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深层次的智慧绿叶草根

发表于-2010年11月07日 上午10:03评论-1条

一位年轻美貌、婷婷玉立的少妇,艳如芙蓉,美若桃花,不知何故,她却狼狈不堪:蓝布满襟,新衣一大幅,当胸衣襟被撕破,双乳外露,一条青涤纶新裤子两只扯烂,两腿显现。并且,她从舍予沟一路沿着沟里跑出沟外,从高大桥跑到土_茶、白果坪,一路跑,一路哭,沿途男女老幼特别是土_茶街两旁干部群众工商市民,无不心中惨然,簌簌垂泪:是谁家这么虐待媳妇,新社会的法律难道他们还敢不予遵从?

少妇白四妹一路跑到岩牛坝娘家,看见母亲正同亲戚与家人吃饭,热热闹闹,一手把母亲拉进房里,扑在母亲怀里,放声痛哭。几个来给母亲贺生的女儿以及七大姑八大姨劝慰到翌日凌晨五点,四妹方止住哭声。母亲一问,四妹才断断续续说是丈夫苏洋把她打到这步田地,幸亏自己跑得快,不然命早就没有了。她还埋怨母亲:“我的娘呀,你把女儿送到那里受活罪,我只有死路一条了呀!”

四妹之母田桂英,不知就里,只认为女儿说的都是真话,便说:“再不上苏家门了!”白四妹才转悲为喜,换了衣服,同大家说话。

惊世骇俗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此事发生后的第三天,在川湘边界结合部,又飞传一则新消息,并很快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热门话题:一个舍予沟穷酸难堪的右派,带着他的胞弟、侄儿到邻省湖南去接那已被羞辱之至的侄儿媳妇去了!

此日已是1977年9月27日(农历八月十五日),即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日。金秋正是川湘边人割禾打谷的好时节。这日中午,沿途本队、邻队在稻田打谷子的青年小伙子见了右派一行,公开叫战,矛头直指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右派苏力:

——一个右派,能把他侄儿媳妇接回来,除非公鸡下蛋,太阳打西边出来!

——老三,快准备钱,好讨便宜婆娘!

——你们没看右派那副尊容,我们肚子不笑破,湖南人肚子还不笑破吗?

右派苏力尊容何样?一看便知。头戴没有遮檐之帽;身穿那个棉袄,肩、肘、背各部分早已在劳动时勾得絮棉露出,前胸第五、第七两对扣绊早已扯掉,说体面无体面,说风纪无风纪;下穿一条褪色青帆布裤,走相大大咧咧,两膝磨通,显得腿脚有劲;腰系一条草索,不像太上老君,倒像讨米叫化;一双草鞋,踢答踢答,窘相突出,寒酸已极。不过,细看时,他圆圆的脸庞虽然稍有老化,却幸眼眉未变,俊逸犹存。

对于别人嘲笑他的穿着打扮一节,苏力处之泰然,置若罔闻,视而不见,而对他本领的低估,对苏家的藐视与幸灾乐祸,他却大为气愤。

作为浑水中的苏力,他本不想帮胞弟、侄儿再多淌这趟浑水,因为他们长期不认他这个兄长、伯父,而是紧紧站稳阶级立场,同他划清阶级界限,泾渭分明,互不相干。最可悲可恨的事情乃是发生在1976年的冬天。寒冬腊月,苏力又得千金,可是一文不名,没有一分钱去替妻子买肉类鸡糖等营养品吃,便向胞弟苏仁借钱十元。

苏仁勉强借给兄长十元钱,却万分不情愿,小小一桩事却向“首长”即老婆作了紧急汇报。

十元钱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苏仁之妻甄可艳在她家院坝骂朝天娘,大骂右派骗钱,从腊月十九骂到腊月二十八,骂了十天十夜,骂得狗血喷头,骂得山摇地动,骂得天昏地暗。

农历丁巳年没有三十夜,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除夕一早,甄可艳手拿一把菜刀,爬上坎到了苏力家院坝。不顾地面霜冻彻骨,朔风凛冽,一鼓作气地使出当地骂人第一绝招:跪上一把菜刀,咒骂苏力全家男女老少死得人亡故绝!

她哭了又咒,咒了又哭,扰得苏力全家鸡犬不宁,引得隔壁邻居都来一赌泼妇芳容。

苏力见此无情弟媳,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之。但他强忍怒气,先礼后兵,劝了弟媳一句:“甄可艳,借你家十元钱,以后要还的嘛!何必骂得如此难听?”“还你妈的膣,骗钱的大右派,老子今天同你拼了!”

