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隐藏在时光中
文/洛小年
一
高二分科后,被班主任安排到后面。理由是你的个头太高。其实是我学习太差的缘故。我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挪动到最后一排。
我并没有气愤她,反而感激她不再管我,我不仅多了自由,而且我的好兄弟木海也在后面。
当我搬到后排的第一天,还真有点不习惯,以前在前面的时候可以看清黑板,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虽然大部分听不懂,都是以悬浮的状态度过课堂。现在看见的是黑板上模糊地粉笔字迹以及耳边苍蝇般的交谈。谁都知道,后排意味着聚集了捣蛋和学习差的同学,说白了,也就是在这里混日子的朽木。
木海低着头在桌洞内迅速的看着小说,翻书的声音隐约的响起。没抬头的说“看不看,郭敬明的新小说,超酷的”我从他眼中看到聚精会神的情色,与听课的程度不能相提并论。“看你个头,你丫的不知道我不怎么看书啊”我抬起头看看老师,心里多少还是惧怕她看到我们交头接耳。我顺势做了一个很认真听课的表态盯着黑板。我想就算她看到也懒得管我们。
那种愧疚感渐渐随着时间的疏远而淡掉。
二
木海自从高一下学期就不再学习,经常看些小说来打发日子。
那段时间他经常告诉我,我是在混日子,等到高考完后,我就去工作了,大学对我来说是个盛放垃圾的地方。所以在那段时间老师经常叫他把家长请来。但是他都没有请,总是以父母忙的理由来搪塞老师。
那次,实在躲不过了,花钱在劳务市场上找人代替了一次。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还是被老师发现其中的端倪。询问他怎么回事,他始终不肯说出原因。任凭老师怎样的发怒。
后来,他告诉我,他唯一的亲人只有奶奶一个人。他不想把自己在学校的事情告诉奶奶。
我问他,你的父母呢。看见他的脸色瞬间变的低沉与难忍。
我的父母他们是跑远途的。每天开着卡车在两个城市之间送货。他们在我小时候经常会买给我好玩的玩具,衣服。那个时候感觉很快乐。只是,在那次出车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和奶奶等到天黑也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在警察出现在我面前时,才知道他们在国道上出了车祸。他们永远的离开我们。保险公司送来他们的保险金。一直支撑到现在。
当时他告诉我时,我内心泛起巨大浪潮。第一次听他讲起他的生活。但他在我面前还是很坚强的。
他后来告诉我,在学籍上把父母们填写成了大公司的老板,希望他们在那边的生活过的好一点。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四年了,除了生活多少俭朴点。其他的还可以应付。
之所以他一直在混日子,是他在履行着一个诺言。他们家族没有什么有学问的人。父亲曾经说过,你要好好学习,那样才能找到好工作,要不就象我这样,一辈子只是拼命开车。他牢记着父母的话,只是高中的学业压迫的他不再坚强。
我曾经问他,你就算这样混日子,干吗还要念书啊,退学算了。
他义正言辞的说,为了家族,我们家没有人念过什么学,大字不识,父亲吃亏就吃在这上面。我就算混也要等到毕业证。有了文凭,工作才可以有点保证。
我想,现在这社会,就是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多得是。单凭高中算什么。
其实他也是知晓的。只是不想把父母对自己的祈望被淹没,就算混也要有凭证。
三
那个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日子。大片香樟树的叶子还是在风中抖动,从窗子看去,有一层模糊的感觉。
课间的时候,木海手中拿着一本杂志走到我身边。说,今天中午请你吃饭。用那本杂志拍了拍我的肩。我还在惊诧中,摸不着头脑。
我的文章刊在杂志上了,收到他们给我的稿费。他小声在我耳边呢喃。
我翻开那本杂志,看见他的名字印在那篇名叫《游动的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闪现在眼前。
他说,我其实在不断地看小说,是在努力地学习文学。现在终于有了收获。
来到的饭店。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场所,那样他也不会请得起。这里店面很小,一个吧台和几张桌子。搭配很简单,客人还算可以,并不是很冷清。
他拿着菜单说“你尽管点菜,虽然不是好饭店,就凑合吧,好的我这点钱也请不起。”
点完菜后,我问他怎么想起写文章了,还起了那样酸的名字。
他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只是在消磨时间。那个名字可有讲究了。其实,我一直想变成一只鱼,在水中游动,没有束缚,自由自在。感觉一点烦恼都没有。所以在那文章中把自己比喻成了一只鱼,我在属于我的水系中自由遨游,酣畅淋漓,一直游向自己的梦境。
他说的时候,服务员进来打断了他。但我看见了木海眼角有点湿瑟。
我们喝了很多的啤酒。白酒容易喝醉,所以我们只是一味的以喝水的感觉将啤酒灌进腹中。
那天我们走出小饭店的时候,踉跄的身子在风中抖动。
暮色残阳透过水泥森林的遮掩倾泻在街道上。听不见人群嘈杂的音色,只是诠释在自己的小幸福中。
我们并没有回学校。其实我们都很讨厌那里。坐在公园湖边的石凳上,看着湖面在风中扬起的涟漪,看着树叶随风而动。看着人群渐渐稀少,消失了残阳中狭窄的身影。
四
从那次鼓舞之后,木海更加的努力学习写作方面的东西。依旧沉迷在小说中。
