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一
盛夏时节给人最深的印象便是不自觉的沁出汗液,头顶直线辐射的光晕,把墨黑的影子不间断的拉长变短。耳边总是萦绕着烦躁的蝉鸣,浓密香樟的罅隙中流露出刺眼的斑驳碎片。
校园里很安静,肃穆的教学楼在烈日下依旧盎然生机,即使只有高三年级在这个闷热的夏日持续着高涨的温度补习,但没有人愿意放弃,都在奋笔疾书的强化记忆,恨不得把那些课本变成面包塞进嘴里,在考试的时候如鱼得水般的在试卷上叱咤风云。教室内疯狂的上演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火药味浓密的扩散,熏染了每一个人。
我在这个夏天匆匆忙忙的开始了高三生活,曾经就听说高三是黯然无光,惜时如金的。可我却没有一丁点的惧怕,换句话说,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暑假整理原来的书本时,看见许多的练习册上面是空白的,像一尘不染的皑皑白雪呈现在我眼前。我回忆起以前混沌的生活,愧疚之感在心底蔓延,如蜿蜒而上的青藤疯狂的滋长。那刻便下定决心,这一年不能辜负所有的期望,把目标树立在明年夏天爆发的小宇宙上。
趴在五楼的窗台上,看见那些艳丽的花朵在燥热的风中轻微摇曳,似乎一切显得那样拘束,丝毫没有随心所欲的架势。也难怪,在这样的季节哪有风可以拂面而来,这就是境遇,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不免看看天空,是不是有飞鸟划破天空的安静,眼角中似乎被什么弥漫,模糊地看着远方,一切如海市蜃楼般幻化的虚无缥缈。没有什么再是真实的,只有高考面前义无反顾的虔诚。总是这样度过自己的午休,遥望远方,或是企盼着未知的希望。
时间在不断地流逝,不断地缩短,离我们的梦想是推进还是疏远,一切都在叵测的轮回着。
那个中午,刚吃完午饭,嘻嘻闹闹的走进教室,像火炉一样的教室在有气无力的电扇下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那张没有表情且冷淡的脸,锐利的目光扫描着教室的犄角旮旯,不放过任何地方的侦查。我们几个人紧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翻开书装模作样的看着,因为老班身旁站着一个男生,不用怀疑,肯定是转学生,单肩斜跨的黑色帆布包,长长地刘海遮住了眼睛,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并不好,就像街边的混混一样,浑身散发着痞子样。
“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大家欢迎一下”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眼神依旧犀利的凝视着全班。
“我叫苏子明,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学习”他说完时,看了看班主任。
后来,把他安排在我的旁边。由于我的同桌是美术生,出去强化训练了,旁边一直空着。他走到我旁边,扔下书包,把书本掏出来后就趴在桌子上睡去了,把头埋在长发中,偶尔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我伸出手拿过他的书本,翻开第一页,看见上面写着一中,心想重点中学的学生怎么会转进普高呢?我的猜疑心便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白皙的皮肤不时的从毛孔渗出汗液。诸如打架斗殴,谈恋爱的一些高中通病在他身上扎营。
下课铃结束,我都没有睡去,总感觉身边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即使不是这样严重,但不习惯的因子在血管内跳动。
“去厕所吗?可以领我去吗?”他突然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向教室门外。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接触,感觉他这个人善于交际,短暂的午后他把周围的人都认识了,而且似乎打得很熟络的程度。自习课时,会不断地听见他看小说时发出的笑声,即使声音很微妙,也会徜徉于我耳畔。我总是撇过眼,让眼神变得凶狠一点可以阻止他的笑声,可是他沉浸在其中,丝毫没有抬起头看向我。顿时,我的心中便怒火汹涌的腾升而起,讨厌他的情愫愈来愈烈。刚转来就如此的嚣张跋扈,实在是令人厌烦的家伙。我无奈的继续写那张油印的试卷,上面的题目比起以前的试卷难度在不断地增加,综合性也在不断地繁琐。
