所需而放下为人之颜面，于是接下鬼的衣钵──推磨！

倒是鬼们见了磨盘，感怀万千诘叹万千之余不禁心生厌恶，大喝一声：

“推磨！”

而后扔下几个小钱。

旋即有一个壮人屁颠颠跑过来，便跑还便应和：

“爷，这儿呢，这就来，嘿嘿……”

三.扑火

这个世上原本有很清凉的水，很好看的花，还有很聪敏的鸟儿和小兽。

鸟儿采食了花儿，于是唱出婉转的歌来，小兽饮足了水，也可以自在地嬉戏。但后来，就有人了。

人原本也有锋利的爪牙可以猎食，本也有丰厚的皮毛可以御寒。不幸头脑一经发展，这些便通通退化掉，而贪婪却滋生开来，于是要弄脏那清凉的水，使之龌龊且臭；还要抓住那快活的鸟儿，关入牢笼，使愚笨且呆，只偶尔发出几声凄婉的哀鸣，且以之消遣。再要剁碎那好看的花儿，把她们残碎的肢体并血抹到脸上。而小兽也再不得自在，且要时时警惕追捕猎杀了。

蛾子长的难看，也不可吃的，剁碎了抹在脸上还唯恐有毒，却不幸目睹了这许多的惨剧，于是赶紧奔到火中，化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