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怀念同样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它们都无可比拟。
2010入春,怀念以后,开始深秋
-----题记
花沙在房间里给自己冲咖啡,很浓的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褐到发黑的浓稠液体在陶瓷杯里暗涌。花沙端起来试着喝了一小口,立即满嘴苦涩,苦涩到心脏里。不甘心,抓起旁边的黑巧克力一块一块放进杯里。巧克力被咖啡淹没后散发出混乱的香味。花沙轻笑,端起来再喝一口,浓稠的液体流进嘴里。花沙放下杯子冲进厕所呕吐,胃一点点开始变疼。
原来有些人真是喝不得黑咖啡的,如生活里的很多事情一样,无法勉强。花沙穿着棉袜子在木质地板上走来走去,胃里清醒地疼痛着,她无法在这个初春的夜晚安然度过。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花沙只穿着白色的内衣还有白色棉袜子站在窗前,透过玻璃可以看见37搂下面肮脏的城市。花沙的身体纯洁得像栀子。
怎么都不能平静。夜晚如此美好,花沙捂着脸蹲在地板上,哭,用眼泪来减少些疼。然后她进入了一个恍惚的世界,镜头一直在摇晃。她看见自己穿着白色风衣,对面前的大镜子说了一句很简单的句子,很完美的口型。世界一直在不停晃动并且不安。
直到明媚的午后阳光洒进房间,洒在木地板上洒在花沙的脸上。花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地板上睡过去看,现在又醒来。对面有人在唱歌,隐隐约约透些声音过来。又是新的一天,太阳每天都照常升起。
花沙用双手捧住脸,看镜子里的女子,散发这美丽的芬芳。看着看着花沙笑了:自己还是充满希望的。
把一旁沙发上仔细搁放的白色棉质风衣裹在身上,穿着白跑鞋,露出光洁的小腿,然后出门。风衣是半年前买的,领口袖口有精致细小的黑色绣花,像夜玫瑰一样绽放。整个春天,花沙都把这件衣服裹在身上,里面只穿着纯白的棉质内衣。
整个城市废气涌动,花沙在人群里沉浸着光洁笑脸。地铁带出的城市的风吹起花沙纠结的长发。她把双手插进衣袋,走进去。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
皮肤在风衣底下轻轻与棉布摩擦,发出温暖的声音。花沙觉得有点儿冷。她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又可以等多久。出门前的那一点点希望瞬间泯灭。
边走边爱,人山人海,拿着车票,微笑着等待。
请看我漂亮的坚持,地老天荒一直深爱。
初夏,阳光明媚,搁了冬春的棉布裙子终于又可以穿上了,终于又可以裸着胳膊和锁骨在阳光下面行走。花沙每天下午出门,抱着厚大的书本,搭地铁去一座有红砖墙的楼房学英语,穿着宽大蓬松的青色棉布裙子,边上缀满了细小精致的暗红色绣花。
每次进地铁站的时候,风总是把裙子灌得满满。花沙在cd机里放一些可以唤起心中所有温暖的声音。身边偶尔有卖花的孩子,花沙会在轰鸣华丽的音乐里对他们微笑。
花沙喜欢慕尼黑,那是个欧洲古老的国家,街边有卖五彩鲜花的小店,严谨,出产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和时尚服饰,骄傲。德语班里大多是将要移民或者出国的人,没有人像她一样纯粹因为喜欢。
每天下午两个半小时学习,持续三个星期,每天都在强化。花沙坐在最后一排最左边,一次性纸杯里注满清水,面前是厚大的外语书。老师在前面的黑板旁讲一条又一条语法知识。花沙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读书的年代,那时多美好,还有青涩的牵手。
想到这里她笑了,转头看见最后一排的另一边,那里坐着穿白色t恤的小阳。小阳。小阳。她是在讲台前贴的那张报名表上看见这个名字的,觉得很棒。后来那个已经谢顶的老师说小阳请你把第二段给大家读一下,最好一排最右边的他站起来,沉沉的嗓子发出好听的腔调,一头好看的碎发,一张酷酷的脸。那一刻花沙觉得小阳天生就是应该讲好听的德语的人,他讲得如此好听和流利。
