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中国大枣之乡”。
我小时候行唐县还不是“中国大枣之乡”,因为那时候政府还没有“两红一白”的治县方针,更没有“红枣文化—红枣产业—红枣经济”的产业链条。与大枣有关的记忆就是我家院子里的一颗枣树。
那棵枣树那时候有擀饺子皮的擀杖粗细。春天还看不见叶子的时候,就看见了零零星星的浅黄色的小花。花很香。慢慢地不经意间,小花就会掉落一地,枣叶就满树了,再不经意间抬头,就会看见绿叶中似乎有一二棵绿枣,细看时,片片叶子下都像有绿色的小枣。之后的日子,打冷眼一看,叶子像枣子,枣子又像叶子,都泛着晶莹的绿光。
农历七月十五的时候,就会听邻居大娘念叨着“七月十五枣红边儿,八月十五敲一杆儿”,于是我们一排房子几家孩子的眼睛就长在了这颗树上。八月十五前后,枣子差不多红透了,可以收获了。我们是不敢在枣树下打枣子的,因为树上有“小老虎”,它或者它身上的汁液如果落到人的皮肤上,就惨了。皮肤不红不紫,但是又麻又痒又痛,不能擦拭,不敢触摸,甚至不敢吹一口气在上面。没有什么良方治疗,我们就躲避。打枣子的时候,我们骑在枣树旁边的院墙上,或者再从院墙上爬到房顶上,拿一根长杆,劈头盖脑照着枣树打下去,枣树枝折枣落。——不用担心敲坏了枣树,大人说,敲打树越厉害,明年枣会结的越多。树下的孩子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心,等上面打枣的累了歇一下的时候,赶紧提个小筐或者抱个小碗去捡。墙头儿或者房顶上的孩子一声“开始敲了”,树下的孩子赶紧跑开。不是怕枣子枣叶落一身,而是怕“小老虎”掉在自己身上。几次三番之后,枣树上下一片狼藉,我们把枣子倒到一起,按人头分成几份,之后各自抱着各自的一份回各自的家。那时候,那些枣子不必交回我家,我们直接分了回家就可以了。枣子是那时候我们不可多得的美食。
那段记忆特别深刻,以至于我经常会做一个梦:盼与怕交织着,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土坯墙头,甚至一只脚会蹬掉一块墙皮,终于还是爬上去,之后举一根长杆,狠命地去敲打枣树的枝杈。或者梦里还会拿一把斧头使劲去砍枣树的树皮,直到树皮破损。
最近几年,行唐县被国家林业部命名为“中国大枣之乡”和“中国优质大枣产业基地”,举办红枣文化节、农副产品展示会、经贸洽谈会等加大红枣产业发展力度的新闻不断报道,我知道家乡的红枣已声名远扬,但自小到现在我没有离开过家乡,不知道红枣在游子的心里是那么的荣耀。先是有远行归来的邻人说:在外面看见“行唐大枣”的字样,心里很美。后来又见逢年过节的时候,人们会送大枣给远方的亲人。慢慢地我明白,红枣已如南方的红豆,是游子思乡情节的寄托,是家里人寄托思念的载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王维轻吟着这千古相思名句。我说:离家的孩子,看着眼前家乡的红枣,不要忘记那红心般的一颗颗里,蕴含着思念你的悠悠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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