“看什么书呢?”及其熟悉的音色在头顶上方喧哗,一只皮肤粗糙的手伸向了他的前方。
自从上了高三,班主任好像练就了凌波微步,走路及其轻盈,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一些自习课上不遵纪守规的典型分子,上次抓到的几个人在外面太阳下罚站半个小时,虽然并不是严重的惩罚,潜意识在警告我们珍惜时间,懂得光阴如流水般的易逝。
我歪头看向他,感觉不到脸上的恐慌,反而微微的自豪在绽放,嘴角处的弧度显露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态度。
“哦,这只是易中天的品三国,有什么不好吗?”一种骄横的神色在眼窝中旋转,凝视着老师铁青的脸。
“坐下吧,好好看会儿其他的书,这些书没什么用,你们现在就是高考。”说完就走了。
我感觉是老师给他面子,新来的不好意思怎么惩罚,然而,我却暗自欣喜,他的行为受到老师的批评,应该有所收敛吧。毕竟,现在不是拿着时光当玩具般的抛弃或尽情玩耍,我继续埋头,眼角看见他无所事事的把目光掷向窗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暑假补习的时间像一束光芒在眼前即过,却早已传播到久远的世界。每天在铃声的伴随下上课下课的简单轮换,在食堂教室宿舍间昼夜轮替,在繁杂的试卷中倏然而过,在暮色夕阳朝前晨露中映下疲惫的身影。
可是,让我诧异的并不是那些经历的艰辛,而是苏子明的成绩,不是当初想象中的那样颓败一地的,反而比我的都好,为什么他每天都在轻松地玩耍,还能超过自己每天把所有作业写完,还要做大量的强化练习,来巩固所学的知识点。一切的疑团像漂浮的云絮浮现在嫉妒与怀疑的脑海中。
“你怎么这么厉害,居然考的成绩这么好。”显然我的语气并不是很好,有极不服气的口吻。
“呵呵,本人聪明啊,本大少爷可是从重点高中来的。”他没说完,我就对他的话作出一副恶心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转来普高啊,你那么聪明,在那里深造,说不定可以考上北大清华的。”语气中夹杂着更多的嘲讽。
他不在说话,把头扭向桌子上打开的书本,认真的看起来,瞳孔似乎有点湿润的感觉,熠熠闪光。
二
延续的炙热在这个夏天即将结束,虽然还是有些许的知了在鸣叫,但已经褪去了锐利的嚣张,高一高二的学生开学,把寂静的校园沸腾的像一锅开水,沙哑的记忆被喧嚣的声音所湮灭。
新的课程表上面安排着一节体育课,虽然在高三如昙花一现般的出演某个角色,却叫我们这群站在生死线上的受难者膜拜着最大的恩惠。不用再看书,眼睛终于可以脱离书本,男生们可以舒展许久的麻木呆滞的神经,打一场篮球比赛,汗水情不自禁的滴落,浸湿衣衫。女生们则可以三俩一群的谈论某个明星的歌曲或者八卦新闻。总之,操场上流光溢彩的绽放着青春的朝气。
太阳将要挪动到头顶的正上方,篮球场上,激情四溢的男生们正打得热火朝天,正要灌篮的我被别人撞到,球从手中抛出不知道飞向何处,只感觉眼前晕眩,然后听到倒在地上,咚的一声传入耳洞。失去了眼前所有的一切华丽景色,昏昏沉闭了大脑的转动。
“你没事了吧,刚才我们好几个人把你抬到宿舍的,真实太惊险了”我睁开眼,看见宿舍的掉了漆的床栏杆在眼前模糊地出现,头还是微微的疼痛。耳边响起苏子明的急切的声音和浮现苏子明僵硬的脸庞。
“真点背,要不然那个球会进的,现在没事了。”我破口大骂着,手中还紧紧的攥着被子的一角。我猛然感觉不是我的床,立马跳下来。
“你激动什么,没事就好了,”苏子明看着我的动作大为吃惊的姿态。
“我怎么在你床上,你看看你的床乱七八糟的”我反驳道,其实我一直都在嫉妒与埋怨他,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自从他住进宿舍,卫生检查都是他拖后腿,把我们的优秀宿舍抛到了九霄云外。
“来,吃饭去吧,肚子都饿了,刚才背你费了好大劲,你要请客哦。”他把手放到我的肩上,冲我笑笑。
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跟着他走出宿舍。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在阳光下走着,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心中想了很多,为什么和他总是处在不自然的情感里,反而他却没有感觉,依然热情相待,和我的心理拉开巨大的悬殊,我的卑微,自私,在不断地被他的张扬的烈火慢慢的侵蚀,吞化,消融。就好像在宇宙中,他是太阳,我是那虚无的行星,狭隘弱小,被他的万丈光芒所淹没,除却心中的阴霾的黑色荒草。我在他一次次的热情中蜕变,猝不及防。
