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对于个人就两种：一种是秘密的一种是公开的。未知和已知而不公开的都是秘密，已知而公开的就是公开。秘密多为神秘的东西，公开的多为常识的东西。当然社会上如果有谁硬要把秘密和公开的事情计算出和比例，那我告诉你，就是广目天王和克格勃也搞不清楚的。你能说清楚生活中有多少事见不得人？多少不该逍遥的却很自在？多少盖子还没被揭开？当然谁也说不清楚，谁也没能力说清楚。封建社会皇权倾天下吧？胆大的老百姓也还很有些“独乐乐”后还想“与众乐乐”的，根本不把皇帝老儿小儿放在眼里的，所以就要“死国”，“均田免粮”，参与着若为口腹故，细伢头颅皆可抛的游戏。别说皇上不可能一个百姓派个锦衣卫跟着，就真能做到这样，那东厂西厂的工人从哪里来？当然还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只是把老百姓贴上“皇家专用”的标签，再用老百姓的交赋纳粮来养活，总的还是老婆上面压老公——自己人搞自己人的勾当，自然最终也就不那么靠谱。还有，老百姓自己内部的亚文化，风俗习惯，耕田织补，什么时候断过？过日子，老百姓都有自己的江湖，老百姓的江湖却不是天子管得了的。就是几千亩的小小皇宫里的大内江湖，狸猫换太子的秘密都存在，何况一百多亿亩的老百姓居住地！而有江湖就有秘密，因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是不带水的啊，仁者尚且乐水，何况两“水”旁的“江湖”？故而，秘密存在是社会常态，上下左右前后，都是如此。

做生意的诀窍为保守商业秘密。做情人的诀窍为对双方或一方的法律爱人保密（当然也有部分公开的，但如此多为异数，或气大，或财粗，或势显），和对对方不能要求过多。做人的诀窍在于维护熟人或自己的私隐，不议论他人或自己不愿公开之事，之言，之行。极端点讲，就是大家都喜欢梁山好汉的时候，你断不可说少部穷人好汉实乃滥杀无辜的恶霸。因为那是小说，你也只能当梦去看的，不能以真善的普世价值去解读。这也只能说千年文化存在矛盾，或者干脆就是鲁迅《狂人日记》中的疯言乱语，也所以历史说：“我这里有个小秘密，我不想告诉你。”你想祸害老百姓的也有老百姓，那也难怪封建散曲唱“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丁华八年前大学毕业后，先后打过工，当过小老板或者时尚的词叫创业，但确乎没赚到大钱。原因很简单，没“业”的人占社会的绝大多数，你想从绝大多数“无业”人群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比第一个从猴群站起来的猴子还有风险。在物欲横流竖流只不倒流的年代，在多数人评判人的标准里，丁华与成功无缘；按直销或保险推销或老鼠会的演说主题词讲，却是属于“自然醒”后就可建功立业的那类；按社会给他框定的标准，新三大件“权，钱，名”，却又一件也没有。

但与其说新三大件是社会给你的标准，不如说是熟人给你的标准，因为所有的小人物都生活在亲友，同乡，同学，同事，同行眼中。亲自不必说，血缘紧松都是亲。而友的范围更大，凡认识你的你又认识的，都是你的朋友，也就是熟人都是泛意义上的朋友。要不，小老板炒你时，说“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异性朋友抛弃你时，还安慰你“我们还是朋友”；拉关系时，叫“朋友多了好走路”；换关系时，理由叫“这人不够朋友”；窝藏了坏人坏事，叫“够朋友”；还有三大“铁”之类（一起嫖娼，下乡，扛枪），有些是没有法律意识道德标准或真善价值的，说不清道不明。这同乡，包括村（居委），乡（街道），县（区），市，省甚至国级别的；这同学，包括幼稚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大学又分本科，研究生，研究生又分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博士之后还可搞研究，分类繁多。而同事，就更多了，三年一个单位的话，一辈子也不老少；同事中的一个特别的种类还包括你的上级和下级。同行，就包括你的生意伙伴，你的竞争对手，乃至这些人的朋友，下属，上级，等等。所有这些人，在你发达的时候多会嫉妒或赞美你，在你潦倒的时候多会嘲笑或怜悯你。而这些人，又分布在社会的各个领域，七十二行。他们也是大社会的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因为社会就是人的关系的总和。这小总和，分总和，就是你的社会，你的世界。所以一般人所谓的要出人头地，其实就是在这些熟人中混出名堂。这熟人的眼光，就是不可碰破的网，给一般人划定着道呢，按大家的公认的标准去做，没错的。如果你不服，过来人马上就来教训你：“你得适应社会啊”。言外之意，所有的梦想和理想在社会面前都不值钱，都是蚍蜉撼大树，太自不量力了。但如果再演绎推理下去，那就是，读再多的书也没卵用，因为社会上的多数人都没读很多书，就是社会科学类的博士也不见得读了很多，别看出版业这么繁荣，但真正的非消遣性的书，没卖几本。自然，人们也不会把学校的不得不读的书和自己工作生活中有心读的书作区分的，正如社会的势利，乃是因为大家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分析研究透澈，能以现在推断将来，所以干脆现在就攀龙附凤，不理贫贱。既然今天测明天的股市涨跌都测不准，我哪有时间来测比股市更现实，多变的社会和人！

