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家乡的一种风俗。每到五月节(家乡人对端午节的叫法),家家的老人都会把一条“龙尾儿”拴在小孩子的肩头或后背。
所谓“龙尾儿”就是把碎花布角剪成铜钱大小,然后用一根线间隔着和草珠子串在一起,花花绿绿足有20厘米的长度。
小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没有新衣服穿,龙尾儿就成了小孩子们彼此炫耀的重要装饰。比比谁的更长,谁的花布更漂亮,最让人艳羡的是居然有的“龙尾儿”上用一枚铜钱起头,底下缀着碎花布条的穗子,相当的豪华奢侈,挂在身上就显得与众不同,迎风跑起来更象放飞的花风筝。
那时并不明白挂这东西有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只要一挂上它就意味着过节,就会有好吃的。
农村的五月节是比较隆重的大节日,我印象里这一天早起门口要挂上艾蒿、桃枝和用粉红纸做成的葫芦。早饭要吃粽子,粽子不是南方的糯米的那种,而是家乡特产的一种粘黄米,需要几天前就得用水泡上,然后在过节前的晚上用苇叶包好,煮时当然还少不了从坛子里取出几个咸鸭蛋,吃的时候再蘸上点白糖,这样的早饭绝对是过年后的几个月里最香甜可口的一顿,自然就吃很多,妈这时一定就会拦着,“别吃太多了,这粘东西不好消化,剩下的给你们留着。”听这话,虽然眼睛依然盯着也要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里的筷子。
逢节赶集是习惯,约摸爸爸快回来的时间,我总要接出去好远。看着他一只手着青菜蓝子,另一支手则提着用马莲或细草绳拿(当时没有方便塑料袋)拴着的肉,那块肉一般有小拇指厚,约半斤左右,肥肥的膘,红红的瘦肉,一看准让人流出口水。有时也总担心那绳拴不牢,“别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或者跟爸爸说帮他拎,他就会板起脸:“你拿?还不得让狗给叼了,中午你就不用吃了。”只有过节才能买点肉,放我手里,他哪能放心。那样的日子能吃上顿肉,无疑如神仙一般。
蹦蹦跳跳在他的身前身后,逢人还要夸张的显摆,“我家买肉了。”连背后的龙尾儿也要跟着摇来摇去。“爸,过节为啥要拴龙尾儿?”瞧我兴奋的样子,他绽出一丝笑容,“是避邪的呗!保佑你没病没灾,保佑全家顺顺当当,总有好日子过。”说话间他的眼里充满期待……
端午,就这样定格我童年的快乐,龙尾儿也如埋在心头的希望,牵着我追逐的梦想。
转眼间二十年过去,生活大大超出了当初的想象。活在都市,好日子已不是屈指可数而是天天都过,吃穿也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生活问题而上升到怎么吃、怎样穿才更合适的劳心伤神。那知更多的时候却还要在这样的日子里寻找生活乐趣,郁闷成了流行语。
我不敢想象,忙忙碌碌的紧张里,端午节仅仅变成了一个还可以想起的名词和到超市买上几个速冻粽子的象征;变成了枯坐电视机前翻找人家赛龙舟热闹的聊以自慰;变成了在街头的小摊点买回几条五彩线后,然后跟孩子讲这东西其实和我过去所拴的龙尾儿是同样道理的故事。记忆越发的荒疏,快乐也随之老去,但愿这感觉不会传染到孩子。
当又一个端午节临近,龙尾儿不经意的就摇曳在脑际,让我隐隐感到心底的亲切。
不知道家乡是否仍保留这风俗,孩子们过节还拴“龙尾儿”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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