到了食堂,拥挤的人群排着队在窗口前面蠕动,像年老饥寒的乞丐在乞讨,你争我抢的画面可以体现出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的有效性。饭盒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尖锐音色,入耳即痛。
“抽烟吗?”他从口袋掏出一盒白沙烟,诡异的微笑绽放在脸上,眼神中可以看到很纯净的瞳孔,深邃的把那个亮点集中,流露出更刺眼的光芒。
“废话,我当然不吸烟了”可是我的动作出卖了,伸手去接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吸烟,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他的烟,感觉那样是对他以前的无理怨恨的赎罪吧。其实,在高中里光明正大的吸烟,我佩服他的胆大包天,放肆的青春。
“这么难抽”我咳嗽了两声,然后把烟头扔掉,闻了闻手上余留的烟味,带着淡淡的尼古丁的草香味。
“呵呵,不会吸,以后就别吸了,别逞强哦”他嘴角坏笑的看着我,那些突出的烟雾徐徐上升,然后消散在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只是那张笑脸依旧映在脑海中,像彩虹般绚丽的微笑。
我们吃完饭后,回到教室,安静的仿佛坠发能祥的惶恐。便打开书,趴在上面遐想。思绪天马行空,穿古越今的进入梦乡。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我们两个的梦,在一片灿烂的向日葵花田里,太阳在湛蓝的天空上暖暖的散发着光,暧昧的倾泻在我们的脸庞,我们笑靥如花,我们飞驰在风中,扬起的衣角发出咧咧的声响,感觉那个时候是梦寐以求许久的,是上苍赐予我们的。然而天公不作美,偏偏在此刻,老班的脸出现在面前,凶神恶煞的怒吼,就要高考了,还有时间在这里游荡,我惶惑的看了看远方的风景,又被堆积如山的书海包围,顿时,惊醒。
或许,这不是梦,终会有那样一天的。
三
瑟瑟的秋风替代了那些燥热烦闷的夏风,梧桐树香樟树的叶子在习习吹来的风中晃动,摇摆不定的姿势尽情喧嚣着,换上了长袖的t恤,皮肤不用在太阳下风晒,一幅秋意的美景充斥在每天的生活中。
此刻的教室内给人的感觉更加的压抑窒息,后面的黑板上面贴上了倒计时表,那一张张撕去的纸张,忧伤的感觉并不单单是一张泛黄的纸,而是我们肆无忌惮的青春,我们的花季年华,在岁月的长河,湍急的河水把一切冲走,冲到未知的远方。杜拉斯在《情人》中写道:十七岁我们开始苍老。宛如一把利剑刺向了心脏的正中央,缓缓流出的鲜血粘稠的散发出腥味。
其实,我的心也在滴血,溅落在地板上,瞬间浸湿白色的帆布鞋。我和苏子明走在操场的坐台上,看着暮色夕阳如血般的染红了天际,不时的有鸟儿飞过被高楼掩映的狭隘天空。顺便看着美女们穿梭而过,对他们谈头论足的,饱饱眼福。
“你看,那个怎么样。”他指着远处然后拍打我。
我的光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瞬间眼神里开始了磅礴大雾,模糊了周围。我不在看向那边。
“怎么样,我感觉还可以,挺纯洁的,哎,说话啊。”他依依不饶的拍我。
我低着头,能够感觉到内心巨大的撞击,像轮船碰撞后沉入海底,漩涡疯狂的席卷。
“你怎么了,好像不对劲啊”苏子明吧诧异的目光投射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热。
“那是我前女友,我们分手了。”我语气及其压制着,没有抬起头,怕我的眼泪被他看到,或许,低头的姿势可以让眼泪流淌的更加顺畅,无所阻拦。
“哇,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女朋友,怎么分手的,说来听听,他旁边的是她的新男友吗”他安奈不住的兴奋在耳边嗡嗡叫,似乎根本没有把我的忧伤放在心上。
“说什么啊,都过去了”我有点生气的站起来 径直远去,不再回头,也没有等苏子明。
“哥们,别再想那些了,记住,微笑的过每一天哦,”苏子明不清晰的话灌进我的耳洞,他是关心我的,我感觉是,只是他一贯的行为叫人在当时不能接受。他就是喜欢和别人唱反调。或许,是想了解事情的脉络在安慰我,我在心里不断地反复的琢磨着一切。
