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冬天,张露着的寒冷,像久经了很多世纪的冰雪风霜般,仿佛在张牙舞爪,又仿佛在狰狞吞吐,这一世凡间的冰艳,不俗。
十二月的冬天来时,j学校飞虹大道边上的白杨树上,尚挂着几片零星的黄叶。初冬的风横扫过来,黄叶飘零在街角,缓缓而落,为这人间的最后一丝秋色,挂上圆满的句号。
十二月的初冬,静穆,寒峭;带着阴冷,严峻,排山倒海而来。
而就是在这样的冬天里,却依然有着与这个季节不搭调,甚至是与这个季节的基调相反的色彩在静悄悄又稳当当的渲染着:这安宁的季节,这荒芜的季节,这与世无争的季节。
季节是有在被渲染的,有一类人的内心却不会被渲染;他们眼中的寒秋还有初冬,永远都是清澈如洗的。
他们是一类行走在季节之外的闲人,或许这样讲来并不是多么的准确;但他们绝对是有着自己独特的闲云野鹤之个性的。
十二月的初冬来,干燥而清冷的空气也来;c同学常抱怨自己的手指被冻裂,不能够自己愈合;c同学或许不知道保养手指的有效方法,但那些所谓的闲云野鹤们绝对是知道的。
而我所谓的闲云野鹤,不过是游荡在这座城市里的一些不起眼的拾荒人罢了。
拾荒人只是我这样称呼他们而已;他们一般没有自己的固定职业;没有统一的着装;甚至连统一组织起来的默契都没有。他们好像更乐于独来独往,拣拾些被人遗弃的东西;说他们是穿梭于城市里的拾荒人,倒也不为过。
我是在初冬十二月的天里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的。以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某些偷懒赋闲的环卫工人;但后来,他们在冬色渐深的天气里,穿者反而更加的随意粗犷。我那时大概就猜到了,他们只是一类特立独行的身处在体制之外的人。
拾荒人的年龄多数都很大,在j城市和j学校里,我们都叫他们做阿婆或老汉。
拾荒人一般也都有自己固定的一块地盘,一条街或几条街的垃圾桶都是他们的既定拾荒范围。他们或者步行或者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而手里一定要是准备一个大旅行袋的;有时,他们还会戴上一顶帽子或口罩,手上也是会戴手套的;但不幸那些东西都不是新的,而且一致的都是黑颜色。
拾荒人的工作就是穿行在街角,一天到晚的都在街角过;他们穿着的外套和裤子的颜色也出奇的与他们帽子口罩的颜色相近;拾荒人给人灰溜溜的感觉。
拾荒人的闲云野鹤也体现在这种在街角闲逛上,而事实上,他们也并不闲得下来。他们也总是要拣拾些东西装进随身的旅行袋内的,不然他们一整天都会显得空虚;他们得刻意的防着有环卫工人的唠叨,还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吃自带的干粮,并且还得别有用心地看街面上随时随地被人丢弃的东西里有没有自己需要的矿泉水瓶,可乐罐,宣传单什么的。
这真的是再辛苦不过的工作了。? 所以,与十二月的清冷,静穆相比,拾荒人的粗糙,随意和特立独行永远都像是处在世俗之外的。他们不去欣赏别人也不被别人欣赏;他们不会要这城市的一草一木,也不在乎那一草一木对自己的看法,更不关心那一草一木一人对自己的影响;他们甚至都有些洒脱的气质了。
拾荒人很多时候,更像是这座城市里沉默的幽灵。他们只拣拾别人遗弃的,只关心那遗弃东西仅有的一点价值。时光不停,他们穿梭的脚步也不会停,他们的世界是独立也是孤独的。
在冬天有阳光的十二月来时,拾荒人通常是与阳光一起出现的,出现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街头;兴许,还有的拾荒人比阳光更晚些出来;甚至和阳光在相反的时间段出来的也是有的。
十二月是旧年的年尾了,拾荒人手中旅行袋内收获的拾荒品将会卖个好价钱。某个垃圾回收站外发布求购信息的小黑板上,某些回收品的价钱在波动,这些拾荒人的心里都是有数的。他们在酝酿着自己的打算,以期待又一个美好兆头的来临。
拾荒人在十二月的天里,在冬日温暖的阳光里并不会懒散。他们且行且吟,或者且行且酌:到底是将自己袋内的东西一次性抛售给某位小老板,还是屯积在自家的小矮蓬里?是立即抛售的价钱高些呢,还是屯积着见势再抛更有利呢?