当然，只有成功人物是让社会适应自己，让大家学习他的思想，言行乃至生活习惯。例如明星的原味道内裤，都有人高价收藏。你不能说人家崇拜成功人士有错误。正因为大人物少，小人物多，成功才有魅力和意义。否则，人人都是或亿万富翁或话语霸权，那成功还有个鸟用！

所以适应社会的小人物的理念与行动纲领，说白了就是办事时会拉关系，做人时善于言行。拉关系不说，古今中外都存在。大人物或小人物要成为大人物玩大的，但时运不佳或对手强硬，也可能有牢狱之灾甚至杀头之虞。而小人物或小人物想成为大人物的拉关系，无非是在子女或个人升学就业升迁上做文章，或做生意时你有我有大家有，最豪爽的是有饭大家吃，有财大家发，人托人宝托宝，这既是有些当官人的动力，也是大比例的老百姓的生存军规，不认真追究的话，不会有什么风险。前两年说影视圈里有潜规则，其实潜规则有人类以来都存在，或者自氏族部落习惯法以来，有表面的法就有里面的规，两条线是平行线，永远不会冲突的。什么是潜规则？就是通过拉关系来完成明规则办不了的事。当然就潜规则一条线本身来说，也会滋生许许多多的恩恩怨怨。人间的不和谐，多还是两线的差距太大，或同时运行长生了高负荷，更主要的是同条线上相互的需求期望不对等等催生。于是反目为仇，化敌为友，喜怒哀乐的故事天天都在上演。但旧的过去，新的又来，正如股市，倒下了老家伙，新小伙又上了。大家都在一张网里，本来不拉动也可能是有序的，但任何一个结点一动，旁的人怕吃亏，也动起来，于是秩序就没了，公平正义也没了，恩仇爱恨就多了。大家的生活，都活得跟骡子似的，幸福指数能高到哪儿去！所以快乐的文明的社会就是少潜规则多明规则的社会，再通俗点讲，就是“依法治国”。

至于为人，虽讲要“善于言行”，但这“善于”间也是有诀窍的，否则社会上一个“会做人”的那么受欢迎，而大企业也还把“做事先做人”当企业文化印在三十块一本的内刊扉页上。非成功人士呢，要不过于忠厚老实，要不话过多，主见多，想法多。两种情况一般难受上级或老板的长期重视。而成功者，无论为官为商，给人的印象大多是为人“木讷”，少言慎行，性格随和。当然，做了成功人士之后，因过于自信，或压抑太久，或修为不够，一年两年熄火的也是大把大把的。但多数时候还是多少印证五千年来的智慧——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少言慎行。老祖宗还说，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说话的——你看多少人谈恋爱时都很关系很好，但结婚后的菜米油盐等关于“吃”的却搞出“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千古名言。自然，当代人读懂了老祖宗的智慧，你没钱没权，没长久的饭票，想结婚，想找情人，没门！谈谈恋，做做梦乃至创新一下嘴巴的功能倒是没问题——因为嘴巴本来不是用来说话的啊，这“谈”，也是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的做法。不管怎样，保守秘密的不言不行，乃是为人的重要功夫，因为多数成功人士是谨言慎行的。丁华不知道如何善于做人，也不是成功人士，但这几年也见过几个成功人士，所以生活的榜样和榜样的生活都让他知道要保守秘密。因为秘密同样是个人，家庭，亲友熟人间实现和谐，创造小人物成功的根本保证和前提。

三十一岁的丁华经过八年探索，结合自己不愿再拉关系的心理，终于找到了牡丹直销事业。选择牡丹的好处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当老板，事业还可传子孙，做的又是龙头品牌，企业不易死亡，也适合有些销售基础的自己，何况牡丹直销四海皆兄弟的氛围比打工企业的剑拔弩张，自己创办实体要殚精竭虑还有市场险恶要好得多。

但问题在于，现在中国大部分人知道传销是“老鼠会”，姐姐丁荣又是喜欢嘴多且因有点小钱能在父母面前施加影响的人，故而八年奋斗无大果的丁华学会了保守秘密。虽然尚刚做到小营业主任助理级的丁华在家乡海州办过营业执照，也在户口所在地的海州办过“无犯罪记录证明”，但父母姐弟问起他在做什么生意，丁华只回答，自己在广城做快速食品销售。再问什么是快速食品，再答：冰冻饺子，包子，花卷，也包括儿童食品什么的。大家仍然不十分明所以，却不可能去两千里外的广城去证实，故而丁华尝到了《围城》里方鸿渐买个国外假文凭当留学成果的好处，利用信息的不对称，空间的大距离，三下五除二就唬住了亲人，当然，保守秘密的出发点是好的。