花沙和小阳是这群学德语的人中最年轻的人,他们在开心的时候都有孩子一样的纯洁笑容,都很善良,随时听轰鸣的音乐,喜欢温暖,热爱生命。
今年5月的三个星期,花沙收获了她最喜欢的语言和最爱的人。
后来的一天,小阳搂着花沙的身体说你的德语说得真好听。再后来的一天,花沙发现自己不会用声音表达很多东西。她只会说一句简短的德语,只会那么一句了。
花沙在今年年5月认识了小阳,小阳带她去郊外看山,小阳指着前方说花沙你看这些坟墓。花沙抬头望过去,看见一座座孤独站立的青山。不断有风掠过,小阳在一旁孤独地站立着,眼睛里灌满了风。花沙突然感到难过,觉得小阳会过早地离开她身边,并且自己无力挽回,一边在风里笑一边在心里流泪。
那个下午,小阳在阳光下在草地上吻花沙,吻到她心里柔软。花沙的棉布裙子在小阳宽大破旧的牛仔裤下变得褶皱不堪。
三个星期的德语课结束后,小阳搬进了花沙的小公寓。在27楼的两室两厅,玻璃窗明亮,可以看见整座城市的歌舞升平,白色床单,到处散着cd和杂志。花沙赤着双脚穿过满地的混乱去开门,小阳拖着箱子站在她面前微笑,进来的时候带进属于夏天的风和灰尘。
花沙觉得,拥有了小阳就拥有了整个世界,并且完美无缺。
小阳在一家音乐网站工作,负责摇滚频道和跟着一家德国音乐网站的文字共享。大多数夜晚拿着数码相机去酒吧看演出,白天去市中心单单高楼里做频道,穿宽大的t恤和牛仔裤,碎发,下午可以自由活动,去郊外看山,睡觉,或者抱吉他弹奏,住在花沙家。
花沙每天长时间呆在屋里,面对电脑,cd机和封面阴忧浓重的地下杂志。她给一家大型文学网站做小说栏目编辑,义务性的,没有一分酬劳。花沙喜欢在晚上十点后开始在电脑前看那些文字,显示屏旁边是用透明杯子装满的清水,偶尔会看到鼻子发酸,不能被感动。夏天穿宽大蓬松的棉布裙子,冬天穿风衣,相信奇迹,觉得人是为了希望而活,小阳到来之前一个人住,父母一年前死于车祸,留下银行里一串庞大的数字,她都不想他们,因为他们从来只顾赚钱,赚到最后搭上了性命。花沙在凌晨一点小阳回来以后关掉电脑,在白色大床上跟小阳做爱,她抱着小阳瘦而结实的身体觉得有了依靠。
完了之后,小阳总是把头靠在支起的枕头上面,点支烟,然后用德语轻轻给怀里的花沙说些温柔的话,还跟她说些关于德国的情况。她所不知道的,慕尼黑古老的大街和教堂,红房子,飞旋的信鸽。每次说到这里,花沙总能看到小阳在黑暗里发亮的精神的眼睛,像是某种信仰或祈祷在升起。然后燃烧,发出闪闪光芒。
小阳说:我想去德国,我很想去,纯粹地想去,纯粹地喜欢。
花沙像猫一样紧紧蜷在小阳怀里,闻着年轻的体香,变成了公主。
太阳每天都照常升起,在烂醉的清晨。
没有什么能让我下跪,我们笑着灰飞烟灭。
像小阳这样的人,都是背后埋藏着巨大过往的,曾经锋芒毕露。在很久以后,他离开花沙的时候,所有的棱角和粗糙都已消失透彻,或许是统统掩饰起来,并且掩饰的很好。这一切不是因为花沙,是因为一个叫小锦的女人。
小锦是小阳曾经的女朋友,长发,喜欢穿宽大蓬松的棉布裙子跑来跑去,cd机里永远是喧嚣的音乐震到失聪。男朋友一定要能在酒吧台上演出,向往德国,为了青春和激情而活。
小锦是小阳所有的过往。
大学毕业,小阳跟着他的乐队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演出,唱草蜢的歌。小阳是主音吉他手,手指弹出的声音里渗透嚣张和忧伤。
小锦常常一个人提着裙子去学校附近的酒吧看演出。那时小锦大三,从一座很远的城市考到这里。只要有音乐,小锦说走到哪里都是一样。小锦说这句话的时候小阳站在楼下等她,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低着头,头发在风里轻扬。小锦对身边的女孩说:小阳就是我全部的希望。然后她把杯里剩余的黑咖啡一饮而尽,提着裙子跑下宿舍楼。
那天晚上,小阳的乐队在常去的酒吧做最后一场演出。完了之后乐队就会解散,鼓手要去新西兰,主唱说他想好好找份工作好好照顾妈妈。决定要解散的那一刻小阳空前绝后地无望,他把手插进裤袋里,鼓手走过来拍他的肩,他说小阳我们都没太多青春了。