那个分手的午后,像电影的画面在我脑中盘旋浮现。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地面不断地泛出清新的泥土清香,雨水顺着头发划过脸颊,我看着眼前的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语来阐述内心的不安,是自己发短信提出分手的,然而,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哽咽在喉咙的话语像断线的佛珠瞬间崩溃,散落一地。我们分手吧,说出口后,感觉被桎梏枷锁许久的动物,得到了自由般舒畅。她询问我原因,而我却没有告诉他,只是微微一笑的离开。转身时内心的残忍与冷漠都在刺破我的肌肤,我伪装的坚强在最后还是出卖了我,眼角情不自禁的流下滚烫的液体,我没有擦拭,任肆的流淌。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当时的难忍,我是喜欢她的,然而,为了高三的聚精会神的学习,我却放弃了我的爱情,我想我在成长方面也是伟大的,就让那些琐碎的记忆弥留在青春年少的路途上吧,该全神贯注的投入学习了。现在在走廊碰见,只是点头微笑一下,然后擦肩而过,不再像以前那样,此刻,她有了新的男友,应该会快乐一些。
晚自习时,苏子明见我还是那样闷闷不乐的表情,给我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潦草的字迹在白纸上面显得很臃肿邋遢。“开心点,爱情就像面包一样,会有的,别这样愁眉苦脸了,”上面还有一个笑脸,大大的嘴巴渗出一个小舌头,感觉很滑稽。
“我现在只想学习,那些事情早忘记了。”回过去的纸条时,我给了他一个真正的笑脸。并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显得很不和谐,笑一个小丑一样扭曲了自己修长的手指。
一个星期后,便迎来了期中考试,才发现此刻已经进入了真正的秋天,树叶不仅仅是晃动了,窸窸窣窣的掉落,纷扬的从窗户外面掠过我的视线。
“咱俩比比吧,看谁考的好”苏子明在进考场前对我说,依旧是那个在心脏部位捶打的姿势,意味着加油。
这一段时间,他很努力地学习,已经不是原来桀骜不驯的小王子。我默默的有了信心,也在为他和自己鼓舞。
成绩下来,考的都不错,有了很大的进步。
“我感觉你现在把高三看的太重,心理面很压抑,应该放开点,笑一笑,十年少哦”他长者的口吻在我耳边谆谆教诲。
“知道了,老哥。”我说出口时,感觉很自然地就叫了他一声哥,不拖泥带水的,很直接。
“什么,你叫我哥,好老弟,再来一个”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竖着耳朵等下一句。
“去死吧,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再看他。心中却很高兴,自从内心真的接受了他后,每一天感觉不再那样沉闷,与他在一起,反而处处充满阳光。
“你不叫啊,白叫我浪费感情了”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上,胡乱的抚摸着。
跨越了友情的界限,我们在时间的流逝中,换来弥足珍贵的兄弟情缘,在青春的纪念册上镌刻下永不湮灭的墓碑铭。
四
沙漏永不停息的将细沙滴落,颠覆着白昼黑夜,沉淀着光年中的唯美雕琢,沿途中旖旎绮丽的风景,把钟面上的指针诱惑的没有了规律,仿佛昨日还是风清气爽的秋天,今朝就演化成了寒意逼人的冬日。
烦躁的高三逼迫的我们两个月放一次假,在学校住宿久了,怀念家的感觉像汹涌的河道疾驰的水流在各个细胞爆发,怀念精彩的电视节目,怀念别离多日的电脑,怀念可口的饭菜。一切都在激动中繁衍。
苏子明打来电话,“你今天来我家,我过生日,别忘了带礼物,风景城9栋2单元,来了打电话。”说完就挂了。然后一阵阵的嘟嘟声音响起。
我心想,不用你说带礼物,我也会买礼物送你啊,你个丫丫的。穿起衣服,洗漱完毕后便出发了。其实,在这冬日的早晨呼呼大睡,是人生中的最美的事情,最起码在学校憋久了的假期里,更是难得的享受。我把车子加快了速度,在雾气中只能看见近距离的道路,脸颊在风中受虐着,指尖的地方被冷风冻得失去了知觉。
到了他说的地方,我打了电话,他来接我,穿着睡衣,我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你丫的,自己还没起,就打电话给我,居心不良。”
“那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啊,给我买的什么礼物啊?”他伸出手躲过去了。
初次见到他们家,第一感觉便是热腾腾的暖气扑面而来,可能是在外面冻得麻木了。第二感觉便是富丽堂皇的装饰。电脑里放着周杰伦的《彩虹》,你要离开,我知道很简单, 你说依赖,是我们的阻碍,就算放开,那能不能别没收我的爱,当作我最后才明白。一句一句的在屋子内回旋。
“坐吧,还这么客气。”他摆出一副主人的微笑招呼我。
“你爸妈呢,就你一人啊?”
