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一把伞。放在一个有同样年代的皮箱里,很多年不曾打开。它和母亲的故事一起尘封了很多年。
有一天,这些故事从母亲的皱纹里跑了出来,华美,划着波澜。悠悠的思绪,漾着曾经的芳华。
母亲生在富裕的家庭,少女时代出落的如花儿一般美丽。她上过学堂,写一手好字。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北京某个单位来家乡招工,在众多的报名者中,母亲被选上了。于是乡村少女的她来到了最伟大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质朴,勤劳,母亲在单位受到大家的喜爱。长相秀丽的她曾无数次参加过在天安门举行的庆典活动。花束,彩带,映红了她年轻,朝气的脸庞;北海的溜冰场上划过她快乐的身影……她像一朵沁满晨露的花朵,艳丽地绽放着年华……
母亲用优秀的表现加入了共青团,并被派往驻上海的子单位工作。繁华,幻丽,不夜城,母亲的青春在这里飞扬。外面的世界总是美好,充满了神秘的诱惑。褪去长衣·长裤,像上海姑娘似的穿上了花裙子,黑的长辫缀上蝴蝶一样的绸带,工作的劳累栓不住跳跃的心。没有人讥笑她存在的乡土气,她从容的融进了这个都市,陌生似乎在母亲身上没有过渡。
上海女人矫情。这是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一方水土滋润了上海女子白嫩的皮肤,她们非常刻意保护自己的容颜,从屋内走到几米之处的厨房都会撑一把伞。尽管母亲有些不屑,可是还是爱上了那些漂亮的洋伞。在华贵的上海;在热情的夏天,每每太阳升起,地上就盛开了朵朵莲花。母亲的伞又在哪里开放……满街的伞,满城的风景。
母亲带着这把伞,走过她最美的时代。一把布制作的伞,有着雾一般淡淡的青色,缀着朵朵优雅,恬静的花朵;青竹做的伞柄,已然锈上岁月的纹理;但,依然烁着光泽。
兀然闯入我心中的这把洋伞,它不仅仅是一把没有生命的物件,穿越时代的綅染,它被赋予了生命,我看到它静静的躺在那里对我微笑。于是我弃‘它’,用她’让两个生命心灵对接,在时空轮回里转换……
带着这把伞,母亲融入时代的浪潮。虽然有过过目的繁华,她还是带着她和同样年轻的军官一路。回到了小城。生儿育女,历经磨难,却不离不弃。母亲始终有着骄傲的内心。她不说,我却能体会。在我们幼时,虽有清贫,但她都会让儿女穿的干净体面,即使不小心衣服上挂了洞,她都会细细的用花线缀上花朵来掩盖,那衣服,会因此更添一份色彩。女孩子平凡的布鞋上会绣有蝴蝶,蜜蜂,随着脚的跳跃而变得活泼。普普通通的米面在她的手中会做的精致,有胃口。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母亲和父亲一起,为他们的幼子撑起一片遮挡风雨的天空。
母亲的故事成为她的过去。回忆陪伴她逝去的芳华,就像静静的天空偶会划过几朵路过的云。曾经的拥有变作一缕淡淡的,只在一个人心头瞬间溢满的情怀,不曾老去。这故事在我的梦里一次次出现,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我的,或许已重叠成一个人的时代。洋伞;花裙;跳动的蝴蝶结;挚热的眼神;骄傲的心怀;母亲的故事成为我的故事,驻在心头,不曾湮灭……
青青的初夏飘起蒙蒙的雨,滴滴的小雨点,好像伴奏着一只小舞曲;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细数这万缕的浪漫,在这袅袅的雾中,我看到年轻的母亲撑着洋伞,楚楚的站在雨中,两条长的烏亮的发辫垂在胸前;伞下一脸的温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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