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圣诞节是谁的节日，只是商场橱窗里那些流光溢彩和店内扎堆的大篇幅广告在告诉往来的人们又一个圣诞节来了。

路过珠宝店的大橱窗时，一个女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橱窗里的那枚钻戒。

我装做发信息的样子，掏出手机站在她的身后。

女人站姿很优雅。一头微卷的长发好象烫过的时间已经不短，很久没打理而失去了当初的精致。暗紫色的短身貂绒闪着雍容的光芒，修长的双腿上穿着一条黑色皮短裤，很不合拍的是中缝处露出一小段线头，黑丝袜在裤腿卷边处破了一个小洞，开始缓慢地脱丝。及膝的高筒靴子擦得很亮，只是鞋跟边缘很厚的泥土显而易见，象是走了很远的路。

橱窗内外，一些厚重的空气在我们头顶上方流离失所。

女人拉开挎包链，掏出一个钱夹，露出腕上那只混顿没有光泽的劣质玉镯，低头看看打开又放回去，她的眼睛再次定格在橱窗里的那枚钻戒上。粗糙的钱夹被仿成lv的样子，充斥在街头巷尾。我被她隐匿在心底的某些吸引，或许，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已经触动心底，即使此刻她那么优雅地站着。

女人发现我一直在看她，扭过头。白皙的脸庞跟裸露的脖子有一截明显的过度，我想她厚重的睫毛膏在眼睑上应该是一种负担。女人的目光象剑一样笔直射过来，我倒是象做了亏心事一样赶紧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女人扭着腰优雅地离开了，裤缝的那小段线头随着她的步子在风中忽左忽右地摇摆。暗紫色的貂绒象一张华丽的面具，她的细腻和优雅却被牵强和粗糙重重包裹。属于这个节日的空气在层层荡漾，我想女人的美应该是坦诚而清澈。

华贵就真的华贵，不华贵至少也要豁然。

一些场景在眼前切换，我想起了凯里集市上偶遇的那些女人。

上了年纪的女人，卖自己纳的绣花鞋或者自家地里收获的果子。被高原阳光灼伤得通红的脸，手背上的老年斑，眼角层层叠叠的皱纹在黑白交替的光影间展露无余。

时光如刀子般在她们脸上狠狠地刻下一道道痕，她们真实的年龄成了阳光下的一道谜。皮草、钻戒与杯盏之间的灯红酒绿跟她们的世界格格不入，她们每天用自己的脚步丈量大山的脊梁。站在她们的摊子前面，我凝视了好久，她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就咧咧嘴伸出粗糙的手指比划一个数字。

我顿时陷入空旷之中，她们在一拨一拨的游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腼腆，毫不伪装自己的真实。阳光在她们身上镀上一层又一层暗红的光晕，她们把坦荡的轻松与快乐传递给每一个经过的路人。

在凯里的两天很多次经过她们的摊子，每次路过每次都要驻足。繁华与落后的距离不管有多远，能守住内心的宁静与真实的女人最美。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来了，往来的人群如潮水般涌过。橱窗前的女人瞬间消失在人群里，就象这个午后她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依旧一刻不停歇的扶梯，闪烁的橱窗和耀眼的光华，渐暗的天空。

身后挂满礼物的圣诞树亮起来了，红衣红帽的圣诞老人在派发广告，孩子们快乐的欢呼，越来越多的喧闹在步行街里逐一上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