“他们出差了,我自己过生日呗。”
“哦,其他人呢,不会就咱俩吧?”
“他们放学后就来,我原来的同学。”
时间在游戏中消失了,门铃响起来,苏子明过去开门,他的同学拿着色彩缤纷的礼物进来。显然外面的冷气把他们折磨的及其痛苦,红的泛紫的脸上不断地用手搓着。
我们只是吃了一些零食,那些袋子在地板上肆意的丢弃,男生们都洗好喝酒,大口的喝掉啤酒,凉意瞬间噙满肌肤。似乎把一切不痛快都沉浸在酒中,借酒消愁,感觉愁更愁。七零八落的啤酒瓶在地板的衬托下,一股墨绿的伤感在慢慢的膨胀。
他喝醉了,脸部的颜色和脖颈处的颜色不再是一个颜色,渗透出酒精的威力渐渐变红。糊里糊涂的说着一些朦胧的话语,眼窝中充斥惘然的灰暗。
我把他扶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把那些吃掉后的残局收拾掉,那些酒瓶里有的还有剩余的液体向外冒着白色的气泡,滴落在地板上,我把所有的一切扔到楼下的垃圾桶内。再回到卧室内看苏子明时,他沉沉的睡意中不断地说些胡话,像做梦时的呓语,外人听的不是很清楚。
天色渐渐的黑暗下去,冬日的白天就是短暂的,暖气在屋子内四处扩散,头顶的光芒笼罩了一切。
“你别回家了,今晚在这里睡吧”他睁开潮湿泛红的眼睛,似乎酒劲已经退去,蓬松的头发显得乱七八糟。
“你好点了吧,行,我不回去了,万一你在有什么事”我离开电影画面看向他,在强烈的灯光不是很清晰的脸。有的地方泛着油光。
“什么电影啊,这么入迷”他穿上拖鞋来到我身边。
“《恋爱素描》,看过吗?”
