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周末，阳光灿烂。

读八年级的儿子难得的不补课的日子，父子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去登山。

小镇周边的山头，我和儿子都去过了，有的还去过两三次。于是我提议，去儿子读五年级时曾经和另外五个小伙伴钻山洞找“菩萨”的山头。记得当时，儿子是早上放学后没有吃饭，就和伙伴们上的山。我和另外一个孩子的家长也没有吃饭，一路在村里问着，在山上喊着找上山，才在山洞里找到了儿子和其他小朋友。

在上山前，我对儿子说：“今天的登山，就算是‘旧地重游’吧！”儿子笑了。

我和儿子一起，开始登稳坪村银子坑后面的小山。与稳坪村相邻有个有三千人口的村叫铁坑村，也许是该村三面环山，故名“铁坑”。可是，稳坪村的银子坑组，为什么叫“银子坑”？也许是希望小村的人们金多、银多、幸福多多之意吧，已经无从考证。上山的路不很陡，但蜿蜒曲折。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往上，山路越来越不好走。因为实施“退耕还林”后，山路就没多少人走，甚至没有人走了。再继续往上，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片丛林——草的丛林。走走歇歇，终于一步一步接近山顶，路是早没有了，只能在齐腰深甚至没过人头的草林中，开出一条路往上走。

儿子和童年伙伴三年前曾经钻过的溶洞，我们父子俩终于没有找着。因为这里以前是一片石旮旯的`土地，现在却是一片荒草连天的景象，再找不到三年前小朋友们慕名来探险的“菩萨洞府”了。

站在山上，回望山下，小镇在群山的怀抱中，在冬日的阳光下，静静地、庸懒地卧着；由于是周末，稳坪中学校园里一改往日的热闹，只有那两棵大樟树仍然坚守在运动场边，展示着学校的生机；一条油路曲曲地通往县城，这条路连接着县城也连接着省城，连接着精彩的大千世界。山的那边是什么？山。山的那边又是什么？是山，还是山。七年级人教版语文教材中有一篇课文就叫《在山的那边》。文章写到山的那一边是海。是啊，在山的那一边是海。不过，只有翻过大大小小无数的山，走过大大小小无数的城镇和乡村之后，才会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

我问儿子：“海代表什么？”

“理想，人生大大小小的目标。”儿子回答。

看来儿子对课文理解得还不错。又问：“山代表什么？”

“代表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而必须战胜的大大小小的困难、挫折甚至失败”儿子又回答。

自己就上儿子的语文课，儿子的回答让我感到欣慰。我之所以和儿子一块多次登山，不仅仅是锻炼我们的身体，更重要的是锻炼我们的坚强。就是希望儿子能够坚强，能够独立，能够坦然面对人生必须战胜的“大大小小的无数困难、挫折甚至失败”；当然，看看风景，放松自己，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三年前，也是在这儿，儿子好奇，想找到溶洞里像菩萨的钟乳石，希望有菩萨的保佑。

三年后，仍然在这，儿子却在山上看到了远方的海。

儿子长大了！

“喜欢海吗？”我问。

“喜欢”儿子回答。

“想去海边畅游吗？”

“当然！”

“那就准备着翻越那远方的无数‘高山’吧！”，我特意加重了“高山”语调。

“嗯”儿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年前，我在这儿大声喊儿子，找儿子。

三年后，我在这儿和儿子共同寻找曾经的溶洞。

三年前，我在这儿大声训斥儿子，教育儿子。

三年后，我在这儿和儿子看远方的大海。

溶洞没有找着，像菩萨的钟乳石没有看见，儿子心里有些失落。但我们仍然特别的高兴，并且决定继续往山上前进。身边，昔日用来种玉米的石旮旯地，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从分散在“草林”中的一些石墩上，至今仍然摆放着的大堆小堆的小石块，可以推断这里曾经有主人在烈日下吟唱过《锄禾》。

它们还默默地挤在那儿干什么呢？

在享受这冬日里难得的艳阳？

或者是还在回味、在感恩，当年土地的主人把它们从深埋的泥土里请了出来，才见了天日，更见了新视野里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大变革？

这里也曾经是种庄稼的地方吗？简直难以想象！幸亏有了党中央的“退耕还林”政策！幸亏改革开放为人们打开了无数致富的门路。可以想象以前的人们，是什么原因才迫使他们在这一坡贫瘠的土地上，辛勤地开垦，惨淡地经营！其收获真的如一首歌写到的：“我的故乡并不美……一片贫瘠的土地上，收获着微薄的希望。住了一年又一年，生活了一辈又一辈……”

如今人们可以外出打工或者外出做生意挣钱了，虽然“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又成了一个值得全社会都来关注的弱势群体，从而又引发新的社会问题。但这新问题，毕竟比起以前的老问题——穷，又不是问题，至少在许多人看来还不是大问题！

许多地方都退耕还林了，但林还不多。不过，退耕了，还草了，水土流失已经大大减少。想想儿时的小溪，流得多么的欢快，简直就是一路欢歌，四季欢歌。可如今的小溪，在时代的发展进程中，虽然偶有欢歌，但更多的是默默呜咽着，咀嚼着怎么也不习惯的人类文明的苦咖啡……

山绿了，水也清了些。可“小气候”总难改变工业污染、生活污染、尾气排放等“大气候”这双巨手的掌控。可喜的是“小气候”没有“小气”，“小气候”没有望“大”兴叹。你看：一棵草，两棵草，一片草，一坡草，离离原上草……无论春秋冬夏，仍然在默默地坚守着。

感叹之余，我用手机照了几张照片：儿子的取名“山高我为峰”，不外乎激励儿子藐视困难、敢于自信，将来勇攀高峰。自己的取名为“我是山的儿子”，也不过坦率承认自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学在农村、工作在农村；生于斯、长于斯、服务于斯、感叹于斯罢了！还有一张取名为“离离原上草”，则希望家乡：草更茂、山更绿、水更清、人更勤、家更富，家家户户的小日子过得都还行……

没有爬到山的最高处，因为在接近山头的地方，真正有了林，茂密的树林。我和儿子已经无法再从一片浓密的树林里，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开出路来。下山了，儿子仍然显得很轻松，一边用手机听着周杰伦的新歌，一边和我又在草丛中开辟着下山的路。

我一边走，一边想鲁迅在《故乡》的结尾对“希望”和“路”的精彩论述：“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地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是啊，路是人走出来的，是人踩出来的，是人开出来的，是人劈出来的！只是还一定得加上，必须得加上四个字：“无数人次”！

是无数人次的行动，才成就了路的生命！

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

什么路，我们可以照直走下去？

什么路，要我们自己去开？

什么路，又需要众人去凿？　

什么路，我们曾经走过？　

什么路，我们正在遗忘？

什么路，我们不能涉足？

脚下的路，无语。

我有我的“山”，你有你的“海”；

相似也罢，相同也罢，不同也罢；

求同存异，共同走好我们的路……

2008　120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