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再过三天就要和小月举行结婚仪式了。在湖州,只有举办了结婚仪式,人们才承认你是结了婚的人,是成家立业的主,凡事都可自立门户了。再简单点说,只有结婚之人才具备向亲戚借钱的资格,才有逢年过节买礼物走亲戚的义务。虽然小杰和小月早两天已在小杰户口所在地的湖州兰坊镇民政部门拿过结婚证。
正规大学毕业生工作不好找,自费大学生没正经工作的人更多,所以两大学生的户口都在原籍。小杰转眼就二十七岁了,大学毕业都满五年,房地产中介也做了五年。湖州县城不大,但小杰却把生意维持了下来,并有了八万元的存款,这在湖州兰坊农村不能不算一个大数字。
小杰父亲兄弟姐妹一共八人,小杰父亲排行第二,结婚早,子女的年龄在同辈兄弟姐妹十多人中也是靠前的。现在大家多成家立业了,就剩下小杰一个人单身,小杰父母就有些着急。
小杰以前谈过六个女朋友,无奈不是爱他的他不爱就是他爱的不爱他,反正两人同时冒火花的情况从没出现。这种情况,更加深了小杰父母望子成家的紧迫。更何况,小杰父母去年八十元一亩包了八十亩旱田种南瓜,每亩净亏损二百元,而别人种谷子的,却赚了上千元。这第一次走农业产业化之路,小杰父母就把家里的老底亏损了近三分之一。这让金融危机下农副产品大跌价下的小杰父母更生出要趁家里还有点钱了却自家心愿,为小杰完婚的急切心情。
小月大专毕业后在江州开的服装加工厂是和姐姐合股的,情况如何小杰其实不很清楚。小杰小月的认识是通过她人介绍完成的。媒人是小杰姨妈的好朋友,好姐妹乐媒婆。同时也是小月妈妈的干妹妹。
一个县城的女人能认识湖州江州两地的农村妇女,不能不说乐媒婆四海皆亲朋友多。
两人认识不到半个月,小月就怀孕了。江州地盘小,小月不敢去大医院,只好在私人小诊所进行刮宫人流,结果小月用半个月才恢复元气。
小杰与小月只认识了两个月,还谈不上怎么了解。但小杰年纪大了,本着先结婚再恋爱的想法,奉父母之命完婚。
小月姐姐小荷主持江州服装加工厂,未婚夫小敏也在服装厂工作。这两年小敏和小荷闹矛盾,处在不离不弃的相持状态。小荷小敏本来是要“五四”结婚的,但两人此前十天矛盾尖锐,竟然把早在年前就定好的婚事给耽搁下来。
乐媒婆趁虚而入,说活干姐姐小月妈把小杰小月的婚事办了。小月妈妈一想反正亲戚都请了,就把小荷的婚事放下,改为小月举办婚礼。
小月在父母投资的厂里有一半的股份,服装加工厂其实就是在江州服装大市场边为服装批发商做来料来样加工活。再简单点说,就是搞服装批发的为降低成本,不跑广州,而拿人家的样式往小月小荷那儿一放,多少钱一件做出来,贴上买来的真假商标,注册的没注册的,反正什么衣服款式好销就委托加工什么。
服装加工厂也就几台电动缝纫机,请几个熟练工人,也不用工商注册,交点钱给工商税务就行。
但近一年来江州服装批发生意冷清了很多,小敏和小荷的矛盾,也就在生意清淡中尖锐。小杰结婚前五天从江州回湖州前,专门去请了自己未来的可能姨夫,因为人家在睡觉,小杰打了空转身。
小杰只好委托小荷代请小敏。但小荷的姨妈想借机笼络小敏,缓和她做媒婆的小荷小敏的关系,特意打电话给小杰,说要正式请小敏来梅芳镇小月农村家参加小月小杰的婚礼。小杰打了三次电话,小敏都没接,还有一次打给小荷,小杰在电话里明明听到小敏在小荷旁说话的声音,但小荷就是说小敏不在她自己身边。小杰一气之下,就和自己母亲说了,母亲为小杰的婚事去过江州梅芳镇小月家,知道些小荷小敏的事,就对小杰说,既然你多次打了电话,人家不接,就告诉你姨妈你照做过就行,长途电话也是要钱的。
