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垌村（苍梧村落走笔之二十五）

在倒水镇与人谈论米，一个妇人说：“路洞的妹仔思委的米。”承认是思委米好。我心一动，因为在思委的时候，我听错了是田垌的妹仔，难怪一直找不到田垌这地方。这次问清楚了，是路垌，倒水镇北面十五公里的一条村。

倒水镇往北，很旧的三级公路，两旁全是竹林。汽车经过，特别清凉。以前听司机说，这段路阴气重，常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七十年代我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

说的是有个司机，开着空的卡车半夜赶回梧州。经过这段竹林茂密的公路，忽然见到路中央有块木板，两尺宽，六尺长，很厚很整齐。司机下车看了喜欢，就把它丢到车后面的空厢里。没成想之后每隔半里，都有这样的一块木板让他去捡，一连六次。司机盘算着这些木板足够打套好家具了，心里得意。

车开到了一条小石桥旁，有个女子招手，要求搭坐顺风车。这女子白衣白裙，面容姣好，吐气如兰，令人不好拒绝。那个年代的人防范之心也没有现在这么重，司机便让她上了车。

一路上并没有风流韵事发生。到倒水镇时，女子下车，弯弯柳腰表示感谢，飘然而去。司机亦不以为然，离开倒水镇，一个钟就到梧州的家了。他想先卸下木板，再把车开回单位。不料打开车厢，六块木板不翼而飞。司机想起那位白衣女子，也想起六块板刚好是棺材的代名词，顿时吓得病了一场，从此再不敢晚上开车经过那段公路了。

这故事是七十年代一个司机给我说的，也是半夜我们开车经过的时候。当然所谓阴气重之说没什么科学根据，这里竹林茂盛，当然凉爽。但不知为什么，每次经过这地方，我都会想起那个故事。

过了这段路，就到路垌村的路口了。原以为能出美女的地方，必然山丽水秀，不同凡响。看了却颇觉失望。这里与苍梧其它地方没有什么两样，丘陵地带，一条小溪流也平凡得乏善可陈。不过，在访问路垌村的过程中，我又听到了另一个故事，颇觉有趣。

原来路垌村的先人，也是从珠玑巷过来的。当时来这里的人群，有个领头的，懂得看山脉地理。到了路垌村这地方，他不幸染病，自知熬不过了。临终前对夫人说：“这里风水很好，让族人就在此定居吧。后人不是出王，就是出天下美人的。但你要亲自把我的遗体和棺材放入龙江，不可在此埋葬。”

龙江就是现在说的桂江，离路垌村颇远，最近的途径经倒水镇，也有十五公里。几百年前，没有公路没有汽车，这棺材与遗体的运输就很难了。而且还要夫人亲自运送，就更不是易事。丧夫本就伤痛了，还要翻山越岭运一副棺材，这劳心劳力之艰，可想而知。据说她半路累倒了，这任务的完成，是别人帮忙的。没能遵照先夫关于“亲自”的遗嘱，夫人带着很大的遗憾过世。是以后来路垌村没能出王者，美人倒是出了，但算不上天下闻名。

这两个故事是不是有必然的联系，是不是因第二个故事而有第一个故事，这可以作种种浮想。我的兴趣只在于，路垌的妹仔是不是真的美，为什么会美？

有人告诉我，路垌村不但女子美，连男子也是俊的。据我观察，果然如是。我所见的，不论男女老少，首先肤色就胜于苍梧其它村落的人。都是白里透红，绝无菜色。另外五官棱角分明，身材高挑，男的健壮，女的苗条。我想这与他们的遗传基因有关。据说路垌村的前人来自川鄂一带，与苍梧本土人自然大不相同。

路垌村的青年男女，十五六岁就出外打工了，因此极少遇见。但不管是上了年纪的还是学龄的，都能从她们的肤色轮廓看得出是美人坯子。我与一个抱着婴儿的少妇想遇，借闲聊之机，得以仔细端详。真何谓唇红齿白，柳眉星目，小巧而高挺的鼻梁，令她的脸庞美得格外夺目。询问之下，她已快跨三十了，但看上去，皮肤吹弹欲破，好象不过二十出头。

路垌村的人美，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吃的水，是山上引来的泉。但不管怎么样，所谓耳闻是虚，眼见为实，我的确见识了“路垌的妹仔思委的米”了。苍梧村落之行，又了一段心愿。

2010-12-1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