5：5：12：29：49　。

牡丹直销钻石级老师说，美国人统计，200年来，100人里，大概只有5人能出类拔萃，有能力帮助他人；另5人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12人在退休之后吃社保时可以挣点外快；29人在60岁前就over了；剩下的49人只能吃社保了却残生。老师还说，如果一个人60岁了还要外出找工作，那将是多么惨痛的事！丁华不愿意自己60岁了还要找工作，他知道打工不容易，自己也不再有为他人采花酿蜜的激情，而办小企业，开门面小店，效益又没有保障，选来选去，唯有驰名中外的牡丹直销才是自己可选的终身事业。再说，改革开放30年来，当前的90%的领域已被寡头或准寡头控制，想在剩下的10%的领域里创新出大名堂或未来20%的新增长领域里找到大机会，天地人三者要绝配，概率太小了。虽说是事在人为，但你又怎能确定2块钱就能抓到双色球700万分之一的概率中500万大奖？！丁华大学时看过一本《谁掌管美利坚》，当时没怎么看懂，现在，中国经济领域的全面西方化，虽然这最后的“49”在中国现在还要分类，但可肯定的是，未来50年竞争更加残酷，不趁年轻积累些可以传世的财富，何以对得起未来的子女和现在的父母，乃至困苦时真诚帮助过自己的朋友呢！

丁华姐姐丁荣在杭城做软件测试工程师，人什么都好，就是专业之外不大关心或者过于关心外面的世界，前者可叫宁静淡雅，后者叫做狗拿耗子，包括对姐夫万千。姐姐姐夫在杭城买了座房子，按帐面资产算，一家两白领的他们，在丁家三姊妹中整体实力最强，当然生活水平高不高没比较，杭城一个馒头贵的时候卖两块呢。丁华弟弟丁高与弟媳妇茉莉在河州，前者穿名牌开好车时象半个老板，后者是海关的公务员。

茉莉比老公丁高大两岁，其实是丁华海州二中的同学。两人原来不在一个班，是高二六个班进行文理科分班时同批分到文科一班的。在文一班，丁华是班长，茉莉是团支部书记兼文艺委员。由于丁华助班有方，茉莉才艺上佳，故全年级的体育比赛，歌咏比赛，　但凡是年级比赛，文一班多独领风骚。自然，有很多男生都对茉莉表示好感。但奇怪的是高中三载，却没见茉莉和谁真正谈过爱。只是高中毕业，全班用大脸盆盛菜会餐，县级市的海州，地处穷乡僻壤的海州二中文一班的同学们，啤酒可乐喝得一地瓶盖。海州二中留给丁华最后的深刻记忆，是会餐时茉莉醉后提一酒瓶，与丁华碰了一下：“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一口气将750毫升的海牌啤酒喝了大半，被女同学扶回了宿舍。

接下来丁华上了广城农学院食品专业，而茉莉却因发挥不佳名落孙山。复读一年，茉莉进了河州师范学院政教系哲学专业，因不想当老师，大学毕业时考了公务员，在河州海关做了关员。廿六时河州汽车走私案爆发，身为调查科副主任科员的茉莉顶着威胁利诱，将其办成铁案。不久被提升为副科长，关服在身，的确英姿飒爽。

丁高没上大学，高中没毕业就跟着海州个体老板李丝跑运输。李丝胆大，手段了得，几年就开了物流公司。接着跑外贸，把公司开到了河州，主要是为大企业金枝纸业运输废纸垃圾。金枝初时不如后来强大，委托丝老板的海船搞进出口。丁高属于丝老板公司创业元老之一，年仅25岁就当上了李丝汽车物流公司的副总，整天开着一部二手大奔，在河州穿梭。因业务关系，与副科长茉莉有过接触。一见茉莉，丁高平时只在大客户面前显摆才偶尔抽一支的“杲璧极品”香烟一下不自觉地抽了三根。最后一个烟屁股扔进烟灰缸，丁高下定决心追茉莉。凭着自己外在的珠光宝气和英俊的小脸，借助9999朵茉莉，和这几年拉关系练就的无比的厚脸，终于彻底征服了茉莉。新婚那天，在广城同老师一块开白酒公司的丁华赶回河州，一见弟媳，竟是自己五年未曾谋面的同学，起先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但真正觉得自己看错了人的是茉莉。结婚半年后茉莉发现，李丝公司可能涉嫌走私，就婉转地提醒丁高注意与李丝保持距离，最好是退出股份，丁高听后一楞。但毕竟丁高商海数年，反应机敏，马上想起婚前曾对茉莉吹嘘自己在汽车物流有些股份。走私的事丁高真的是一无所知，故而也不在意。几月后海关对李丝物流总公司立案侦察，结果是将走私香烟的李丝法办。本来就建在关系勾兑，入不赋出基础上的丝丝集团，自然经不起风浪，一夜之间风流即被风吹雨打去。

此时的丁高，季度工资也没拿上，二手大奔原来也是李丝买的走私货，自然没收上缴国库。平日里的几个钱都用在了朋友和酒肉之上，何曾想过自己会失业。为追茉莉，9999朵茉莉也不知道打批发，花店老板说干脆付个吉祥整数，丁高一激动，给了12000朵的钱，自然以前也不可能存下什么钱。下岗之后，回想自己的特长，就是会三陪，拉关系，但拉关系也是要有目的和平台的。这时候的丁高想不出为什么目的，也没有自己的平台，连装门面的极品烟也买不起一盒，自然空有这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眼看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当然要想别的辙子。