班主任在找他谈话之前,就已经很厌烦这个学生,滥竽充数的学生。
她在办公室对着木海说,你退学吧,看见你这样真的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想的。
尽管老师是讨厌他的,但出于教师的职责,她希望借这样的话语来叫他醒悟。只是木海在老师提到他父母的时候,脸色变得令人毛骨悚然,眼眸中充斥着无法言语的愤恨。
“你凭什么劝我退学,我又没有犯错,我是不会退学的。”说完后他头也不回的甩门而去。
留下的只是老师惊愕的表情与回过神来的一句谩骂“不知悔改的东西”
他从办公室出来后,我看见他脸色上依旧盘旋的怒气,问他怎么回事。
他一五一十的和我说了,我感觉到他受到的伤害,那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像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垃圾,在一点点的腐烂,一点点的叫人唾弃。
他并没有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更加的努力学习写作。
在树叶掉落的时节,他收到好几家的杂志信。他兴奋的拆开。果真是样刊和稿费。
我诧异的问他,你什么时候写的这么多啊。真是出乎意料啊。
他一幅微笑的嘴脸告诉我灵感真的很重要。我写这些的时候,灵感像火炉上水壶中冒出的气泡,汩汩的涌进大脑。晚上熬夜到很晚,写出来的。
他的名气在班级内引起一阵骚动。那些学习很好的学生也过来问他借杂志看。
他们说木海的文章有着一种莫名的忧伤。你怎么写的啊。他不屑的说,就那样写呗。
他感觉这些人有一种丑陋的嘴脸。他们只有在用到你的时候才会和你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都不会正眼看你一眼。他们只是在研究怎样考高分,怎样去争取老师的欢喜。
原本,他感觉自己在这个班里有了点位置。但是他听到那句话后,和那个人打起来。
在我和他去食堂时,穿过走廊的时候,昏暗的走廊内的两个身影的谈话把木海激怒。
“写的什么啊,那么垃圾,还能上杂志。”
“你是说三班的木海吧,我感觉也是,写的是垃圾死了,居然上了杂志”
前面的两个男生手中拿着饭盒在交谈着,但他们没有觉察到木海在他们身后。
他将饭盒扔到男生面前,然后跑去踹在他们的后背上,他的冲动引来他们的强烈愤懑。那两个男生开始围攻他,手脚并用的连续打在他身上。我冲过去,四个人扭打在一起,狭窄的走廊内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后来,我们都被校务处带到办公室。我看到木海脸上的臃肿。以及主任的凶恶眼神。似乎在他管辖的斗殴事件还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在学校内掀起。
最后,都在档案上记了大过。
在出办公室后,他问我,我的文章真的垃圾吗?我感觉自己对文学很上心,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认真的事情。
我看见他眼窝中涌起的潮,有伤感,有不知所措,有怨恨,有不坚定,它们交杂在一起。
“不是的,文章写的很好,虽然现在很青涩,但日渐成熟的,别在意他们的话,那是嫉妒,你忘了你的偶像郭敬明了,是怎样对于流言蜚语的,坚强点,用更好的作品去回击他们。”
他坚韧的点点头。我看见日渐寒冷的风吹乱了他干燥的头发。
五
寒假结束后,木海没有来学校。他的桌子空空的,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记得在寒假时,他说开学后不想念书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怎样过。
在假期段,他的家中出现了一些事情。他总感觉这个世界为什么太多的不公平出现在他的命运中。这就是宿命吗,他真的不想接受。
那天,木海来我家玩,对奶奶说可能晚上不回来了。他在我家过夜。就在那晚上,他的奶奶去世了。
家中没有钱安暖气,只是在屋子内生了一个炉子。奶奶那天中了煤气,从烟筒中冒出的气体。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眸。感觉很安详。在木海发现后,她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了。
死亡是真实存在的。他经历了失去双亲的痛苦,也亲身经历了奶奶的离去。他所有的伤感在一瞬间爆发,如喷涌的岩浆把周围炙烤。他似乎感觉昨天是一个梦境,一觉醒来,还是完好的没有改变。可是,那些却真实的毋庸置疑。
冬日的寒冷淹没的城市,一幕幕的悲欢离合,在路灯的明灭中所逝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难免会难以接受。
他真的走了,离开了这座城市,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线索。
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我会坚持我自己的生活,会坚持着写作。我要回击那些人,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在学校休息时,我在学校门口买了一本销售颇好的杂志。
翻开第一篇文章时,我就被文章的熟悉感所惊醒。那些字与字之间流露的感情都有着木海的味道。
我是坐在灯光煞白的晚自习课上,仔细的看着文章,很慢很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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