礼数未完,苏力还得让前来围观的隔壁邻舍老少人等明白事实,知他苏力手中有理:“甄可艳,对不起,右派苏力无钱给老婆买蛋买鸡,借了胞弟苏仁十元钱,但我当年盘他读书,何止千元,如要算账,你们还得起吗?”

甄可艳又是一声破口大骂:“还你妈的膣,你右派骗钱,膣脸不要!”

士可杀,不可辱,苏力决定动手了。对待泼妇最好的劝告是耳光。

苏力寻思:想当年我连日本第一间谍川达芳子都能识破,今日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这小小泼妇!

想到此处,恨从心上起,勇向胆边生。苏力虽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仍有当年功夫,只见他左手一伸,轻飘飘拎起甄可艳如拎一只小鸡;右手并不用劲,刷刷刷只往甄可艳左脸上风光三片,就印上了道道彩印,使个甄可艳左脸灿若云霞,艳若桃花,比年轻当妹子时还好看。

甄可艳凄绝而嚎:“狗日大右派,你敢打我,今天我把后家请来,叫他们把你皮子一寸寸剐下来!”吐一字,咬一牙,吐一字,切一齿。

苏力放开甄可艳,右手往山后一指:“甄可艳,你赶快去把你的后家全叫来。我在院坝等你。我这张皮子紧得很呢,看他们剐得下来,还是剐不下来?”

苗条瘦削的风筝甄可艳刹时飘上了山坳,刹时又飘了下来。甄可艳的信息,带来了一支复仇的队伍。

听说右派打了甄可艳,后家的人义愤填膺。不论男女老幼,年饭不蒸了,年肉不熬了,纷纷扛起棍棒锄头,拿起菜刀柴刀,从甄家寨浩浩荡荡出发,蜂拥奔至舍予沟,大有将苏力剁成肉酱、碎成粉沫之势。

几个血性小伙子冲在最前面,一眼看到还在自家院坝等候着的苏力,没头没脑举起各种“武器”打去。

忽听一声:“住手!”

大家回头一看,乃是后家的主心骨,大队的党支部书记甄醒来也。甄醒四十来岁,特别精明。与甄醒同来的还有公社武装部长、司法员二人。这就是说:一切准备好了,罪状一搞清楚,就抓现行故意伤人犯。

甄醒政策观念强,他要用政策、用法律惩治苏力。

因为苏力在当地行医有名,甄醒尊他一声:“苏医生,你为何打我侄女甄可艳?该当何罪!”

苏力年纪虽大,但辈份比甄醒低,也尊一声:“亲爷老人在上,我打了甄可艳是实,打人有罪,但我打她无罪。因为我家中无钱给月婆子买蛋买鸡,借了胞弟苏仁十元钱,甄可艳弟妹不骨,骂了十天十夜,今天清早来我家,跪上菜刀,骂我一家人亡故绝。你看该不该打?请你调查一下事实,主持一下公道。”

曾醒同公社二干部分头向苏仁调查了借钱情况,向两家的邻居特别是生产队长苏万调查了甄可艳咒骂十天十夜搭一早工的情况,均属事实。

甄醒怒容满面地把侄女甄可艳叫回她自己家里,对她恶狠狠地训斥了一句:“砍脑壳死的侄女,你丢了我们甄家八代人的丑!”说完,扭头走出门去,把复仇队伍带回甄家寨去了。路上,少不了对公社二干部陪了几个不是。

复仇队走了,苏仁全家都成了木鸡。甄可艳不敢骂人了,可是,她还敢哭;不敢骂苏力了,可是还敢骂苏仁。甄可艳哭骂吵闹,闹得全家没过好三十夜。

苏力制服了骂人婆,全家高高兴兴地吃了年夜饭,虽然酒寡肉少,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事过八个月后,苏仁家大事不好了,灾祸仍由甄可艳引起。

甄可艳不仅是个蛮横人,而且是个吝啬鬼。不给右派借钱,她可以说是为了站稳阶级立场。可是,亲家母田桂英是贫农社员,她农历八月十三过生,这天早晨,甄可艳却用整个身子压住合柜盖,不让媳妇白四妹取肉取糖取面条去贺寿,不知她把阶级感情加亲戚感情收藏到何处去了?