丁高风光的时候，胡吃海喝，广交九流三教朋友，体检时查出了乙型肝炎，属于小三阳。丁高也不吱声，怕当副科长的大学生老婆看不起自己，就编了一个故事，提醒茉莉去检查一下两对半。茉莉考公务员体检时没发现什么，但时隔数年，到底不知情况变化，就去检查。却没发现病毒，就打了免疫第一针。反正海关条件好，这些都可以当福利报销的。只是丁高知识有限，治疗乙肝的广告又说得全中国人都认为不使表面抗原转阴，90%就会转化为肝硬化，而肝硬化者99%又会转化为肝癌，让你把血汗钱送到厂商销售商手里，懂行的专家又没义务出来澄清，而发明人利益人也只管广告里吹嘘“做药就是做天良做地良”就是不做人良，做良心的。于是丁高背着老婆朋友不知道偷吃了多少各类新药，有次命要紧，还借了公司财务上的一万元。幸亏不久丝丝集团都作鸟兽散，没人追究这事，否则则一万元怕是要向老婆茉莉开口先还清算组的帐再等破产发工资的。

茉莉与丁高婚后谈不到一块的最大障碍还在于各自的经历。虽然两人都在海州农村长大，但茉莉走的是读书进机关的路，虽然有过二次高考，到底没有社会底层刻骨铭心的人生体验，以及小人物干什么事都要求人的卑微。人都是要社会各阶层都体会，理解后，才能明确自身，为自己定位，或甘于平凡，或追求理想的，或遁入空门，或躬耕垄亩的。茉莉作为调查科的一员，见到过河州，河省的老板也不少。自幼又有些文艺天赋，自然与由草莽人物李丝决定个人生死的丁高在价值观上有巨大的裂隙。早在结婚初期，茉莉对自己大丁高两岁还有些愧意，但后来丝丝集团破产后茉莉发现丁高在汽车物流公司里根本没任何股份，于是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她这个调查科副科长也没有什么思想包袱，到底不是走私犯股东的家属。不过这让茉莉也感到丁高的虚无，不象丁华实在。年轻时候的丁华，多么稳重，真诚和有男人肩负道义的魅力啊。

茉莉也真有对不住丁高的地方，那就是茉莉老怀不上孩子。茉莉偷偷地去医院检查过，结论是先天性不孕不育。这当然对茉莉打击很大。冷静下来后想找个和风细雨的床第机会和丁高说清楚。但茉莉试探过几次，丁高好象对要不要孩子并不上心。接下来不久丁高就失业了，此事就耽搁下来。一次茉莉要把丁高挂在衣柜里的西装拿出去干洗时，不自觉地把西装口袋翻了一　下，却发现一小瓶撕了部分标签的药丸。茉莉一楞，起先还以为是毒品什么的，于是就想要查明白。你想茉莉是半个缉私警察，要查出一瓶东西还不易如反掌。结果发现是一瓶“360度杀毒乙肝起生丸”。丁高在人生低谷，茉莉又对自己不孕心生愧意，于是也就瞒下了此事，象没事人一样。甚至想起当初丁高编故事叫自己去检查身体，倒有一丝温馨。

过年的时候，丁华从广城回来，丁华，父母，丁高茉莉五人在海州老家过年。吃罢团圆饭丁高说到镇上有事，就自己骑了父亲的摩托车，踏着积雪走了。一家四人把春节晚会看了大半，打着哈欠要睡了还不见丁高回来，茉莉就打丁高的手机，关机，有些气愤。父母怕当了科长穿着官服的儿媳生气，就徉骂着丁高这不肖子而早点休息去了。丁华喜欢在除夕春节听农村的鞭炮声，又怕弟媳心里不舒服，就留住茉莉守岁。两人在煤火炉烘罩上盖着被子的堂屋里听着性急的人们稀稀落落的鞭炮声，聊到了海州二中的往事，深感六，七年一晃，真是光阴易逝。有时候说到开心处，两人的笑声不免有点高。怕吵着父母，茉莉建议到隔壁给丁高茉莉住的厢房去守岁。于是两人关了堂屋的电视，把炉子烘罩搬到厢房处。

茉莉说新的一年，弟媳要敬当哥的一杯酒。就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从河州带来的张裕解百纳干红，用父母家的景德镇瓷荷花茶杯各倒了一小口，敬了丁华一下：“heppy　new　year！”

两人都觉得酒感不错。

茉莉说这750毫升的葡萄酒也就三大茶杯，哥哥量大，喝两杯，我喝一杯。

因是除夕，又有窗外原野上的洁白的瑞雪和室内温暖的炉火，以及广袤农村空旷而远传的礼炮混响，虽然这几年创业，工作颇不顺意的丁华对身为弟媳的老同学有些陌生，到底还是接受了茉莉的美意，诗情画意之中，慢慢地喝了起来。

喜欢制服的茉莉理理肩章，喝了一大口：

“哥哥怎么没把嫂子带来？”

“她有些时忙呢。”丁华敷衍道。

也难怪丁华应付。丁华在广城与繁华谈了两年爱。亲戚中除了姐夫万千在广城出差见过繁华一面外，繁华一直没到过丁华海州父母家。这是丁华离上次回海州三年再回海州过春节，此前还是茉莉丁高结婚时丁华坐飞机匆忙来回，在河州呆了一晚，在海州父母家住了一晚。因为那时自己和老师合股的“火一把酒问吴刚”在假手续上出了问题。也不怪丁华，老师和丁华都没什么钱，而把白酒产销手续办下来，全套十几个证，缺一个都不行。办每个证都要钱，还要时间，而在别人厂里加工的“火一把”春夏秋冬四季酒，还一分钱没卖出呢。所以三年前丁华是风雨兼程的。幸亏丁高不喜欢广城炎热的气候，把结婚旅游目的地选在了哈尔滨。否则，丁华真没时间陪亲人弟弟弟媳同学好好玩几天。

