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自有报应’这话不知可信度几何，就我看现实中的善恶，有报的也有没报的，凡是报的报得都挺恶。

我是十年河东三十年河东，十年河东是西护城河东面，三十年河东是东护城河东面。我在西护城河东面住在门台最高的院子里，比别人家高一米多，站在门口就心旷神怡得意洋洋兮。

那时候我二十多岁，对门有个八十多的老头，他没有工作没有收入，闲谈中得知他曾经在一家社办企业干过活，我认识那家企业，给他办个二十四块钱的退休金，那时候上班的不过三十来块钱。他千恩万谢之后就什么都给我汇报。

他指着一个扫地的瘦小老头给我说：“他姓张，我们是从小的街坊，年轻时以放鹰为业，他的老婆挺俊，放了三回鹰把鹰放跑了。他在河北以兄妹放的鹰，当时人家给他三十块袁大头，说好看见井里有糠就在人家墙外接鹰，过了三个多月才看见井里有糠，看见糠了人家也把他接进家了，人家说‘你媳妇不想跟你走了，我和她感情挺好，她怀上我的孩子，她也离不开我了。’他媳妇也和他见面了，他媳妇说‘人家比你强，我真离不开他了，我给你八十块袁大头，你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吧。’

他回来懊恼好几天，我说‘兄弟，你下面的家什不行，是个人的家什都比你的好用，女人喜欢好用的家什。再找个娘们好好过日子吧。’他花了六十块袁大头又买个更俊的女人，这女人还带着娘家妈，他让他爹管着女人的娘家妈，他带着女人继续放鹰。他放鹰还顺便卖人口，人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他就买一个倒给人家，你别看他这个熊样的，他玩的女人老去了。

他架着鹰到了聊城一带，还是以兄妹名义放鹰，这次人家没给他钱，让他一个月以后来拿钱，说好八十块袁大头，他看价钱好就答应了。他回到家，家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他爹让人家绑着扔在墙角，都臭了。放鹰的遇见放鹰的，从此他一无所有，连个娘们也买不起了。”

“你说买个女人太便宜了，六十块钱就能买个漂亮女人？”

“那时候一个人一个月才混三块袁大头，三块袁大头能买两袋洋面。现在这街上的女人没有超过三十块袁大头的。”

后来我知道工人工资全国一样，都是三块钱，当然不包括铁路火车司机。

一天下大雨，我在大门过道里喝酒精欣赏下雨，酒精不是人人都能喝的，得有社会关系。酒厂给大商店送酒精和商标，商店自己找瓶子，自己兑水自己贴商标，我穷急了就找朋友要酒精喝。

扫地的老张也进来避雨，请他喝酒挺痛快，喝了两茶碗他就上话：“从前有劫道的，赶马车遇见劫道的蹲在一边，井水不犯河水。还有牵马车的，都是女人先等落单的马车带客，给赶马车的一袋烟吸，里面有蒙汗*，赶马车的只要倒下就没命了。马车挺值钱，一匹骡子能买两个漂亮娘们，一架马车能买一个漂亮娘们。

我村的一个人就是牵马车的，他媳妇挺漂亮，一次他们出去牵马车，半路上没看见他媳妇，只看见一个秃子赶着马车走过去，他赶快往大车店赶，听见一个屋里喊‘你们快给我准备酒席，我娶媳妇了，请你们喝喜酒。’‘你在屋里干什么了？’‘入洞房了，’‘快出来，’‘这娘们抱着我不让我起来，’我村的那个人转脸走了，牵马车牵到这份上就牵到头了。”

他这故事我好像听说过，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不少赶马车的。

老婆下班了，我结束了喝酒精，他还没给我讲放鹰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