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菜在我家乡很常见，去年在山西的时候我也挖着吃过，但是在别的地方有没有我还真不知道，虽然去过好多地方，但那都是城市，大家都知道，城里除了被人修剪的没有了“原生态”的几棵树以外，再要见个绿色就只有花盆中的事物了，那玩意非雅即贵绝不能是苦苦菜之流了。苦苦菜，它生长在乡间小道旁，或者田埂池水边，只有那里是它的乐土。说它是菜，其实也不是菜，就一野生菊科。在讥饿的灾荒年代它救了一代人的命，所以也可以说它不仅是菜，而且是粮。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别人总喜欢憧憬美好的未来，或者回忆过去的幸福，而我总喜欢思考一些和苦难有关的事物。中国五千年的辉煌历史也好还是人类千万年的文明进程也罢，幸福美满好像一直和无数的劳苦大众无缘，那只是少数的达官显贵的专利。这些人在中国叫老百姓，在西方叫纳税人，但实质都差不多，也就是养活少数人的多数人。而这些人一直以来也都在苦难中挣扎、生存。有一部分人或许不爱听我这番话，因为这样说多少有些“反动”，因为也听说好些人为了劳苦大众不再在苦难中挣扎而抛了头颅洒了热血，也有人为此虽然吃的好，住的好但还是寝食难安。但是无论如何人还是要说实话，因为说假话是违背良心的事，尤其是写成文字的时候，多少有几个人会看到。毛主[xi]说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不要一昧的唱赞歌戴高帽，适当的也应该说点良心话，不要混淆人民的视听。

我说这么多废话是因为我要说苦苦菜，它在我父辈的生活中以及在我的影响里确实与苦难有关，再往上说，到我爷爷辈或太爷辈我就确实不知道了，所以也不敢乱说。但说到苦难好像不关新社会多大事，可是五六十年代尤其三年困难时期，我的父辈和比我长一点的的平辈确实受苦挨饿了，而且饿的不一般啊，好多的人在那场饥荒中都被饥饿夺取了生命！这是现在说起来相信有很多人会证明我不是瞎掰。

说这些话我好像没多大的发言权，因为我没有真实的经历那段岁月，道听途说难免少了切肤之感，但也说明当时的境况比我之言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很多时候会和父亲母亲谈起那些话题，听着白发亲娘说到的那些艰辛岁月，忍不住泪流两行……每每说到最后，老人家都会说：苦苦菜救了多少人的命啊！而每次我就也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苦苦菜就是救命的恩人，打心眼里的。所以我对苦苦菜就有不同一般的衷情。

苦苦菜野生，生命力极强，真的是饿手剜不尽，逢雨它又生。我改这两句诗不是夸赞它，我只是形容它，只要根在，它不屈不铙，挖了还生，挖了还生，从春到秋，一直养活讥饿的人们。我妈常说冬深的很啊，春也远的很，一冬等不住个出头，因为雪封门闭就没有苦苦菜的影子，我老家是西北，春远是因为春天来的迟，说是春天了，却等不住苦苦菜从土里探头。当时的春天更比秋后缺粮，每人每月的口粮标准最低时只有十斤，要是玉米还好点，皮薄出面，如果是荞麦就惨了，因为那种粮食皮厚糠多虽然入口细腻但出面太少了，而且荞皮是糠面中最粗最难吃的。这些粮食三十天就喝汤也是清的照见人影！这时候人们自然又想起了苦苦菜，要是烧汤时在里面撒一把苦苦菜最起码筷子头上还能捞点东西，吃肚子里起码还感觉有点东西。可春天来时，苦苦菜还在那里？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

我妈说，只要苦苦菜长出来心里就有底了，那怕一月的粮断了，锅里也有个放的了。农业社里每天下地，大家都带个筐子，锄地也好，割麦也好，顺手就把苦苦菜掐上，回去了洗洗干净，顺手就能下到锅里，汤也就稠了。据说那时苦苦菜多，到处有，不像现在，轻易少见，我有时候想，可能它也知道当时有那么些人等它救命吧。天出一物，必有其用，苦苦菜是有灵性也有善心的天珍！

我记事起苦苦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生活情况好转了，中国人吃的上真正的粮食了，苦苦菜成了生活的附属品，和萝卜白菜一样只是人们餐桌上的小菜。甚至有好常时间还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它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曾几何时，人们兴起了健康素食的饮食文化时又有人想起了它，再到田野里找时，发现苦苦菜真不多了。近些年农业真正的精耕细作，苦苦菜它再夹到农作物当中时便成了害草，锄草农药和深挖锄作连它的根也除了，只有在田埂小路还偶尔有那么几株。人是最不记恩情的东西，时过境迁就全然不记当初了。我有个老哥说，五八、九年他吃够苦苦菜了，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吃了。这话我听后心里便苦苦的，和苦苦菜的味道一样……

我查过资料，苦苦菜的营养价值很高，也有相当的药用价值，但是它不像人参金贵，也不如雪莲稀缺，就和普通的百姓一样，不多余，有用处，但不值钱，因为它的普通，也因为它的朴素，但它却又那么高尚，那么神圣，它救了一代人的命！它所辉煌的时代，和它的名字一样，纠缠了那么多的苦难，而且那时的生活又像它的味道一样那么的苦涩……

我在老家的时候一但看到地里有苦苦菜就拣了来做菜。把苦苦菜洗净，在开水里抄一下，把醋里调上盐、味精，姜茉和蒜茉，倒菜里拌匀，再淋几滴香油，菜色鲜艳，入口爽脆，微苦清凉。夏天吃此菜清热败火，实是天赐美味。我父母一吃就说这么做好吃是好吃，但不如他们那时下汤里有味。我一笑说：那时它是口粮，而如今它只是菜了。

有次我在市场上见一样菜，大叶如菠菜，翠绿，鲜嫩，我这人少见识，问来才知是人工种的苦苦菜，便买些来尝，全然没了野生的味道。人何东西都这样，经人手一摆弄就全然改变了它的性质，我想这里边大概是掺杂人的功利心太多了的原故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