繁华是丁华两年多前在广城找住房时认识的。

丁华这六年最成功的时候是为“开炮”牌白酒当广城销售经理时，月入上万。只是好景不长。开炮上市前五个月，销的老好，当然也有丁华的功劳。但老板利令智昏，在拓展品牌宽度开发药酒时偷工减料，车间员工上行下效，也不认真，把开炮酿成了哑炮，公司也随即熄火。

事情源于某次广城工商局经济检查科长吃饭，喝的是孝敬者带来的开炮药酒。素有职业眼光和美酒家口舌的科长喝到第一口，就觉得味道怪异，有点不对头。科长格大，直言不讳，问众人味道如何。大家多说有滋有味。请客者虽有同感，但不想殃及池鱼，自己只不吱声。不料席间工商局某大炮率先开炮：“好象有点动物尸体的腐臭！”按理药酒多是龟啊蛇啊海马啊当归啊鹿茸等中药材酒精泡制的，不会有腐臭气息。奈何迟到了两分钟被扣了一月奖金的车间员工在车间扫到已发臭的臭老鼠后，灵机一动，把它和药材一块扔进了即将封口的药酒内。负责封口的流水线师傅是个老近视，还以为是什么海宝，酒又不是自己的，也就由了他去。

也是天该绝开炮酒。别人都是买成品药酒，开炮却仿照农村土坊，为显示自己货真价实，剑挑偏锋，两斤装的酒瓶内，放七两药材，当然是大池泡完后的无用的药材，以收美女无衣之效。

听了炮手的附议，科长借着位置的虎威，擦了擦自己的近视镜片，把眼镜凑到酒瓶底下一瞧！因为包厢里华灯光强，开炮的透明玻璃又有些反光，科长看不大真切，只是觉得某个动物遗骸有些面熟，忙站起来，大声招呼大家都来看。请客的人自然是第一个上前，其实是看清了，却到底是出来混的，连遮掩时也不忘抬举一次自己对之有所求的眼镜科长，说自己是也是近视，只是为哄骗小姑娘方便没敢戴镜。听话听音，这话是把科长表扬成正人君子。炮头年轻，又是科长的手下，却意识有别，哪有不维护老板健康的道理！为在自己科长面前邀功，实事求是地说“估摸象只老鼠”。其他人都反胃，说还是头一回听说把老鼠做中药的，这他妈也太缺德了，敢把科长当傻b。请客的人忙在科长面前辩白自己真的不知道，您大人大量，　不要计较小的失误，说得自己眼泪汪汪，就差给科长磕头。饭局上的牵线人忙打圆场，说你也是无心之过，科长什么样的大官，不会给你穿小鞋的！边说边转头递给科长一支“第二枪极品”，给他打火点着：“科长说是吧。”科长于是只好转怒为喜，说“我不计较你，但这广城的商人也太他妈猖狂了，上次局里封了个老鼠会，这次又敢对老百姓开老鼠炮，把人作老鼠搞，拿老百姓的命当儿戏，真是可恶。”吩咐炮头找到瓶盖包装封了药酒说拿回去化验，再收拾这家伙。

第四天，科长以法律的名义封存了开炮药酒库存。

数日后，广城的媒体趁3.15，把开炮系列炒了个热火朝天。

一月后，丁华失业了。从此结束了夜夜请客拉各代理商拉主管单位关系的酒肉生活。

见过了商场的翻云覆雨，丁华在极度困难时开支谨慎。几天前还在计划年底发奖金时买部小车，“春眠不觉晓，处处电驴跑，夜来车子声，花落车轮扫”的广告还在耳边回响呢。现在找房子就只找合租房了。寻到网上合租一间，一看，大小十来个平方，正合适。住两月，发现隔壁新来的繁华，就是事实上的房东。原来是繁华从上个二房东手里接了这个三房两厅清水房隔成八间，她自己住一间，带个弟弟，八岁的样子，上小学二年级。

繁华比丁华大两岁，却不象久历人间的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四岁。繁华平时对单身汉丁华很是照顾，有时自己做了饭也喊丁华吃。开始丁华觉得只是房东拉住客的手段，又没有丰富爱情经验，哪里在意。反正多数时候他自己也是买了菜的。

有天丁华在繁华处吃饭时，见菜特别丰盛，就觉得奇怪，但没吱声。繁华却拿出“潇老窖”，请丁华喝。丁华说我不会喝。繁华说“你喝，我自然有让你喝的理由！”

丁华只好端起茶杯自己抿了一小口。

繁华挺了挺略显丰满的胸部：“我说出来可不是让你破费啊。你来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丁华虽然觉得繁华话讲得有点冒失，但都是年轻人，也没计较，只是猜今天可能是什么好日子，要不她弟弟也没看到。

“今天是我的生日！”

丁华只好再次端起茶杯说“祝繁老板生日快乐，青春永驻！”

繁华使出浑身解数，左劝右斟，两人喝完了大半斤白酒。丁华不想再喝。繁华把瓶中的剩酒全倒进了丁华的茶杯，说：

“我还有理由让你喝！”