白四妹见婆母如此五理不通,便与之争吵起来。婆媳互不相让,大吵大闹,越吵越凶,并伴以争执推攘之声。

正在舍予沟小溪对面薅红苕的苏洋听见了,急忙跑回家来。他半夜起床参加生产队劳动打了两挑谷子,本已劳累,加上年轻气盛,不量事,一听到家中吵闹声,自是心中不痛快。他快跑回家,对着在合柜边争吵的母亲甄可艳和老婆白四妹,薅锄一举:“你们在家里吵什么?”

锄头一打下,会不会死人?白四妹反应灵敏,一看这个阵仗,就想到苏洋不会打他妈,一定要打我,让这坏良心的丈夫打死犯不着。说时迟,那时快,她已飞奔到门口,夺门而逃。大门上原有门包一个,门钜朽烂,离地三尺的一根生锈大钉,直迎白四妹胸部。白四妹慌忙中,早把这大钉忘之脑后,跑出门时,被钉子挂个正着,撕烂胸前一大块衣襟,两只美丽的双乳像两只玉兔一样从笼中跳了出来。

双乳外露,在中国大陆是会被人谴责的。但白四妹此时想到的不是这一层,而是如何逃命。谁知钉子一挂,她更慌张,迈出门槛时又遇两枚大钉子,将两只裤脚扯烂,两条大腿立时露出。管不了双乳,也管不了双腿,现在一切都不能管,逃命为上。

于是,就有本章开篇的一幕。

苏仁家出此大事时,恰好在双江中学教书的苏仁正在家里度“假三天”。早在“双休日”之前,一些地方的老师先兴起了“假三天”,即星期六下午离校回家,星期天休息一天,星期一上午回校赶课。苏仁这日早饭后去团结公社供销社给家里买中秋月饼,回家路上,已听风传媳妇白四妹狼狈跑回娘家之事,便又回到团结公社向双江中学挂了电话,请了三天事假,一回到家里就向妻子、儿子询问事情的根由。问题搞清楚了,苏仁、甄可艳夫妇,加上儿子苏洋,又成了三只木鸡。

最后,还是苏仁、苏洋父子双双去央求二伯苏力,苏力说:“我当右派二十年,你苏仁心中无兄长;自从苏洋懂事,你苏洋心中无二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公鸡下蛋了?你们晓得有个右派苏力了,告诉你们,没有这个人了,早已被甄可艳骂得人亡故绝了!”苏仁一再赔礼道歉,苏洋更是跪地请求。

苏力见他父子二人可怜兮兮,本想答应,但话锋一转:“你们父子都是废物,准不得数。不是你们当家人来请,尊神是不动的!”

苏仁父子无法,只得又千叩万求“当家人物”甄可艳。甄可艳就是不动。苏洋跪地而说:“妈,只有二伯能挽回这件事,如果你不肯去求他,明天你就看不到苏洋了!”

吃这一吓,甄可艳老脸也不要了,一上坝走到苏力面前,双膝跪地,有生以来第一次喊了一声:“二哥,他二伯,我以前有眼无珠,做了许多得罪你的错事、坏事,我认错,彻底认错。看在他们父子面上,你就帮我们一次吧!”只见她脸罩阴云,青中泛白,苏力暗自好笑。

苏力虽当仁不让地应了一声“哎”,仍佯装不答应三人之请,便说:“一个右派,有多大本事,怎么帮得了你们的忙?”

侄儿苏洋再次跪下请求。看苏仁也差点跪下了,苏力便适可而止,不让胞弟难堪:“既然你们相信我,应得听我指挥,不要当小猫,扯一根毛‘喵喵喵’,扯两根毛也‘喵喵喵’!”

跪地二人已经站起,三人点头如捣蒜 :“一切听从二伯的,只要把人接得回来就行!”

苏力当即“分兵”二路,令甄可艳守屋,并保证在媳妇回来后好言安慰,如果媳妇提出分家,务必立即答应;又令苏仁、苏洋父子带上三、五百元钱,跟着他一路逶迤东行。

途经土_茶,苏力令苏仁买几瓶好酒,没有茅台,便买“五粮液”,再买几条好烟,翻盖带嘴的,什么“长沙牌”、“金芙蓉”,专拣贵的买;还有龙井茶一听,高级“红牛”饮料数瓶,高级“沙琪玛”营养品数包,总之,要过得世人眼,进得亲家门。苏力自知胞弟与弟媳甄可艳同样吝啬,也不看他脸色,兀自吩咐买这买那,又把本情道理讲述几条:“不要嫌贵,不要怕花几百元钱。这年头讲一个媳妇花了上万元还不见得进屋,就算你花了五百块,也只是讲一个媳妇的二十分之一,甚至三十分之一!”苏仁父子自是双双听命,苏仁任买,苏洋任背,苏洋自己是背鼓上门自讨打,又是叫化子背背篓,讨得的。

