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经常说

说我红棕色的头发

曾撩起过一碧幽湖

说我五官极其精致

眉毛弯要弯得有艺术

眼睛黑要黑得透澈

鼻子挺要挺得苍劲

我由此便成了一颗树

一湖水，甚至是一尊雕塑

全只是因为我在他们眼里

我仅仅完美地做了一回人

他们说我，低声说

说我进食的时候，姿势

必定很幽雅，我入睡的

时候，梦也必定是与众不同

与美的文字，与神情的色彩

都有关联，或者，我从来

不过多地谈话，尽量做到腼腆

偶然他们相互猜疑着

我是怎样穿着拖鞋

在平滑的地板上走动

我是怎样站在阳台上

一件又一件地晾衣服

做着平凡人都会做的事情

吃薯片、挤青春痘，买便宜的衣服

我由此便成了一种神秘

仅仅因为我不曾出现

在他们置身其中的现实里

实际上

我的头发乌黑而油亮

眉毛不算细，也不弯

塌下来的鼻梁上长长久久

地架着一副有框的眼镜

它把我深褐色的眼睛也

长长久久地支撑在脸上

我总是仓促地进食

包括睡觉，又仓促地走路

那些从时光里过来的梦魇

促使我不断地往嘴里

搪塞着薯片，偶尔我偷偷懒

或路过地摊看上一件便宜的衣服

他们还那样说我的时候

我正奔波于黑压压的人群里

口嚼着馒头，手捧着装白开水的纸杯

风尘仆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