小阳看到很多东西在眼前溃散成灰。
那晚小阳把所有激情都爆发出来,感到眼眶湿润。最后他弹断了一根弦,在抬手间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小锦,小锦安静坐在那里,眼神明亮地望着他,像个公主。
演出结束后,小阳提着吉他从后门出去,小锦在门口拦住他。他抬头望着小阳说你刚刚在哭,我看见了。小锦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小阳觉得那是天上最美丽的星星,可以照亮他的前程。
从那以后小锦不再一个人去酒吧看演出,她会和小阳一起去,左手放在小阳右手里,温暖的。还有一些晚上,他们两人坐在学校的草坪上大槐树下,小阳弹吉他给小锦听,唱好听的歌。风吹过来,吹动小锦的裙角,小阳搂住小锦,激烈地吻她,有时候会尝到淡淡的血腥味道。
小锦带小阳去郊外看山,小锦快乐地走在前面,裙子里面灌满了风。她指着远方对小阳说你看那些坟墓。小阳眯着眼睛望过去,看见一座座孤独站立的青山。
那时候小阳对生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常常有幻觉,听见爸爸妈妈在遥远的地方呼唤他。他只能整日地戴着耳机,让巨大轰鸣的音乐覆盖心里的不按。小锦搂住他说你不要害怕,我们都是有未来的,你要相信。
然后小锦不断地在小阳面前描述未来,她的房子,自由生活,生一群孩子,在德国。描述这些的时候小锦耳朵里塞的是柯本在纽约那场不插电演唱会。很大声地跟小阳说话,眼睛里闪着明亮光芒,看见小阳脸上安静的微笑,憧憬的样子。
小锦的棉布裙子在草地上坐出了许多褶皱,散发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和着小阳身上的烟草味,构成整个夏天迷离的味道。
小锦给小阳带来了许多光明和希望,可是小锦不是一个温暖的女孩,她一直用近乎残忍的方式寻找青春的底线。比如连续地不吃不喝,连续地不睡觉,连续地走路,连续地听cd,连续地唱歌。她想看看每一种连续到底能走多远,然后在白纸上记下连续的时间,几个数字,觉得接近生命极限。
这跟她给小阳描述未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所以她是小阳的希望。
学校北门口朝右一直走,有家卖可以自己画东西上去的棉布t恤的小店。小锦买了两件白色,回来用丙烯画上列侬头像,一笔一画,忧伤的神情和眼神。最后小锦在左下角写了一串数字,写好小锦看着它们,开心地笑。
那晚酒吧有演出,小阳拉着小锦的手穿越马路去酒吧。小锦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边上绣满红艳艳的精致五瓣桃花。朵朵伤情,在夜风里绽放。是小阳下午买给她的。
台上有支乐队唱了张楚的歌,他唱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台下小阳把他怀里的公主搂得很紧很紧,像是拥抱住了希望。小锦有些窒息,她把画了列侬头像的t恤拿出来,指着左下角的737420说小阳,这个数字代表我今生今世爱你,小阳,我可以连续31个小时想念你,不被任何事物干扰。
小阳在酒吧喧闹的人群和音乐里吻小锦,很感动的,咬破了小锦的嘴唇。他用力地拥抱让小锦觉得疼,觉得快乐。
小锦说小阳你等我一下,我去买黑咖啡,我要和你一起坐到直到天亮又天黑,31小时,值得纪念。
小锦说着说着,推开小阳跑出去了,裙角在门口带入的风里飞动了一下。小阳知道她是要去街对面的超市买黑咖啡,用一次性杯装的,浓稠的褐到发黑的液体,小锦最爱的饮料,不加奶精不加糖。
小阳微笑这转过头来看台上的人,很激动地拨着琴弦,声音划破苍穹。小阳不知道小锦跑出去后就回不来了。
小锦是听音乐到死的女孩子,一直寻找极端。
小锦出酒吧后奔跑着过马路,白色裙子在黑风里翻飞,小锦心里一直回想着刚刚酒吧里歌手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想起自己跟小阳幸福的样子,想起737420.但是一辆被酒后驾驶的骑车冲过来撞断了她所有的幸福回想,白裙子被染成无数的大朵艳红桃花,依旧是朵朵伤情。