“爱情吧,我没什么兴趣”
“为什么,很青涩的爱情”
“我讨厌爱情,因为我知道爱情背后一定有着巨大的陷阱,等着人们跳下去,它可怕地将两个人禁锢在一条线上,没有自由,”他说完,把目光汩汩的洒向被雾气囤积的玻璃上。
我听得后背的汗毛竖起,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思维。
片刻的宁静之后,无论怎样的喧哗都不能再击退被寂寞包围的世界。
五
那晚苏子明和我躺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
我的父母很可能会离婚。我想他们在顾及我的感受。
那个在高二的深夜,我走到客厅去拿东西的时候,父母房间的灯光透过细微的门缝跑出来,我听见他们及其低微的音色在讨论着什么,我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去偷听他们的谈话,突然,他们的语气显得僵硬了许多,父亲的一声离婚把我的脚步停滞在月光弥漫的客厅,顿时感觉冰凉的地板冷气开始上升,顺着脚踝传流到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我失去知觉,原来我一直自以为我的家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不会出现电视上面演绎的那样,婚外恋,第三者插足等等破坏家庭的事件,也不会像邻居家那样夫妻间每天必修的吵架课程,我们家每天和睦的充满笑声,其实,他们也在黑暗的进行着那些丑陋的东西,更为害怕的是到了离婚的地步,以前他们在我面前的恩爱画面,说说笑笑都在为了遮掩我这个不知情的人。他们将伪装的面具呆在脸上,在我的眼睛里是相濡以沫执子携手的伴侣,在离开我的世界他们依旧火药味浓烈的敌人。我不知道他们隐瞒了我多久,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原因而离婚。我当时感觉自己的可笑,笑自己被蒙蔽这么深,那个晚上我躺在被窝内,眼角不住的流泪,浸湿了枕边的一大片,上面的水渍在一点点的扩散,思绪却很清楚,我应该继续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他们面前继续做每天笑容满面的孩子。这样,也是我爱他们的一种方式,我安慰着自己,微笑,彩虹般的微笑,我的演技在不断地进步,而他们的演技却在不断地下滑,很多的破绽在我火眼金睛里现出原形,例如,他们很少在餐桌上说话,不会坐在一起看电视,相向而过时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在脸上彰显,我知道那是他们的敌对到达了一定得极限,尴尬的叫人不再那样舒服的安然无恙。更甚者父亲那次出差半个月没有回来,原来他没有出差,一直都在公司过夜,他们的爱情一点点的走向边缘,低一下头纵身一跃便是死亡。我希望他们早点结束这段爱情,不想在看到他们笨拙错略的演技,为了我的高考,不得已回到家里假装恩爱,我都感到疲倦了,虚伪的妆容将我一点点打败,我说我转学,离家远点的学校,还要住校,我的理由他们没有反对,似乎那样他们也不用在戴上面具做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回家,不用那样别扭的呆在一起了,我到了你们学校,依旧那样的乐观,和在家中虚伪的不一样,就像分道扬镳。我并不像电视上面离婚家庭的孩子怎样的伤感,我没有必要,那些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叫他们快乐的生活,所以我在学校很少回家,我每天都快乐的生活,因为我知道他们现在就算不离婚,每个人都在过着自己的快乐生活,所以我不悲伤。
在学校有你这个好哥们陪伴,我很高兴,今天有你们陪我过生日,我心底像泛起的一股暖流沁入血脉,温暖。他们只顾在自己工作,我没有埋怨他们,那是他们想要的生活,他们快乐就好了。我希望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快乐,包括自己,那便是最大的幸福。
夜越来越境,我可以听见他眼睛里落下的泪水声音以及挂在客厅滴答滴答的古老时钟发出的沉闷音色,原来,我以为他只是倔强单纯的小孩子,每天嬉皮笑脸的度过,我却没有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灵魂是怎样的忧伤,那些痛只是自己在慢慢的消磨,就像在手中揉碎的玫瑰花瓣,渗出汁液沿着掌纹流动,那些痛痒感受只有随着时间的翻越渐渐淡然。他在我面前的微笑,谦让,像一粒粒风沙扑入我的眼睛,不自觉流泪。
原来,快乐的孩子依然是忧伤的天使,蒲扇着翅膀努力地飞向自己的梦境。
六
随着新年的淡去,坐在教室内,依旧书山题海的翻来覆去。
那天下起了第一场春雨,柔软细密的雨丝轻盈而落,清脆的敲打玻璃。班主任正在讲台上面唾沫纷飞的长篇大论,教室门徒然打开,只见一女人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外,向内望了望,然后对老师说“找苏子明”,老师嘎然而止后看向他,他出去后,两个人只说了一句话,苏子明掉头回来后,拿了两本书告诉我“姥姥病了,危在旦夕,我这几天会在医院”说完就奔出教室,那扇门被呼啸的风关闭,响亮的声音在昏暗的走廊内飘荡。
