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到妻，是在15年前8月的一个下午。

那场轰轰烈烈的学潮已经平息，一切都平静了，平静得让人感到一阵阵迷茫。学校每天组织政治学习，点名签到。我的目光毫无目的地在教室里巡游，突然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她一袭白裙，长发披肩，一双大眼睛晶莹透亮。她静静地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时而抬头听讲，时而低首看书。也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使我悄悄坐到她的身边。我认识了她，认识了你。

多年以后，每次我们回忆初识的情景时，你还是显得那么羞涩。我说，我当时虽无明确目的，但有一颗期盼与你相识的心；你说，你看到我的眼神，感觉我们之间会有一段长久的故事发生。我说，当我看到你桌上的一本围棋书时，我就找到了和你进一步交往的理由；你说，我当时穿着一条红短裤，整个感觉就是一个傻小子。我们每次都回忆很多，最后举杯庆祝两颗心的会师。

我们并没有马上双双坠入爱河。我们象好朋友一样交往了半年。

次年3月的一个下午，细雨蒙蒙。在珞珈山上一棵古树下，我第一次吻了你，背你下山。我不想放你下来，我想背你一生。这种感觉真好，身边还飘着细雨。

二

有你的日子，我的校园生活精彩起来。

我教你下围棋、打球；你给我讲故事、抄笔记。我给你写长篇的《爱红小记》，每次你读着，眼睛是那么的潮湿，又是那么的甜密。我喜欢捏你的胳膊，多么柔美的感觉啊，象流动的水和月光。你喜欢靠在我的胸口上，说我是你的墙，厚厚的墙。

从此，我们的分离，再没有超过2个月。只有一个假期，我没随你一起回家。你给我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我给你回得更多。至今，我们的信笺被你当宝贝一样收藏着。我们庆幸爱在一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让爱有了如此多的深情记载。在一个雨中的黄昏，我漫步在雨中想你，写下“迎着风雨/　你和阳光/　在我血管里运行”的诗篇。我想，你是我生命的阳光，是我阳光下的生命。

转眼，毕业来临。在凄切的火车汽笛声中，我知道，我们一定还会走到一起的。

三

你回到你从未回过的故乡福州后，我没有任何犹豫就过来了。因为有你的存在，这座城市对我并不陌生。你到一家外企，我做了当时谁也不看好的律师。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我连续三年的每月184元工资。我经常吃着伴面，抽着最低劣的香烟。你第一年也在流水线上锻练，看着你被焊锡侵染的柔美双手，仿佛在我心里烙上了伤痕。你每月有数千元的工资，那是你的血汗。你自己买10元的裙子，说你上班要穿工作服，买什么衣服都无意义。你悄悄给我买回名贵西服，说做律师要注意形象和仪表。晚上你经常加班，我骑着自行车在厂门口等你，风雨无阻。你知道我固执的自尊，常常找一些莫须有的理由，请我到小饭馆吃一顿。妻啊，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不仅给我无私的援助，还给我爱的信心。

我们的婚姻阻力重重。你家境荫实，父亲是中国法律界泰斗，母亲是早年参加革命的归侨；我家庭一般，自己都不能养活自己。我遭受着你家族的冷眼，面对一波波优秀青年向你展开攻势。有一天，你对我说，我们结婚吧，从来坚强的我放声痛苦，热泪盈眶。我们举办了当时这座城市最简朴的婚礼，我们分别在同一时间却不同的地方请了一桌祝福的朋友，吃完后在我们约好的地方打的回家，一个我们的家，一个简陋的家。妻啊，你可是在洋楼里长大的孩子啊。

四

和你一起，我们开始了困难和甜密的婚姻生活。

你很快从外企辞职了，转入一所大学任教师。你说教师工作相对轻闲，可有更多时间照顾家庭，好让我能安心在外打拼。可是，妻啊，我从未看你轻闲过，你竟然同时做着三份工作。你是一个受学生们爱戴的好园丁，每学期都被学生们评为最受欢迎的老师。你生动的课堂授课，我去听过几次，我为你骄傲。你是一个受市民们赞赏的电视法律主持，你的节目年年在这座城市收视率最高，你走到那，大家都认识你。你是最专业的商标代理人，从跨国公司到小铺店面，无人不为你的专业所折服。

妻啊，我从未看你轻闲过，你在灯光下准备教案、台词、商标申请函时，有时我都心疼了，你怎么就是个工作狂呢。你说，你喜欢舒婷的《橡树》，你要以树的形象和我并肩站立。你说有一天我们老了，我们一定要青春无悔。

妻啊，虽然你这么忙，但家里的事从未让我操心过。儿子的接送和辅导是你，家里设备维修和更换是你，装修时一日数次坚持大半年是你，给我父母定期挂电话问安的竟然也是你……妻啊，是什么样的前世修为，让我拥有了你。

五

经过我们的并肩奋斗，我们各自开着自己的车上下班，住着滨江的别墅。儿子也聪明、懂事、身体强壮。

你常常为我拔掉渐长渐多的白发，一再地叮嘱着要多休息。你说我们的经济条件已相当好了，不要再透支生命去拼搏。

我们最喜欢晚上在庭院的小亭中面对而坐，泡一壶观音，有时分析案例，有时聊聊家常，有时你念诗给我听……

妻，下辈子还娶你。

后记：妻的生日和教师节将至，谨以此文献给我最心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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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5-1-23　1:00:35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5-1-23　22:23:2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