到了岩牛坝附近,见一些男社员把刚打的谷子担了放在河岸上,正在芦毛河洗澡,以男青年居多,苏力让侄儿苏洋把一背篓东西背去岳母家,自己和苏仁一人揣几包“金芙蓉”,就假装也下河洗澡。

苏仁假装脱外衣下水,苏力自与男青年们搭上了话。苏仁见苏力给众人散烟,也就不脱衣服,帮着散起烟来。

男青年们还真个识货,一看“金芙蓉”,翻盖带嘴,如此气派,一个个抽得浑身是劲,说话的兴趣也被激发出来。

“侦察兵”苏力用香烟这一“火力侦察”奏效,就问众青年:

——看你们这谷子,金灿灿,圆鼓鼓,又净俏,又饱满,今年肯定是丰收年了哦?

——你老人家眼光不错,我们大队长领导得好,怎么会不丰收呢?

——你们是哪个大队,大队长是谁?

——我们是岩牛坝大队,大队长叫白玉山,上级群众都相信。只可怜他妹妹白四妹在四川舍予沟遭到虐待,把她打了一顿,打得衣服裤子都撕烂了。 

——这还了得?谁家没有姑娘姊妹,舍予沟人良心也够黑的了。

——正是,都像您老人家这样心好,白四妹就不会遭殃了?老人家,你们上哪儿去?

——上长龙。

——天快黑了,就到我们岩牛坝住一夜吧!

——那好,我们也有这个打算。你们白家家族大不大?

——大。

——这样大一个家族,为什么不去替白四妹伸冤出头?

——要去,打完谷子就去。我们族长召开全族人商量,大家商定,光棍打光棍,一锭还一锭,把那打人的狗杂种打个半死,把四妹的家具全部抬回。

——我坚决支持你们。不知你们的族长年龄多大,家住何处?

——我们族长今天正庆六十大寿,各处人都来贺寿,我们一家也要派一个代表去!

——你们的族长老寿星家里有哪些人?亲戚宽吧?

——他儿孙满堂,亲戚高强,特别有两个女儿,小的一个叫白菊花,嫁给了广东汕头军分区中校司令员曾星,大的一个叫白素花在土_茶医院当主治医生。所以,我们族长人望高得很哪!听说县、区、公社*级领导都要来,轿车来了好几部!

——这里千载难逢之机,我们也要前去讨一杯酒喝!

——要得,要得。

众社员挑谷子上了坡。苏力事前说好,苏洋背的东西只要没被扔出,就来路边挥手。此时,见那苏洋右手挥得起劲,苏力、苏仁兄弟便上了坡,跟着苏洋到了田桂英家。

苏力、苏仁异口同声喊:“亲家!”,田桂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冰冷如铁)你们来干什么?”苏仁不敢应声,苏力说:“苏洋没有打四妹,是闹了误会,我们专门来接四妹回去的。”田桂英断然拒绝:“你们做了坏良心的事,还敢来接人,想都不要想!”

苏力看无色已晚,便想:如果说通了族长,事情就好办了。于是,他就向田桂英说:“亲家母,我们先去给族长贺寿,再来和你商量。”

田桂英没有搭话,只是目送苏氏三人随贺寿代表们到几十丈开外的老族长家去了。

苏力看那老族长神采飞扬,喜气盈面,便上前施礼:“老寿星在上,小辈这里有礼了!”老族长愣了一下,急下座位,因素不相识,便说:“好兄弟,坐下说话!”将苏力拉到他的左边,又让苏仁父子坐在他的右边。接辈份,苏洋叫老族长为亲公,且将两瓶五粮液奉上。

三人方才坐定,却见苏力把面前桌上一杯酒棒着站起来,众人是一个老叫化,甚感惊奇:这年头还有叫化子赶台子,奇了!