小杰为新婚的事脑中一团乱麻,就放下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早早地去睡觉了。
五月一日
这是全国法定假日,湖州却下起了大雨。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天,把小杰家楼房门前没打水泥地坪的禾场冲得泥沙满地。
江州农村,男方去女方接亲须带了一对大红鲤鱼。为买到这金丝鲤鱼,上午雨中,小杰父亲的摩托车出门三次,每次都在泥巴禾场碾过。
如今湖州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觉得鲤鱼好看不好吃,肉不细腻,土腥味大,所以湖州遍地鱼塘却不易找到金丝鲤鱼,更别说三斤以上的大家伙,就是普通鲤鱼也很稀少。不独兰坊没有,就是湖州县城,也没卖的。为这事,这几天急坏了小杰父母。
按江州风俗,接亲的男方这边是要带蹄膀十八斤,三斤重鲤鱼一对,喜糖八斤,喜酒六对,喜鞭八万响的。其他的都好弄,就是这鲤鱼不好购置。前两天小杰家就出动了,今天上午是最后的落实。
落实一圈下来是没办法弄到。中午时候小杰父母只好打电话和乐媒婆商量,请对方做工作,看鲤鱼能否折成现金或者用其他家鱼代替。
乐媒婆和自己的干姐姐沟通了几次,小月母亲坚决要有鱼,说没鲤鱼至少也要青鱼,还要因为青鱼颜色不喜庆,要拿五十元“挂红”——通过在青鱼身上缠红稠扎现金将青鱼身价提高。
接到媒婆的最后答复,小杰父母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小杰父亲这几天在外面买鲤鱼,自然知道春夏之交的青鱼也不好买,就绕过媒婆直接和小月母亲电话商量,能否用草鱼代替。小月家是母亲当家,她母亲不同意,小月父亲也是没办法的。
小杰父母好说歹说,小月母亲终于同意用草鱼代替,并说草鱼比青鱼更不喜庆,挂红的钱要加三十。晚上依然大雨,小杰父亲外出回来,摩托终于驮回了一对活草鱼。所幸小杰楼房前有个小鱼塘,鲩子鱼往水中一放,可以在春雨下水塘里活上好几日,四号结婚的话,鱼还可以欢蹦乱跳。小杰父母一算帐,为这六斤一对的鲤鱼,他们费了两个工,花了上百元。
白天小杰接到湖州县城同学们的电话,说到时他们会人凑一份子,给小杰一个大惊喜。小杰不知道这十八位湖州高中同学,会给他迟来而匆忙的婚礼什么样的惊喜。想了好几次没想明白,他姨表哥却把为小杰结婚采购的一次性塑料碗杯桌布木筷啤酒雪碧香烟瓜子喜糖礼薄什么的都用三轮摩托棚车拉来了。其中包括小杰按风俗早就为十八同学准备的菊花王香烟十八条。
晚上小杰接到小月的短信,小月说她和她妈吵架了。还说她妈说小杰父亲有几个儿子结婚,说她们家干脆不办酒了,到时直接送小月出湖州兰坊小杰家去算了。
小杰想了一晚上,百思不得其解。
以前小杰也常听到内向的小月经常说些无头无脑的话,追问她的话,则她什么都不说。这次同样如此。
只是,小杰问小月在她们俩姐妹的加工厂里,小月到底有多少股份,能分多少红时,小月回答则很干脆:
“我对钱的事从来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的小月却对小杰的收入和财富了如指掌。
五月二日
小杰起床后,把小月的短信内容和他昨夜的追问无果全告诉了父母。见多识广的父母当即就表示,那是人家嫌接亲去四部车太少了,当然也有前天小杰父母用摩托把小月那边置办的脸盆水桶茶瓶什么的驮回来的不满。