有商机观念的拾荒人肯定是多的,但大多数人又偏执地不爱思考的那么复杂。对他们而言,每天都可以去街角逛逛,每天都有得一袋东西收获,每天都可以且行且吟一首自己爱回味的京剧段子,似乎比伤脑筋的复杂计算更让自己愉快。
你曾经有一件很钟爱的东西,你很喜欢它;可后来你又不爱它了,将它遗失;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你又想起它又想着要找回它时;那就去经常光顾你家四周的拾荒人那里去找吧,他们很有可能还留着。你去找他们,然后找回了那些东西,也找回了一段美好的回忆。是拾荒人帮你们将回忆保留着,这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这部我在十二月的周末里才看到的电影《一不留神》是在给我们明说,最美好的东西往往也是最容易被我们遗失的;美好的东西往往也是被懂得珍惜的人保存长久;美好的回忆也通常被搁置在简单的地方。
当城市里越来越善变的我们在对现状踌躇不前,举步为艰时,只有拾荒人,他们依旧是幅满足的闲人。
我曾在十二月的一个有阳光的午后看到过有拾荒人在j学校外的博学路上闲逛,他们是三位阿婆。阿婆们都是一幅全身黑色的着装,她们的口罩很大,将整个脸都罩住了,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三个人是走在一起的,好像还在聊着什么。
她们在一片香樟林下走了一会儿就都撇开旅行袋,坐了下来,靠在香樟的枝杆上,在甩着胳膊。有位阿婆用手松了松口罩,口罩就塌在她鼻梁上了;她在喘着气,又伸手去抓旅行袋,将它拽到自己身边,最后还把袋口扎紧;她再将帽子搁在袋口上,她一下子就干脆地躺在袋子上了。? 有拾荒人在晒阳光的时候,也有继续在拣拾东西的。那两位阿婆起身的时候并没有再和还在安逸躺着的阿婆打招呼,甚至她们俩在走了一段距离后也相互拖着各自的旅行袋分开了。
而在十二月稍冷的没有阳光的天气里,我也有看到过骑自行车的拾荒人在j学校里来回地穿梭。
那个拾荒人是一位老汉,带有皱纹的下巴上留有长长的黑白丛生的胡子;饱经风霜的脸上仿佛还长有胡须楂子,而他的眼睛是有神的。
老汉骑着车,车速并不快;他沿着小道慢慢向前,看到有垃圾桶时他就会停车,下来;他再勾起旅行袋,掏出铁钳子近身往桶里探去;他夹出有用的东西再捅进旅行袋内,最后四处张望下,就立马上车,走人……老汉的身后,留下的是一片苍茫悠远的冬天。
十二月的这个初冬过去的异常快,好像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深冬的冰冷是接锺而至的,从城市的一头开始,也迅速蔓延到任意的一个角落里。
拾荒人也是沉浸在这样一座城市里的,他们一样的在面对寒冷,一样的在面对荒凉。只是,他们依旧会在这样的寒冷里走出各自的矮蓬屋,走到各自的那块既定范围中去;也不是多么刻意的去拣拾什么东西,只是习惯而已:还是提着旅行袋,还是哼唱着小段子,怡然自得。
十二月的冬天和寒冷都是有终点的,拾荒人的习惯和职业却没有。季节在改变,沧海桑田的改变里却总有一些为之不变本色的人。什么是改变,什么又是本色?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荒芜环境,只有荒芜的人的心态。像拾荒人一样,只是坦荡的生活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安安静静,暮暮朝朝。
他们拣拾这座城市在十二月甚至在以后更久的时间里甩出的荒芜,再把它们收藏种下,并等待开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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