丁华打着酒咯，说：

“哎，你自己一点不倒，全把这三四，两倒给我，不公平。再好

的理由我也不喝了。”

繁华于是拿出早准备的啤酒，不待丁华阻止，就用启子撬了，把自己的茶杯倒满。

“那也不行，要不我俩换。你啤酒我白酒，我还是不干。”

繁华把两种酒一匀，一人一半，推到丁华的面前：

“这下公平了吧。”

丁华看着茶杯，说：

“莫非今天还是你弟弟的生日？”

“他到同学家去了。”

“那是什么？”

“我们认识三个月。”

丁华的脑子一团糨糊，理不清楚。繁华说：

“当时在网上发信息的是我朋友，与你签约的是我朋友。这套房

子离她住的地方太远，不久就转到了我名下了。”

丁华恍然大悟，原来搞分隔房的如旅行社般，也搞卖猪崽的事。一年前丁华从河州回海州，坐的是不走高速的便宜的破中巴，在离海州20公里处，被车主赶到另一辆破中巴上，丁华上去的晚，连座位都没有。

恍惚中丁华感到繁华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蛋：“干！”

丁华后来就不省人事。丁华上学时一碰酒精就脸红，要不是做开炮的销售经理，专攻食品的丁华，也喝不了半两的45度白酒。

天亮时丁华醒来，暖暖的空调中，发现繁华正睁着急情四射的大眼，骑在自己身上，快活地做着臀部运动，一双硕乳在窗外射进的冬阳下闪闪晃荡，自己的双手则被繁华白胖的十指交叉紧握。丁华叹息一声，到哪里去找我的童真啊！

人道是男人因性生情，女人则反过来。后来繁华告诉他，自己十五岁后父母双亡，“弟弟”其实是自己8岁与杭城初恋男友的私生子。男友车祸去世，自己一个带不了，只好嫁了一个四十岁的丧妻干部。四年后离婚，后又与广城一白领结婚，因自己太喜欢丁华了，决定与第三任丈夫离婚。

丁华可怜繁华身世，又贪婪繁华丰臀硕乳。初恋吧，以为生活就是床第之乐。前前后后与繁华一拖就是三年。姐夫万千出差在广城见过繁华后，对丁华父母和丁高夫妇说，繁华人长的不错，待人处世也可以，只是命不好，十几岁就死了父母，留下一个弟弟。

丁华其实知道久居杭城的姐夫当时从自己训诫繁华弟弟的口中看出了端倪，因为丁华不小心冒出了杭城关于“妈妈”的方言“娘娘”，对久打游戏不归的弟弟说：

“你娘娘知道了该打你了”。

万千反问了一句“什么娘娘？”

丁华装着没有听见，万千也装着随便一问了算。

酒往胃走，心向曲行。往事越两年，繁华如烟。如今，在这银树火花的夜晚，面对一绺秀发调皮地搭在杏眼长睫上的关员同学，丁华感概万千：人的路真是不可琢磨，要不哲人怎么说生命是个奇迹呢！婚姻也是奇迹啊。按学识，才华，丁高与茉莉是不对称的，但与茉莉对称的自己，却与茉莉失之交臂呢。如今，披戴国门铜钥的关员，白皙清秀的脸上泛着桃红色，不知是被过年的气氛感染的还是炉火烤的，抑或是酒精的作用？这位同窗年半的老同学，如今已是成熟干练，小荷露尖。虽然在识人方面茉莉也许曾有误区，不似自己对丁高般了解，或者她年轻时候也对社会人生不了解，但命运毕竟是不可逆转的。假如是丁华送的9999朵茉莉。结果会怎样？也许，茉莉还是父母的好儿媳而却不是弟弟的好老婆了。当然，丁华也没有弟弟的浪漫和魄力的。这人和人啊，就是不同。读书的多少和文凭的高低，也不是决定人生的关键呢。

《战国策》里有个故事：

某国某公两儿子一女儿。女儿嫁到他国做大夫夫人。大夫出事，女儿连坐，一家人进了班房。平时大儿子大方小儿子节俭。女儿出事父亲在外做生意不知道，母亲就给了银子让了小儿子去活动，把女儿买出来。两个月后父亲回家听说此事，跌足叹道：

“完了完了，这次我女儿铁定是完了！”

亲戚不解，问原因。父亲说：

“大儿子去的话出手大方，可能还能买条命回。小儿子出手小气，女儿哪里能活命呢！”

再半月，小儿子回，身上还带着些去时母亲给的银子。果然，女儿一个月前就被处死了。

对于弟弟丁高，丁华是十分了解的。小时候弟弟就调皮捣蛋，上高中时总爱与镇上的街痞鬼混。和李丝跑运输时，还在海州帮朋友忙，冲进县卫生大院打人，群殴时还挨了自己人误打的一酒瓶，血流满颈。虽自己误伤，但到底是别人吃了大亏，对方被众人的大脚踩出了屎尿。朋友害怕，逃到河州后又随原车返回海州来自首，不想连累丁高等几个朋友。

在丁高的眼中，义气比金钱和女人重要，尽管义气不能给丁高吃喝，陪他睡觉。李丝也正是看中了丁高的这点，才把丁高提拔成自己的助手，却不料准备让丁高介入丝丝集团核心层时，东窗事发。