小杰父亲原计划去四部车,而十八条被子如果全用小车的话就要两车装,冰箱空调洗衣机热水器电视机家具就一满货车,新郎新娘一车,送亲的亲家一大巴十二人。而湖州的风俗,为新人搬被子提桶什么的是要拿红包的。尤其是古时候黑轿子的亲家下轿红轿子的新娘下轿后,搬脸盆的人可以要很多红包才肯给物品的。当然新时代易风易俗好象不兴这个了,但万一有人要唤回旧风俗,小杰父母也是害怕出这份钱的。何况,四部车放东西坐人已显得拥挤了些。
小杰父母想到小月家的不满,更担心自己送去的三万礼金回不来全部。在湖州兰坊农村,冰箱是用处不大的,而一辈子用不完的十八床被子用八百元的租车费拉来,和家具电器一样,根本不如就在兰坊镇上买下合算。但风俗就是如此,大家都在男婚女嫁那天争回脸面,做回大人,虚荣一回。当然小月家是不准备贴钱嫁女的,这七七八八的东西,也没花掉礼金的一半。
乐媒婆自己家是做生意的,卖的是衣服。乐媒婆拿出做小生意的口吻骗小月家说那三万元礼金是全给小月买金器的。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在湖州农村,还没出现过为了结婚,把三万元给媳妇买金器的先例。但乐婆婆当时说自己的干姐妹就是小杰姨妈,她自然知道小杰家很有钱。结果,几天前小月吵闹说自己一个金戒指少了,要再买一个。小杰自己也做生意,知道赚钱不容易,再说父母去年种南瓜亏损了,而八十亩地是签了三年租种合约的。今年父母准备种水稻,光直接成本就要二三万,而替小杰操办婚礼后,小杰父母种地的前期投入就只能向小杰借了。所以小杰和父母一样,对现金流充满期盼和谨慎,自然不愿多花钱再买个做摆设的金戒指放在小月手上。
乐媒婆当着小杰小月面说,既然小杰你答应了给小月买两个金戒指,你不买的话,我反正要到小月家吃八百元的酒钱,我就替她买一个。小杰其实根本就不记得是否对小月承诺过买两个戒指。再说,就是要加买一个,也不用乐媒婆买不是。于是小杰一冲动,脱口而出:
“小月你要买的话我可以给你买十个,每个指头上都套一个!”
但生气归生气,小杰到底那天给小月加买了一个金戒指。
但小杰时气好,今天二号,天气是云开雾散。虽然小杰父母老大不痛快。
下午的时候,小杰父母接到乐媒婆的电话,说是小月父母家坚持去多一些接亲的车。小杰家觉得这凭空多出的每部四百元的车费,让他们很伤脑筋。人家还提出了好事成双,要去的话就是六部。
小杰父母尤其是小杰父亲其实是讲面子的人,小杰哥哥结婚的时候糖茶都没端,自然也没接到亲戚的茶钱。只是现在他们种南瓜亏了,今年种谷子又要几万成本,这段时间挂在小杰父亲嘴边的口头禅由过去的“人活一张脸”变成了“我不爱讲虚荣”。
小杰父母眼见又要多开支上千元,顾不得喜庆,责怪乐媒婆只帮小月家说话。但牢骚归牢骚,车还是要去的。只好半夜和湖州租车公司联系,加派桑车两部。当然,人家路上是不开空调的,为节省油费。
下午,小杰父母请来的厨师,也就是小杰叔姑父租来的三轮摩托送桌椅板凳锅灶什么的来了。只是同为湖州人,司机却不知道兰坊怎么走。小杰姑父打来电话,叫小杰父亲去闸口接应。
小杰父亲好多蔬菜还没购买,好多东西还没拿回家,却要去接本已包给了人家的司机,心里非常窝火。小杰哥哥说叔姑父的菜做的不好吃。小杰父亲说:
“男人有三难:酒烟财。我和你叔姑父是经常在一张桌上喝酒的人,请他并不是因为他的菜做的好,而是没有办法。”
五月三日
早上厨师班子到了,人手却只有四个。
便饭没人手,小杰父母只好把自己的妯娌喊来做饭。小杰大舅见没人端菜烧水,就自告奋勇干起了他儿时做的事。