他没有和老师请假,我在下课后对老师说的时候,不知道老师的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叫冷淡,只是说了一句“都高考了,请假是吧,以后别来了不就行了”说完就走了。那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响着,“以后别来了不就行了”“以后别来了不就行了”愤然的骂了一句“冷血的东西”。
苏子明不在的几天,我除了学习,便是担心他,担心他的外婆会不会度过病情的折磨。那些空白的试卷被我一一保存起来,等他回来拿给他,叫他巩固巩固那些落下的知识,毕竟,我们离高考已经很近了。
星期五的晚自习上,我正在写那张难度系数很高的化学卷,有时需要停下笔,翻越书本再次的温习一下那些遗忘的知识点。我左边的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在如此宁静的教室,还是引来某些人的目光。我伸出手,亮着的屏幕上是苏子明的短信,按下查看“我的外婆去世了,我的心很难受”。看我后,我沉默了,渐渐暗下去的屏幕上面滴落了滚烫的一滴泪,渐渐的蔓延,把整个屏幕浸湿了。我不知道回复什么,那些安慰的话语根本没有力度去填充我们之间的悲伤,那些表面的敷衍我想我不会学会,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思想此刻像点燃的烟花,瞬间爆炸。
我丢下笔,急忙的跑出教室,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一味的想见一下苏子明,教室内那些疑问的眼神在我身后消失,在我三两步下楼梯的速度上丢弃。
我到医院时,安静的走廊上,坐着病人的家属,焦急恐慌的神色。我一层层楼的找到苏子明,看见他靠在白色墙壁上,仰起头闭着眼睛,泪水流下的痕迹弯曲的反射着光芒,忧伤的气息氤氲在四周,我冲过去,抱住他,感觉到他的脸是冰凉的,他的身体在战栗,低鸣的呜咽声在安静的此刻格格不入。病房内我看见他的母亲低着头,那些卷发遮住了他哭泣的脸。我害怕这种感觉,这种生与死的对抗,这种窒息的空气。
在他外婆葬礼上,我始终没有见到他的父亲,只是看见来来往往的亲人们,悲伤地脸对他的母亲说节哀顺变,然后看见她的眼泪簌簌的坠落。那张黑白照片上慈祥的微笑,也将永远的我们远去。苏子明的眼角干裂,想把眼泪流出,也无济于事。他默默地凝视着一切。他也意识到外婆的死给母亲于自己带来的深痛,然而父亲的迟迟未出场,给母亲的伤痛更深,一切还是在真实的发生着,他想父亲最起码应该把这出戏唱好,来见外婆最后一面,然而,他就像人间消失一样,无影无踪。他被真实的生活打败,一败涂地。
那之后,他还是几天内没有来学校,在家陪自己的母亲,在家怀念小时候外婆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碎片似的记忆,一摞摞的照片,定格了过去,可是对现在来说,却如此的锋利,把感情剥削的遍体鳞伤。
我站在他家的门外,虚掩着的防盗门隐约的可以听到里面强烈的争吵和狭隘的视线。我静静站着,手中拿着的讲义在我手中抖擞。
“妈妈生病时,你在哪里,葬礼时你又在哪里?”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泣着。
“我去出差了,在外地,电话丢了,刚到家”
“别再让我听到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别再骗我了,冷血的东西”我可以辨认出这是苏子明的声音,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吼叫着。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男的反驳,那声音很沉闷。
“你们离婚吧,别再勉强的纠缠在一起”苏子明低微的声音夹杂着哭腔。
“如果不是你,早就离婚了,一直拖,就是想叫你安心的高考”说完,一巴掌扇在苏子明的脸上。
苏子明捂住嘴角流出鲜血的那边脸,“我是你们的累赘,累赘,没了我,你们可以生活得更好”说完,跑向门这边,开门看见我,沉默了一会儿,独自跑下楼去,那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弥漫着巨大的黯然神伤。
华灯初上,夜色袭来,城市开始了一切的喧嚣。
