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的世界

文/楚桥

苍蝇在温暖的空气中追逐交媾；蜜蜂在花儿的招摇蛊惑下意动神摇；有和煦的风，有和煦的风……阳光下暧昧的气息，只有活人才感觉得到。

这个活人的世界。

张三死了，与此同时一位家庭主妇掸落茶几上的灰尘，厨房里的老鼠趁女主人忙碌的间隙拖着一枚土豆仓皇逃窜，门外林荫下一个老头得意洋洋地掷下一枚棋子将另一个老头的军……然而张三死了，像清晨的氤氲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去，若是在夜晚，是否会有情侣对着他灵魂陨落的星许愿？

佛说，生做呵比？

维摩诘说，人生只在一呼一吸间。

佛笑了，但不知张三是，哪一口气呼不出或哪一口气提不起，天女散下的花瓣从佛祖微笑的唇尖滑落时，张三死了。

张三对死的恐惧怕不会比他对生的眷恋深刻许多，他未必知道一种境界叫般涅，他走的时候未必需要十分的平静但总不至于面目狰狞。星星垂死的一刹发出光芒为人所知，他死了，人们从而知道从前是有个张三是活着的，他因死而为人得知，他独居的小屋第一次热闹起来……张三此前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预知，若是有，那他赴死的深刻是否会更怀几丝期许，像佛的弟子走向涅盘，像玛利雅不幸的亲眷等待人子耶苏呼唤说：

“拿撒路，出来吧！”

张三由死而验证他的曾经存在，当时是哪些人在作这一事件的见证我们无从得知，因为他们还没有死，墓碑上的文字原来比你我每日擦肩而过的面孔来得隽永。

死后是黄土或水泥窠臼中的沉寂；生前是冷眼或水泥丛林中的孤独。张三死了，于是有人紧张或愈其迫切地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微微的忐忑而羞涩，像新娘子洞房花烛夜等待盖头被掀起的时刻的到来。

法国文学家让*塞宾说，穷人就是没有任何人对其死亡感兴趣的人。张三死了，有人在他的悼念会上抹眼泪，由是可见社会主义国家的人们尚未走到死都没人管的末路穷途，由是可见张三之外原有更其凄悲的故事发生，在这活人的世界。

这个活人的世界，死亡的因素一刻不停地四处游行，有人生不如死，有人垂死挣扎，被遗失在角落的人与死神四目相觑。

我还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