小杰和哥哥一道贴对联。对联是小杰当高中老师的叔舅写的,无非是米粉烧搅糨糊粘在墙上。但贴大红大“喜”字和小蝴蝶“喜”字到窗上时,大家却七嘴八舌,莫衷一是。但莫衷一是还是在两个小蝴蝶在窗角翩翩起舞,已用不干胶贴上去了的时候。
当然说小蝴蝶围绕大“喜”飞的也有道理,说蝴蝶都在窗角乐的也说得通。于是小杰最后决定,自己去别人家看看再贴。
小杰六叔年富力强,又在外面当老板,现在回家为小杰婚事当“都管”——婚庆三天一般事物都经其手,以免厨师亲家什么的和东家发生冲突或不快。
六叔吃晚饭的时候刚安排完“陪十弟兄”,他儿子小龙打来电话说自己请假行车到湖州牡丹镇,没车搭了。明天小龙要开车去接亲的,不来不行。匆忙间六叔什么都没交代就开自家桑车去接自己的孩子去了。
小杰的十弟兄其实就是小杰的初中同学,大家都在兰坊镇居住,所以叫起来方便。本来小杰父母不准备陪十弟兄,但小杰初中同学小柴是小杰邻居,邀请了几个同学来喝喜酒,没办法,大家就拼命灌了很多白的啤的,把小杰灌得晕晕乎乎,整晚不省人事。
十弟兄的人不请自到,但接亲的两小妹却不容易请到。兰坊所有初中高中生,都要在四号返校读书,初三高三的,是请不动假的。前几天小杰和父母就电话都打得发烫,找了几晚,今晚才找到两个没结婚的伴娘。
十兄弟和两伴娘按风俗必须都是没结过婚的,但现在农村人手少,所以陪酒宴上十弟兄可以滥竽充数,李代桃僵。伴娘却是高科技也做不了假的,因为湖州和江州一样,对伴娘的做假同样充满畏惧。说白了,就是对婚礼崇拜还太厉害。
都管先生临阵去管自己的小龙去了,酒桌上的碗筷啤酒就摆不齐全。
小杰的叔伯舅舅众多,一桌坐满,却不见啤酒碗筷。于是有旁桌的亲戚开玩笑,说“今夜十兄弟为大,舅舅第二”。
小杰亲小舅临机一动,自己去后房里找来了吃饭喝酒的家伙。但还有人开玩笑,找来了小杰父亲,要理论理论。
小杰父亲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一句话给自己解了围:
“那是都管先生的失职啊!”
五月四日
小龙早上开着自家的桑车,带队去接亲去了。小龙是带了鞭炮的。到了江州梅芳农村小月的家,小月家按风俗把大门关了起来。
小月家的亲戚在屋里用铁桶放鞭炮,小龙在外面放。屋里的鞭好象很多,但小龙只照例带了八万响的。放到后来,为节省,小龙把大鞭分成几截放,屋里放一阵屋外放半阵。于是小月家的亲戚就有些不舒服,有长辈模样的当面说小杰没给小月面子,连鞭炮都舍不得放几挂。
小龙见状,就不再把鞭炮截断,和随行的小杰等把剩下的两挂万子鞭多处点燃。刚把引线点着,屋里的鞭炮却停止了。
按江州的风俗,女方屋里的鞭停了外面男方的是不能放的。但小龙又不是神仙,也不知道大白天关起门来放鞭的小月家什么时候鞭停;再说,此时鞭已多处点燃,想要它不响也是不可能的。
小月家的大门开了,放鞭的男人把铁捅往门外一丢。“哐当”一声,铁桶掉在了小龙脚跟前。
小龙也生气了:“你们还是不打人啊。”
小龙带上司机们坐在车里不动,小龙就不信到了十点钟小月家还不发亲。如果这样,江州湖州十二点正午时进婆家门的风俗就坏了。
乐媒婆见干姐姐家这样,就去送糖递烟说好话。这时受了放鞭委屈的小月家亲戚们,争相去抢糖啊烟啊什么的,也有冲去刚才的不快的意味。乐媒婆准备不足,八斤喜糖抢完,还有很多人满脸委屈,说自己一粒糖也没捞上。
见此形状,乐媒婆把自己包里的两包香烟拆开,往桌上一放,说:
“要抽你们自己拿,我懒管那麻b了。”
说罢往车上一坐,“砰”地一下关了车门。