且慢,却见那不速之客苏力已成了寿典主持人,正口中念念有词:“今天是老寿星一轮花甲,六十大寿,天高地大,祖德宗功。我们有幸来为老族长老寿星贺寿,虽无薄礼,仍要借花献福——”

话未说完,苏力三五句话有来头,见水平,语惊四座,所有在场人等虽然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但是俱各清醒,急忙也端着酒杯,站起来。

只听苏力一声尊号:“这第一杯酒,恭贺老族长老寿星老前辈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为老寿星儿孙满堂,延年益寿,干杯!”

声音宏亮,语调诚恳,震人耳鼓,感人肺腑。

大家干了杯,有的已经坐下,有的还愣在当场。

只见好个苏力又捧起了一杯酒,道是:“这第二杯酒,恭贺老寿星的令嫒,土_茶医院主治医生白素花大夫,她为川湘边界,给人民的健康事业尽了职责,做了贡献,为老寿星增了光,现在,为白素花大夫事业有成,如日中天,干杯!”

既是恳切赞语,又含川湘边情谊,虽然才不高八斗,但是情却满千杯。

众人干了杯,未敢坐下。因为那个厉害人物又在酌酒。酒杯捧起,苏力声情并茂:“这第三杯酒,恭贺中国人民解放军广东军区汕头军分区司令员曾星将军,为守卫祖国海疆,功劳卓著,可敬可嘉,现在,我们为曾星将军和他的夫人白菊花女士为国立功,为寿星增光,干杯!”

敬其夫而顾其妻,赞军人而爱祖国,在座人等无不默叹此人水平之高,语言之美。

众人以为酒过三巡,该坐下了,但见苏力又在酌酒,无人敢于造次,只好又等那苏办再施绝招。苏力又捧酒杯,绝招立出:“这第四杯酒,恭贺长龙县领导、土茶区领导、春茶公社领导紧紧把握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抓纲治国,大干快上,群策群力,领导有方,夺得了今年农业的大丰收,所以特为各级领导政绩卓著,造福人民,干杯!”

中气充足,馨香盈庭,众人含笑、点头,以为妙绝。

四杯酒,杯杯充满了智慧。大智大慧,通过四杯酒传之而出。智慧充溢酒杯,香溢寿堂,香飘原野,弥漫太空,使在场之人无不深有感触,无不深有感受。

干了四杯酒,人们不知苏力还有没有招数,无人敢动。

苏力见众人一片惊愕,心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忙说:“各位父老乡亲,现在大家为老寿星贺寿,只管喝酒、用饭,不必拘束。”一句话缓和了寿堂气氛。

一时间,寿堂喜气盈庭,热闹非常。

苏力一边喝酒,一边与老族长打话,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尽情扯了一通。扯到最后,苏力画龙点晴:“老族长,我们今天是专门来向贵家族赔礼道歉来的,我的侄媳白四妹并非挨打虐待,而是因闹了误会才回娘家来的,(又讲了详情),老寿星,现在看你发话了。”老寿星一直兴奋着,早已打算放弃组队复仇之事,便即顺水推舟:“既是误会,让她回舍予沟就是!”苏力谢了老寿星,说是:“老寿星,我们是专门赔礼道歉而来,现在既已喝了您老人家的寿酒,可否去安慰亲家母田桂英一家?”老寿星开始醉了,把头乱点:“应该应该!”。

苏力谢毕老寿星,率苏仁、苏洋父子二人返回田桂英家。田桂英家堂屋坐满了人,楞小伙子们一个个如猛张飞,怒眼圆瞪,似乎就要拧下一个人头。苏力遂向大家一抱拳:“今日我们苏家三人,专门来为四妹母女和你们白氏家族赔礼道歉,要接四妹回去的。你们看,行不行?”

青年小伙子们虽然河边抽了苏力、苏仁的好烟,但此时是为族人讨取公平的,因而不依不饶:“不行!光棍打光棍,一锭还一锭,苏洋该打!”有几个义愤填膺的已站起来,拳头握得格格响,眼着拳头就要击向苏洋。

苏力忙说:“我侄儿苏洋若真的打了四妹,苏力该打。但事实上苏洋没打四妹,所以不该打。现在,四妹,你摸着良心说话,苏洋打了你没有?”

四妹不说话。

田桂英忙催促女儿:“打了就是打了,没打就是没打。”

苏力抓紧时机推波助澜:“若是苏力打了人,一锭还一锭,如果没有打人,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一天每人要遭扣十分工分,那损失就更大。苏洋,你说你打了四妹没有?”