婚礼上的茉莉，显出空谷幽兰的高贵气质。人们爱梅兰竹菊，丁华也喜欢。高三文科一班的文艺晚会上，在大家的起哄中，丁华还唱了一首《好一朵茉莉花》，茉莉接下来唱的是《梅兰梅兰我爱你》。现在，丁华已记不起当时歌唱的情愫，但毕业会餐时茉莉的酒后失言，丁华却是记得真真切切的。

想到此，丁高举起茶杯，脱口而出：

“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茉莉一楞，旋即举起红酒：

“真的！？”

新年的钟声在两人心头敲响，有些兴奋的茉莉，再从父亲的酒柜里拿出一瓶土烧谷酒，再次对丁华举起茶杯。双方异口同声：“新年快乐！”

朦胧中丁华听到茉莉在自己肩头诉说着丁高有乙肝，还说她和丁高没有什么话说，说丁高也不特别珍惜两人的感情，絮絮叨叨，不很真切。丁华四肢无力，也不想开口。窗外依稀时有赶新年晚了点的爆竹声，或者　，雪仍在飞？

好象茉莉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制服，还拿了关员的大衣盖上了自己。又好象，茉莉为自己脱了毛拖鞋，为自己盖上了被子；或者，茉莉吻了自己一下，或者，自己也揽过茉莉轻柔的腰身？

一切都不很记得了。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丁华被海州农村迎春接福惊天动地的爆竹声吵醒。

丁华双眼朦胧中，却见茉莉髻发肃穆，双眼微闭，屏住呼吸，脸色菲红。人虽蹲在自己身上，素色双袜则落在自身之外——这上上下下的运动，或是瑜珈的创新？茉莉洁白的衣胸里，两只小兔分明也在欢快地跳跃。

丁华内心大叫一声：我亲爱的弟弟啊！

茉莉迎雪开花的大清晨，曾被丁华拒绝带回海州的繁华，新年的第一天就起了个大早，要赶八点的最早一班飞机到河州。下了飞机后接着赶客车，下午三点就赶到了海州县城。到了海城后就给丁华一个电话，接了电话丁华就有些勉强。

父母知道了电话内容，却欢喜的不行，赶忙叫儿子把两千里外飞来拜年的未来媳妇接到家。

茉莉，丁高，虽然惊讶，丁华有些反感，但大家脸上却是中国人的做派，一团和气。

繁华却很讨大家的喜欢，又是递给父亲精品烟又是送给母亲治风湿酒，给丁高的是一个多功能剃须刀，法国货。当一贯素面朝天的茉莉接过毒药香水时，心想下次送给副关长的爱人最合适。

茉莉还真是见过场面的人，在父亲起床“出行”（海州农民新年春节第一次开门）放鞭前，早为自己和丁华穿戴整齐，两人围在火炉上依然有说有笑。现在，对鞭炮兼程赶来的准嫂子显示出特别的关注和热情，两个成熟女性仿佛亲姐妹一样有说不完的话，晚上丁高也把床铺让给了她俩，自己又到海城找朋友玩去了。

其后两年，丁华依旧在广城忙忙碌碌，平时只在电话里和亲人们保持着联系。姐夫万千辞去了证券公司部门经理的工作，瞒着姐姐丁荣用杭城的房子在银行抵押贷款60万。花5万买部跑了20万公里的二手大奔550，花2万买了两套衣装行头，手里还常提着200块一盒的“软级荭牌”，当然不常抽。剩下的钱与人合股在广城开了间投资公司，做电话营销的资产管理。

这生意，说白了就是把自己底薪800招来的电话销售生包装成男女索罗斯，收别人的会员费，引诱客户反复进行交易，好在自己推荐的营业部搞佣金分成或拿点百里挑一的赚了钱后的分成。丁华问姐夫为什么不在杭城开？万千很内行的说，广城钱多，人傻，好蒙。

对于证券，丁华不懂，可丁华懂的白酒，销的也不好。虽然大学里学了四年的食品发酵，也给别人打工红火地卖过一阵“开炮”，自己和老师的新公司还是产学研三结合，效果却不好，早关了门。现在又改在别人手下做经理，月收入也就3000—5000。生活有时候真逼得人们要去当鸡卖鸭做骗子啊。还好，有茉莉的电话中的宽慰和鼓励，日子还算叫花子有酒喝，勉强过得去。

两年内丁华没回海州。家中情况多由姐夫万千解说，无非是父母隔壁的贺大婶的小儿子过年前回家还是半年前去塔市打死工时穿的那双拖鞋，大婶说自己小儿子节约，别人却说那小孩心里有煤；再就是隔隔壁的三毛，每年给别人整酒，一年收入都两万多，一桌的厨艺费30，还有烟，比种死田要爽多了。姐夫虽不是海州农村人，但却喜欢农村的掌故，说起来津津有味，让丁华在赤日炎炎的广城还是觉得家乡春意盎然。

去年姐姐丁荣来广城，私下里告诉弟弟，自己怕是得了忧郁症，总是焦虑多疑。万千也是受不了她的多疑，才逃离杭城的。丁高诧异于姐夫万千对自己的实话不说，又想已结婚准结婚要结婚的男男女女们都不容易，也就释然。