一直站在禾场上的小杰见状,只好去找小月打商量。小月本身并不在意什么风俗规矩,全是父母长辈推着自己打陀螺式地转。这时一想闹来闹去,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就去和母亲说。母亲也去都管先生和乐媒婆那儿转弯,都管先生再去装烟递茶,重新把小龙一行请到屋里打坐。一会儿小月家就装了嫁妆发了亲。
路上司机熬了小杰三次烟,小杰原以为车辆都是叔姑父介绍来的,小龙又在车上,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所以就没准备足够的香烟。
小龙前两次只好嘱咐小杰再到路边商店去买。第三次,小龙见了也气不过,就站出来说兄弟们也每人拿了近一条菊花王香烟了,就最后一次发一包吧。
领头的见状,说:
“兄弟们见好就收吧。既然大家都抽了好烟,我们就饶道而走。”
小杰不理解,领头的司机说:
“我们来的时候是没戴花车的对吧。因为江州湖州交界的月月红镇上的人喜欢截婚车,每截一次没半斤喜糖一条香烟是不行的。”
小龙说绕道赶不上时间了,还是把花车上的花卸下吧。
小杰说卸下容易上去难,还是唱空城计吧。
于是小龙把自己的花车停在了路边,让小杰小月下车挤到货车车厢装电器装被子的缝隙里,还要把新娘子的一袭红衣用遮雨的塑料布盖上,跟做贼似的。伪装好新人后大家分头散开开过月月红镇。最后是花车过来,果然有人围了上来。民众一看人家是空城计,就愤怒。有骑摩托的小年轻开始捶车,小龙掏出手机说:
“你们谁敢再动我的车一下我就打110!”
众人才骂骂咧咧地散开让花车过去。
中午十二点前终于到了小杰家。饭前,小月家来的十二个年轻亲家中的八个男生,把小杰关在了新房,灌得当场趴在新床上。
小月和姐姐小荷,忙着为小杰端茶倒水,不亦乐乎。
喝糖茶的时候几个司机没端一下杯子。隔桌的小杰表嫂见司机们的杯子没收掉,司机也没付钱,就邯郸学步,亦步亦趋,把自己的糖茶杯子推到了婆婆面前。反正婆婆是付了糖茶钱的。
小杰婚礼的傍晚酒醒,问小月糖茶钱收了多少,一向不在乎钱的小月说:
“不到四千。”
小杰虽然酒醉,但端糖茶是必须到的,昏沉沉的当时感觉不是这个数,心里纳闷,去和母亲悄悄说,母亲说:
“不可能吧。你哥嫂各拿了一千,你两亲舅家拿了六百,你八个叔舅六个伯叔四个姑姑六个亲叔外公各家一百的话就有五千啊。”
小杰父亲说:
“算了算了,两千块的事,不要声张吧。但小杰你要记住,男人能否在家里抬得起头,关键在于婚礼那天。”
夜晚十二亲家和小月小杰住满了小杰楼上五张床四间房。小杰父母和亲戚长辈则睡在地铺上。
小杰新婚之夜,小杰家一楼没有纱窗,地势低,农村植被太好,屋里的蚊子就多。
大家睡在点满蚊香的地铺上,五个小孩轮番哭啼。
小杰父亲回想起自己小舅侄抱三床新被上床,一床新被里都没有红包。想起小杰的十八个同学,每人凑了三百元,放了五千四百元的鞭,热闹是热闹,但几千元就这样没了,自家还倒贴了十八条香烟,可做二三十亩稻子的成本了。真是钱到急需方恨少啊。
小杰父亲一声叹息,心想明天还得早起,要准备正餐,要送亲家,新媳妇要回门……朦朦胧胧中,感觉这结婚的风俗在民俗学家眼里虽是文化,但亲历者却可能不尽是欢声笑语。
小杰父亲依然在婴儿的吵闹声中酣然入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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