没有人知道小锦在最后一刻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在最后一秒小锦有没有微笑。小阳绝望地冲过来时小锦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脸上有淡淡幸福来过的痕迹。
小阳整个世界的希望一瞬间崩裂。他在想是不是把青春透支得太厉害,才会过早地丢失生命。他想起鼓手去新西兰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我们都没有太多青春了。
小阳看见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灰飞烟灭。
于是收起棱角,开始在小锦的身后生活,开始喝苦咖啡,开始学德语,开始去郊外看坟墓。
小阳和小锦在一起一年,小阳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忘记小锦。
城市很脏,床单很白。
你去流浪,我站在原地寻找爱情的方向。
小阳觉得花沙身上有小锦曾经的味道。同样宽大蓬的棉布裙子,缀满了绣花,向往德国,耳朵里塞上音乐会感到快乐,没有出路。所以小阳带着她去郊外看坟墓,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带她寻找慕尼黑。
学校北门口一直走,那家买t恤的小店依旧开在那里,甚至店里的摆设都没改变,正对过去粉刷得深红的墙壁上挂着大大的列侬头像。小阳下了班从门口经过,觉得有什么东西刺了眼睛,眼眶开始湿润。
是737420.
小阳觉得自己应该去德国了,最近老是在梦里看见小锦站在昏暗里对他说一句简短的德语,小阳看见她说:ich liebe dich ,镜头一直不停地晃动。
他问小锦,是不是你把花沙带给了我,我想去找你。
花沙是很无辜的,不知道小阳的过去,每天最期待的时刻就是凌晨1点,小阳会回来把她搂在怀里。小阳带给她很多,希望和光明。她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去还给小阳,她总是显得无能为力,这让她难过。
用爱吧。花沙想,用一生的力气和时间去爱他。
小阳每天上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公司,面对电脑,那个音乐网站里有许多热爱摇滚的孩子,讨论一些激烈极端的话题。小阳偶尔会参与到其中去,一针见血不留余地。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在上面问他:你会用德语说我爱你么?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也是这么极端吗?
小锦坐在草坪上,耳朵里是柯本最后一声撕裂。她扬着美丽的脸说小阳,我教你用德语说我爱你,然后你把这句话说给我听。小锦的手一直被幸福包裹。
小阳右手从键盘架上滑落垂下,想起小锦扬起的脸,轻声说了句ich liebe dich,然后泫然。
电脑旁边的黑咖啡早已冷却,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小阳把眼睛闭上,看见小锦站在慕尼黑大街上,周围是红烧的墙和打把大把气球。
那个早上,小阳在公司里看见了小锦,花沙从学校北门经过,看到了列侬头像。花沙第一感觉就是小阳会喜欢,她微笑着走进店去,要老板在白色t恤上画列侬头像,阳光在她身后映出美丽暗影。
下午基本上小阳会在白色床单上补充睡眠,花沙从外面买了炒饭回来等小阳下班,把蓝色碎花的餐布铺在地板上,上面放两盒鱼香肉丝和三瓶喜力,小阳一个人喝。
小阳回来的时候带进了秋天凉爽的风。他说花沙下午带你出去,花沙乖巧地答应者好,把盒饭盖掀开,摆好筷子。
花沙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上午买的t恤,想着小阳摊开他后惊喜的样子,唇边绽开微笑。小阳一旁喝着喜力,想着小锦,眼色迷离。cd机里花沙放着《黑色的梦》。窦唯说人的一生就是一直在寻梦,活在梦里。
