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滴,更漏滴,
长夜声声无所依。
漫漫韶光琴声寒,
魂魄漂泊空相惜。
——潇湘神 更漏怨
又是三更,子夜时分,偌大的房间,空留一人。唯更漏点点滴滴,与我相伴。如我的呼吸,空洞寂寥。烛光昏昏暗暗,凄凄惨惨,不胜悲凉。
“好冷!”我不禁叹道。
读书读的倦了,瑶琴弹的累了,连填词也都已索然无味。可漫漫长夜,又该如何度过。翻来覆去,诉说的无非寂寞二字。
连生,你可知,我恨你。是真的。倘若一个女子,心冰冷了,也就只留下恨了。
犹记得,那一日,我大红嫁衣,凤冠霞披,在人人羡慕的目光里,成为了你的妻。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多么般配的婚姻。
当你掀开我红盖头的那一刻,我想,我注定爱你,和恨你。
也曾有过如鱼得水的欢乐,得成比目,鸳鸯齐飞。你填词,我鼓瑟;你小酌,我便为你歌舞。花前月下,凤凰台前,人约黄昏,窃窃私语。无限甜蜜,那就是幸福吧。
总以为得到了人生的知己,只要我倾心相待,便能执子之手,一起偕老。毕竟,那时我太天真了,还没有看到人心的多变和岁月的无情。
连生,我总是喜欢唤你的名字,而非郎君。脆脆的,甜到心里。而现在,这两个字,只会让我更冷。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还记得你的甜言蜜语。月上柳梢,你听着更漏的声音对我耳语:“沈溪,这更漏倘若只滴晚上多好,天永远不亮,你永远陪着我。”
你给我的承诺,是那样的遥远,那样的坚定。可是,不过两年,一切都变的如此淡薄,直到消失。可笑我,还在傻傻等候。
也许,这更漏,也在笑我的多情吧!
演绎了千百年的故事,沉淀了千百年的结局。今日,也落到了沈溪,我的身上。
他们都说:夫人失宠了。他们又说:爷现在迷恋的是怡红楼的纤纤姑娘。能歌善舞,美貌如花,胜过西子。
连生,你知道吗,听到这些,我的心里竟是那样平静。冰封了的心,很难再起一丝涟漪。
那个名叫纤纤的姑娘,想也是命运多舛,要不倾城美人,怎会沦落红尘。只怕,日后,她也会有和我一样的结局。被你冷落,遗弃,随之便忘记。这是多么可悲啊。而我们女子,就像一颗棋子,谁都没有能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已有两个月,不曾见过你了。当你留恋于那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之间,把酒言欢,无限风流时。可曾想过,那个名唤沈溪的女子,你的妻,在独自神伤。
寂寞,如水一样,浸透了整个夜晚。心里,如同缺了个洞,怎么补,都补不起来。我想我并不想你,只是恨你。恨你把一个女子,如此青春年少的年华,就这样轻易否定了。在寂寞的日子里,空无所依。
那一晚,又逢子夜时分,你醉酒而归。身上充满陌生胭脂的味道,而我亦无言。
为你端茶,倒水,喂你喝参汤。像一个妻子应该做的那样对你。在你面前,我从不抱怨,亦不琐碎。一直都是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
你朦胧间,抱住我说:“沈溪,我好想你,好久都不见你了,好像我迷路了。”那一刻,泪,还是落了。
迷路了,多美的说辞。你不是迷路了,是一去不归了。你喃喃中说:“沈溪,我很爱你。”酒后吐真言,这是真的吗?
其实,爱与不爱,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天亮了,还是我一个人。
后来,就再也不见你的影子了。只是派人送很多名贵的东西给我。算补偿吗?难道这就能补偿我的青春,我的年华,以及我的爱吗?没想到,你也是这般俗气。
我经常望着更漏,看它一滴一滴的流水,仿佛时间也从我手边消失了。恍然间,便已白头。日子便如死水般沉寂,再不会有什么波澜。
甚至,我已经预见到以后的时光:每个夜晚,读更多的诗,填更多的词,努力让自己更有情调,更高雅。或者,再找些别的娱乐。让自己的心不死,让夜晚不太寂寞,便已足够。我只是一个女子,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也许,当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看淡,如悟了禅一般,了无牵挂。爱情,也不会再在乎。像所有的妻子一样,独身一人生活,如同从没有过夫君。生命,也就慢慢结束了。
我,沈溪的故事,谈不上悲剧。因为像我一样,这样的女子,不计其数。每个女子,都是这样度过漫漫岁月的。
连生,如果有来生,我宁愿不遇到你。
只是为何,那永远滴不尽的更漏,总在冷冷清清,抱怨夜的凄凉。
(注,沈溪与连生在二八年华结为连理,婚姻幸福。随两年后,连生变心,彻夜未归,两人貌合神离。这样的情况在古代婚姻是常事,更有甚者,两人从没有幸福过,丈夫便已离开。这篇文章以沈溪的口吻,诉说了自己的心绪,以及对连生的怨恨。也为了表达古代女子的无奈的遭遇,和无法排遣的孤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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