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说是现实要求如此。
那个留下来的理由很牵强,像独弦琴上的弦。
是他们用力过猛,拨断了,琴声戛然而止,霎时心中,万珠坠地般的响。
仅仅一个电话,我的好强向那颗恻隐之心认输,我没有多余的勇气,装作凯旋的战士。
如此悲伤了整夜,心里反复在说:
请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回去。
没有预演豪壮,为了来自远方那发自肺腑的呼声,和这边彻夜无助的啼哭。
两地已是沁凉的夜,单薄得叫人心疼。
你们,请让我放松一点,我不过想像那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凋残的花瓣,悄无声息地皈依土壤,
或者,我是一只慵懒的小猫,我挫败,我沉溺,走不出千年不变的慈爱;
或者,我是一只勤劳的蜜蜂,我半颗心悬在这里,等我采到了花粉,就会回来;
或者,我是一只惊弓之鸟,已然慌不择路了。否则不会如此仓促,胡乱地捡了几件衣服,留下乱糟糟的床铺,
我只愿倾尽我整夜的泪水换来一个安静的归途
在校门口到安吉站这一路上,我一直紧紧攥着手中的最后一张五十块。
心里想着若天意也尽如人心,让车票不高于五十。
那么,我就不会再回来了,即使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胁我恐吓我,要赶我走,我也不会妥协。
就像我跟老板撒谎时一样斩钉截铁——我们解除合同吧,我患了绝症。
天也许如人意,也许它是在破例地怜悯一下,可那时候我太激动了,忘了一切露骨的讽刺。
一张车票四十九,剩下的一块钱不够我买车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可能是末班车了,司机也急躁起来,他看着我的行李包,恼怒地丢进底箱。
从来没有发现,人们如此盼望团圆,
那几个坐在后面的人手机隔一会响一下,他们每次都回答说快了,快到家了。你们先吃吧。
为什么夜归的人都是如此呢?而我只是不声不响地潜入这片黑夜,
爱上了这片黑夜,黑夜是一双深邃的眼,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它只是个看客。
这条延伸于丘陵间的高速路,这辆穿插在夜幕中的快巴,我,是一个过客。
她说:
“来吧,该聚一聚了,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
“来吧,我做饭等你,手里头有四块钱,我只买了一把红薯苗,因为我只吃一种心情。”
21:30,都安站,翠屏山脚下,大街小巷,迤逦迂回,我们都迷路了。
肚子咕噜嘟噜叫,她的饭香,还在很远的地方。
她的怀抱,是否还结实,是否还温暖?
悬念,是穿透黑夜的一条细线。
老天嘲弄般地把我带回“电影冰室”附近,一个叫“开心满屋”的小楼阁。
隔壁一对年轻夫妇,每每过了零点,妻子嘤嘤抽泣“你打死我吧。”
她的委屈透过薄薄的墙,侵占我们姐妹一亩三分地的梦。
而当破晓,丈夫的手机依然会传来浑厚的歌声“闭上我的心还可以爱谁……”
这日子只会循环,不会是个头。
它说我只是一粒尘埃,不会久居一个地方,但前面有一个多月的风平浪静与海阔天空,暂时不会被吹走。
“开心满屋”,我做梦的小屋,我频频回望,却无意踏进的小屋。如果开心,那便是吕纯阳和汉钟离的戒指私自下凡走一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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