小阳带着花沙牵引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买衣服,在一家门口的广告牌上有甜美微笑的女孩的专卖店里,小阳给花沙买了一件白色的棉质风衣,领口袖口有精致细小的黑色绣花,朵朵伤情。
花沙站在试衣镜前快乐地笑,美好的身体如花绽开。花沙问小阳,好看么好看么?小阳站在一旁微笑。
这家专卖店,每到夏天会卖很多宽大蓬松的棉布裙子,边上缀满绣花。小阳曾经在这里给小锦买过一条纯白色的棉布裙子,边上绣满红艳艳的精致五瓣桃花。小锦站在试衣镜前面快乐地笑,像纯洁的公主。
小锦穿着小阳送的白裙子死去。
小阳的心霍地刺痛了一下。他拉着花沙的手去地铁站,花沙把小阳买给她的风衣用柔软的纸包好,抱在怀里,贴近心脏。
小阳和花沙在一起六个月,走过一个冗长迷离的夏天。花沙一直穿着蓬松的棉布裙子,几条裙子相互替换着,弄脏后用柠檬味道的香皂洗干净,晒出阳光和柠檬的清香。做爱的时候花沙的裙子散发这香气,小阳低低叫着一个模糊的名字。
地铁带出的风把花沙的裙子灌得满满,长头发在风里纠缠。花沙觉得冷,把怀里的衣服抱得更紧。小阳双手插袋走在前面,进了地铁。
他们在蓝色候车椅上,花沙把右手放在小阳左手里,感觉一些温暖从心底缓缓升起来。
小阳说花沙你看,这地铁,像不像慕尼黑过来的列车。干净,明亮,没有忧伤,满载希望。
花沙心里一紧,渐渐不安起来。她不明白小阳为什么带她到这里来,说着这些。就像她不明白小阳为什么带她去郊外看山,说那些是坟墓。每当她不明白的时候,她总会觉得小阳会离开她。
小阳坐在地铁站里,给花沙讲了关于小锦的故事,棉布裙子,黑咖啡,希望和明亮,慕尼黑,柯本,酒吧的演出,737420,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小锦说小阳你等我一下,我去买黑咖啡,我要和你坐在一起直到天亮又天黑,31小时值得纪念。小锦曾经连续地想念着小阳想了31小时。小锦带着小阳去郊外看山,风灌满了她的棉布裙子。小锦坐在草坪上用德语对小阳说我爱你,用她的未来带给小阳希望。
花沙哭了,用双手捂着脸,风衣放在双腿上,泪水大滴滴下来落在包装纸上打出轻微的声响。花沙哽咽着问:那我呢?
亲爱的花沙,我曾经试着连续31个小时一直想念你,连续地,可是最后一秒我看到小锦站在慕尼黑大街上,周围是红色的墙和大把气球。
亲爱的花沙,我曾经以为你是小锦带给我的,可我知道你们不同,我真的爱过你,花沙。
地铁呼啸着渐驾渐近,周围的人群开始涌动。小阳说花沙你看,慕尼黑的地铁开过来了。花沙抬头望过去,只看见很多人在车门口进出,没有表情的样子。花沙第一次看不见幸福。
对不起,花沙,我准备去德国了,一个人去,过平静的生活。请你不要挂念我,请你原谅我。
小阳曾经把花沙搂在怀里,述说着一个古老国家的种种,后来他就真的去了那里,义无反顾,去寻找他丢失的爱人和希望。
小阳走了,带走花沙所有的希望和明亮。她一个人坐在候车室流眼泪,腿上搁着的风衣的包装纸湿成大块暗色花朵。
黎明前的马路上,最后一个还没有睡的人,漫游围绕着,最后一盏不灭的路灯。
也许每个人,各自有想不开的理由,我穿着大衣,蹲在地上等你回家。
小阳走后,花沙试着去喝浓稠的黑咖啡,每次都会吐,会胃痛。花沙觉得绝望,开始有幻觉,看见小锦,听见爸爸妈妈在遥远地方呼唤她。
花沙常常站在大镜子前面,对着对面白色风衣的女子用德语说我爱你,ich libe dich,完美的口型,眼泪一直往下流。
花沙去地铁站,每天都去,与小阳分离的那个地铁站,出门前总是带着一点希望和一些微笑。她穿着白色棉质风衣坐在蓝色候车椅上,风衣散着柠檬清香,纠结的长发。她安静坐在那里,一直地一直地在等,等着一辆从慕尼黑开来的列车,干净,明亮,没有忧伤,满载希望。
没有人知道她的王子会不会归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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