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一月来时，漫烁在这座城市里的清冷，寒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善。

一月依旧是以它往年的冰冷形象从遥远的北方，穿山越岭而来。仿佛是累积了三生的眷恋三生的痴许，一月里的雪也是随着这个寒冷的季节匆忙脚步一样，降落到这座城市里。哦，对了，雪还会降临到与这座城市毗邻的其他某座城市去。

很多时候，我会像个孩子般，趴在这座城市中的高大楼宇里，仰望着并不美丽的浅蓝色天空。我感觉天空很远，而云朵距我很近。一月里的城市白昼和夜晚都让我产生过那种感觉，虚芜缥缈的就像风一样。

一月有雪的天空，总是很低很低。低到好像我只要是伸手就可以触及到它们的冷艳般。

天空是低的，低眉信手，然而，在窗台上巴望它们久了，人却有一种压抑的感觉。那不是一种人的自我压抑，而是天空低眉信手后压抑给人的压抑。有时候，我烦躁着这种压抑；而很多时候，当那个虚芜的像风一样的我出现时，我却享受着那种压抑。风是我，天空是别人，而世界竟会是在哪一重意境里？

天空低沉压抑的景象通常不会持续多久，因为匆忙而又精灵的雪会很快降临。一月里的冬天是冰冷的，一月里的雪却温暖如昼。冬天里阴沉的云下降临的雪，是浅浅的水墨，是淡淡的墨痕。

与这重水墨和墨痕遥相呼应的是，这座城市里安静的生灵。雪是天空和冬天里的生灵，人是城市和城市里熟悉彼此和彼此熟悉的生灵。雪有时候在冬天里来，来到世间飞舞；只有人，他一生一世都在自我和别人的世界里，短暂飞舞。

一月下雪的时间很短，而下雪之前的阴沉却是很长很久。天空阴沉的一月，低调的像国画里的风景。有时隐时现的撑伞人在白昼的阴暗街道上穿行，风刮冷面，冷面似风。偶尔有车从远处的街道上直晃晃的奔来，车灯是橘黄色的，照在人的身上，街道的地面上，行道树上，于是这个世界都变成了橘黄色。

有雪降临的世界却不是单调的橘黄色，雪在降临之前的阴暗天色里总是让人期待的。雪在真正降临时却是安静的悄无声息，这多少有些书画风景里“留白”的韵味。总之雪是迟迟才降下来的，而在这之前的所有期待等候之类的不可名状和可以名状的诗意啊记忆啊等就都是一文不值了。

一月深寒，来到世间里的雪早就不是第一场了；一月寒峭，深雪内的苍鸣也不会是这冬天里最末尾的声音。低云在压抑天空最明显的时候，云会和天空一同崩溃，降下丝丝叶叶的雪花来。

这座城市它最安静和最喧闹的时候也正是冬雪丝丝缕缕降下来的时候，城市的上空有时候也会伴有绚烂的烟花出现。估计孩子们会喜欢，在近处放烟花的和在远处看烟花的都是欢喜的。孩子似的心很容易得到满足，也很容易被感染的翩翩起舞。烟花和雪一同被快乐渲染着，孩子就永远是欢心鼓舞的。

烟花和雪在一月的天空上起舞，一月舞蹈的时间也久。一月不醉，雪亦是不醉。?

我很喜欢在人群里穿梭，仿佛是有那种癖好般。我也爱在人群汹涌里思考问题，亦或者假装流浪般的孤单张望。一月来时雪满天，我从人群里走过，不小心被雪滑倒。一月雪舞，和我开了个偌大的玩笑，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跳舞。

一月雪临到，元旦的时间段和雪落的时间段分外吻合。又有不知道是多少处心积虑的人在忙着看雪，或者全神地随着高楼顶端的大壁钟倒数着新年的到来。

一月的第一天是有很多活动的，这我大都知道，就像我知道有很多活动的同时也有很多的雪下下来一样。一月又给人简洁明净的感觉，仿佛一月的第一天过去还会是一月的第一天。一月的第一天不会过完，一月也不会过完。

雪地里的活动大概也是属于孩子的专利。我忘记了自己是在哪个冬天里与“孩子”那个字眼分离的。我什么坏事也没做，什么糟糕的心思也没想；我就是这样无辜的被冬天抛弃，然后有一天，我还要反问自己：嘿，我是怎么从冬天里逃出来的呢？

一月雪在飞舞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我连本该参加的活动都没有去，我或者还喜欢坐在窗前巴望着无限山河里的分飞旧影，我或者还可以将他们幻想成美丽的梦，但我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十三年前，阿爸曾对小小的我说过，一月的花神是兰花，一月是兰花的月份。阿爸一辈子喜欢兰花，一月是他感觉生命勃发的季节。阿爸是在一月成家的，然后才有了我和弟弟，然后才有了我们这一个家。

十三年后的我，也是走在阿爸曾经走过的那种旅途上。雪在一月降下，兰花满布娇雪。

我是在公共汽车的颠簸内看完了这一月里的雪降下的全过程的。雪在我颠簸的视野里，七上八下，零落成泥。雪舞，雪停，然后我也停，下车。

我下车后，雪又反复地下下来。我看不到街上路人的脸，我讨厌看他们白色的帽子。

冬天和一月一样的空旷，人也和空旷的一月冬天一样粗犷。曾经我爱幻想，在一鸣桥上幻想，在最高的楼层上幻想。然后桥断楼朽，经历过春秋冬夏，然后我就再也找寻不到它们残留的影子了。即便一月来了，又会怎样呢？

那些流年是如此消释，那些雪亦是如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