于是丁华陪姐姐丁荣到雅致医院看心理医生，又是问话又是做电脑测试，花了280的诊断费，得出中度抑郁症的结论。丁荣开了1000多元的进口药，全撕了标签，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最底层，在广城陪老公住了几日，又回杭城做自己的软件测试去了。还好，半年之后丁华听姐姐说，杭城的心理医师告诉她：“知道自己可能心里抑郁的人，其实要么没什么大问题，要么问题很大。广城的不科学。不要相信！”丁华不懂心理卫生，但觉得杭城的大师的“要么要么”，其实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好象谁都能说的。

不久，丁华认定了牡丹直销，每天自己听上级组织的买票课，也鹦鹉学舌地给别人上课，和别人聊天，鼓动，发展下线。就象20世纪20，30年代老党员发展新党员，要甄别，也要大胆。

万千却说，如果全世界的人每人每月都消费600元牡丹牌营养保健品，则，每个人都是亿万富翁。丁华知道姐夫没搞懂牡丹，事实上能“自然醒”的人也确实不多，也就笑笑，说了句“其实你不懂牡丹的心”，也就不与万千争论。在牡丹，陌生的人都是兄弟同志战友朋友铁杆，何况对方是自己的姐夫。

等到每月能拿2000多的时候，丁华有时候就请万千开大奔去显示气派，增强下线们的革命信心。万千心想既然这直销和我拉客户都是二奔当大奔的套路，可见四海之内皆牡丹也有些玄。当然，自己花4000块请个把证券分析师，公司和他自己本人齐心协力，把他包装成巴菲特的中国儿子，在潜在的未来公司会员或委托人面前，倒能让魔法起些作用。如果上面不打击，这其中的钱也好赚。只是反复交易的客户见没到赚大钱，心里也不爽。一次一个亏了本的人摸到办公室，抬手一烟缸砸烂了玻璃桌一角，800块一张的广城防弹玻璃桌顿时成了半废品。助手要动手，被万千拉住。他不想让这个本地人举报到管理当局，那样就惜指失掌了。

万千的套路，基本是熊市的时候多撒网，期货外汇黄金股票都做，在这个投资大超市里，凡世界上有的投资品，万千公司都有卖的。反正这年头谁也不是林奇，金牌股评家还一年失嘴好几回呢。只要让你交易，我就有佣金分成。收益分成是不必多想的，反正是瞎猫碰死老鼠的事，最后顶多就１%的长期胜算概率，靠天吃饭吧。何况即使签了分成合同，万千公司既没有证券咨询业务资格，也没有风险保障能力，会员们或委托人较起真来，自己还是不好办的。

当然，万千的二奔，开的时间一长，也能唬来一两单。在公司里替人操盘，虽是别人的钱，但得更加小心翼翼。去年有个同行，做了假香港身份证，前脚一离开公司后脚就说自己是香港某首富的儿子，虽然骗了九个车模的100多万，其中一个为他生了少爷小子的少妇，当车模没车开时却到底双脚走路提刀杀上门，砍伤了他一只手，边砍边说：“看你一见面还敢不敢摸模”。

繁华呢，一年前就与丁华彻底崩了。因为两人为丁华帮忙做二房东的收益分成产生争议并动了手，繁华“弟弟”关键时候还打110引来警事，丁华因此被警察强行以“冷静”为由滞留了数小时。何况时间一长，心灵的互动交流需求就大于身体的交流互动，繁华也赶不上怀揣升官发财死女友的男人式梦想的丁华的思维节奏。

听说与繁华掰了，父母和丁高都有些惋惜，只是姐夫万千暗中替大舅子庆幸。茉莉同样不明就里，只是心想，自己这“毒药”还没送人呢，怎么就聚散两不依了呢。

今年上半年，丁华听姐姐丁荣说，茉莉好象要和丁高离婚。现在丁高已不在河州而回海州开小店去了，不过茉莉每月还资助弟弟500块的烟酒钱。丁荣的忧郁症已彻底好了，但这病的前后过程万千一无所知，只道是老婆过去是爱管闲事的缘故对自己太在乎故而疑心重重。万千的杭城住房还在银行抵押着，父母，弟弟，茉莉还以为万千和他的大奔一样，很风光呢。丁高虽然自己以前也开过大奔，但到底现在海州，没钱跑两千里外的广城，丁华也一如既往地说姐夫的富贵，所以也和父母老婆一样，暗暗以姐夫为荣。

丁荣有次无马找马的跳槽的空档期，电话中还对丁华说：

“我不急。玩两个月也没问题。自己家的房子，还值一百多万呢。”

现在弟弟的病毒活动应该稳定下来了吧，但自己是不能对丁高的肝炎明白地说什么的。可别再相信什么广告，开棺材铺的一半都希望多死人呢。增强自己免疫力是关键，那比吃药杀毒要强的多。茉莉前天在电话里说，因为中年男人要补身体，已给丁高买了一年多的螺旋藻咀嚼片吃。已与茉莉分居独居海州的弟弟，脸上应该没有明显的黄疸了吧。

书上说宋理学出现前中国人都很开放的，所以可以推测陈平在《史记》中的兄嫂故事在当时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只是如果茉莉真的离开了弟弟，那么，两年前的除夕，茉莉斗雪熬寒，迎春绽放，却是孤枝一朵，羞答答地，静悄悄地开——这个秘密，还能保守多久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