我打电话给苏子明,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电话那边许久没有人应答,话筒中的彩铃音乐依旧是周杰伦的那首《彩虹》,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我忐忑不安的挂掉电话,然而手机又开始震动,我以为是苏子明给我打过来的,当我看屏幕,却是班主任的电话,肯定只是无聊的训斥,按下接听键“苏子明死了,你赶紧去他家”这句话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口,喘不上气来。我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哪里来的光束,可以给我照亮前面的路。班主任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是否在骗我,都已不重要,只有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庞在我眼前晃悠。
网吧包间内,大量的安眠药服下后,躺在沙发上,安静的度过十个小时。耳麦中循环播放着那首《彩虹》。如安眠曲一样催人进入了梦乡。发现抢救无效。
我的眼泪流下来,大脑眩晕。
他的葬礼我没有去,我是不敢见到那样生死别离的场面。我开始惧怕生与死只是一线之间。
七
我开始现实。渐渐从伤感中走出,只是肤浅的淡忘,因为他早已烙印在心底。
我继续在上课下课的变换中,为了梦想,为了我们的梦想学习,只是,我不断的想起旁边曾经的苏子明,他的笑声,他的小说,他的笔记本上的周杰伦彩贴,他的午休时的鼾声,他在篮球场上的神采飞扬,他在与班主任对峙的眼神,他在考试前说加油哦的滑稽表情。他的每一片记忆都叫我心痛。
我渐渐学会一个人吃饭,封闭了与其他人的交流,我把心思努力地牵回来放在学习上,我在一天天流失的倒计时表的催动下,把目标更加坚定地铭刻在我脑海中。
头顶的电扇再次吹动时,高考真的迫在眉睫。
六月八号,最后一科英语结束,当铃声响起时,我感觉我们的梦想也快实现了。
那晚上,我登陆qq,高考备考好久没有上线了。许多的留言闪现在我眼前,我打开空间,都是苏子明留给我的,我天真的以为他在线,我紧忙的查找好友,他的头像是黯然无光,死一样的灰暗。那些留言的日期都是他离去的那天。日期像一个个飞刀刺痛我的眼睛。我认认真真的看完那些留言,眼睛已经在泪水的浸泡下生涩的痛。
“年,你是我转学遇到的最好的哥们,当我第一天坐到你旁边时,你并不是很热情的欢迎我,可我感觉会和你成为好朋友的,我经常和你开玩笑,一起吃饭,一起回到宿舍,一起聊一些电影和美术的东西,尽管那些胡诌的东西里,依旧让我们笑的人仰马翻,我曾在笔记本里写道,你这个哥们交定了,我想我把你改变了,你不是很爱说话,但你很我在一起很爱讲话哦,要继续保持下去,你还记得那句吗,笑一笑,十年少。嘴角上扬,笑一个哦”
“年,七堇年说过一句话,年华里,我们失却的是一种心情。我也有伤感的心情,我想叫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幸福,可是我做不到,父母们还是将离婚的延续推到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已经做了最大的牺牲,到头来还是被埋怨的那一方。外婆的去世让我看到了假装爱情的坚韧度,我希望他们寻着自己的轨迹去生活,这是我想要的。”
“年,我想我会很傻,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将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告诉他们,反而假装的糊里糊涂。我也想不明白,就这样吧,我想去天堂找外婆,听她将故事,小时候的故事,那个星星灿烂的夜晚,习习晚风吹来,我好想找到那种感觉。我的父母们,从小将我丢下,向着他们的目标努力,我并没有怪他们,我依然很开心,我不是电视中的孩子,没有权利怪罪自己的父母。好像给你说过这些事情,希望你能理解我,希望你能快乐。”
“年,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爬满了虱子。我现在是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坐在网吧给你留言的,记得以前放假我俩都会在网吧挑战穿越火线,你总是败给我,哈哈,谁叫我这么厉害啊,这些留言,你一定不要删除哦,最后,高考顺利,快乐。”
背景音乐唱着伤感的曲调。
八
夏天经常会突然下起暴雨,片刻便渐渐晴朗,天边出现绚丽的彩虹。
就是在那个午后,我收到了大学的通知书,离我们现在的城市很近,也是我向往许久的城市,那里的妖媚,那里的传统与时尚都在我眼前呈现。
我特意去了一次苏子明的家,那天他的母亲在客厅里看电视,感觉没什么变化。沙发背景墙上面,用相框装裱的相片勾起了我的回忆。那张明媚的笑脸在闷热的午后显得清凉透彻。
“去那里上大学啊”他的母亲很关切的问。
“北京,阿姨,我可以去子明的坟前看看嘛?”
“哦,可以,我带你去吧”显然她的表情有些悲伤。
那树立的墓碑上的照片里,很温馨的笑容。我默默地看着,好像那些回忆是硬塞进脑海的,深深地痛感。
天色渐晚,阴沉的天空下起了零星小雨,一滴滴的坠落。
会不会出现彩虹呢,我等待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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