苏洋愧悔交加:“我同四妹共同生活了五年,情投意合,从无争吵虐待之事,只怪我那天太莽撞,问问情由就算了,可是我不该平白无故发火,举起锄头吓人。在此,我向外婆、四妹和白氏族人赔礼道歉,保证以后永不再犯!”

这时,苏力又问了一句:“四妹,苏洋说的是不是真话,他是不是打了你?”

四妹终于开口了:“他说的是真话,他没打我,是我误会他要打我,跑得太急,被大门上的钉子挂破了衣裤。”

田桂英一把抱住女儿:“我的儿呀,你为什么要对娘说谎话?”“娘,对不起,我是不想回他苏家,才说这个话的。”

真相既已大白,一锭还一锭已经完全不必要了,准备跳打斗主角的男青年们坐回原位,当起了观众。

苏仁、苏洋父子俩,一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好险!

苏力又搬起了三寸不烂之舌:“亲家母,这事苏洋已当众赔礼道了歉,我们三人又一起向老寿星道了歉。四妹有她的想法,情有可原。我如果遇到四妹这种情况,同样想不通,你苏洋问话就问话,举锄头干什么?既然四妹说了真话,一来说明四妹诚实,二来说明她对苏洋并没有绝情。亲家母,你想想,四妹已有两个女儿,她带上两个儿女难以再嫁;苏洋带上两个女儿,难以再娶。大家双方,何必重打锣鼓另开张?再说,四妹,你和两个女儿母女连心,你能不挂欠?我们专门来接你,一番诚心诚意,可对天地,可昭日月,你未必一点面子都不给?”

白四妹仍不说话。任母亲和几个姐姐再催,她就是不开金口。

正僵持间,一人匆匆走来,走至面前,才知此人乃四妹之兄白玉山是也。白玉山尊了一声“娘”,喊了一声“四妹”,直人直话,快人快语:“老族长说了,既然苏洋没打四妹,只是闹了一场误会,有甚么要紧?他说,让四妹回舍予沟,不能让别人说我们白氏家族无仁无义。我们白家大庚大族,不能让旁人说闲话。”

四妹终于开口了:“那我回去。”

苏洋急问:“哪天回去?”四妹说:“明天吃了早饭就回去,队上扣工分厉害,多耽一天要多遭扣工分。”

苏力看此行完全成功,借台阶而下:“四妹有了回心转意,她还是苏家的人。生产队扣工分的事,我可以请生产队长行个方便,他母亲的肺病是我治好的,我看他也要买这个账。四妹,你娘这两天心头不顺,你再陪她几天,对她多加安慰。”

苏力之话在情在理,入情入理,田桂英又说:“四妹,有你二伯这句话,我领情,明天你再和苏洋帮我把自留地的黄豆扯完,后天回去。”苏洋、四妹一齐点头。

翌日,苏力、苏仁兄弟先走一步。第三天,苏洋、四妹一路笑笑和和,回到了舍予沟。

舍予沟及周围村寨的人又传开了佳话:

——右派苏力不得了,三寸不烂之舌打遍天下,把个侄儿媳妇乖乖地接回来了!

——想讨便宜婆娘的讨不倒了,只能去讨个母猪!

——白家人太傻,这么大的羞辱他们都原谅得了。

——苏力跑了十几年世外,果真有本事,确实非同小可。

1977年冬天,苏力上街卖了几只羊,把原欠苏仁、甄可艳的十元钱还了。苏仁夫妇不接,苏力说:“你们以为二哥连十元钱都不值,我怎么能不还这笔巨款?”把钱撂在合柜上,又开导他们几句:“钱米要爱惜,但当花时不能不花;你们不讲兄弟情,我不同你们一般见识,以免我的名声坏了又坏。”说完走人。

苏洋、四妹回家不久,与父母和兄弟姊妹分了家,立户另过。四妹一主一见,心情甚是舒畅。为了感谢二伯,趁二伯五十岁生日,给他买了一套高级布料的新衣服贺寿。

一场误会由悲转喜,最后当然是皆大欢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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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美泉推荐:美泉
☆ 编辑点评 ☆
落叶清点评:

一切的误会来自那记忆中的爱
悲剧的转变成那场喜剧
得到的结局温暖人心
一切都皆大欢喜

美泉点评:

曾经的年代,那些可笑可悲的故事,从文章里走来,
从作者的情感里走来,激荡着人的心扉,铭刻着小人物的爱恨。
文章小说般的构思,真实感人的情节,读来令人为那些曾经的故事叹息。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拜读佳作,周末愉快!at:2010年11月07日 下午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