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脑海中，错落的画面，依旧是她无情地转身说“分手”，是她与另一个男人在暧昧的灯光下缠绵地拥抱亲吻……

开若无奈地摇摇头，拖着行李游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们说，上海很美，花一般的城市。天际隐没了最后一道亮光，夜色炫动在初夏静谧的空气里。外滩边上，情侣倚着栏杆诉说缠绵，餐桌上的咖啡腾着热气，一旁的玫瑰微吐着清香，开若数了下，正好11朵。心里漫过一丝苦涩，就算离开，也还是忘不了那个伤他很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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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该学着忘记。

part2

上海的房价不是一般的高。中介所里那个胖男人鄙夷地打量着开若，现在的年轻人呐，既要房子好，又要价格便宜，天底下哪有这等子好事。

无奈着，他只能与一个女人合租一套房。据说，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外乡女人。他苦笑，再美也美不过他心中的她。直到见面那天，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她的美，美得令他害怕。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美得令人心疼。

她说，她叫花惜，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但依旧很好听。

开若心里闪过些许庆幸，和这么个美丽的女人住在一起，接下来的生活应该不会孤单，逐渐地，他发现花惜是个忧郁的女人，心中纠结了太多故事，强大的自尊心令她自我封闭，对外界的一切冷若冰霜。包括对开若，每个深夜，宽大的落地窗前帘子半遮，映着她柔弱的身躯。地板上点着支蜡烛，暗黄色的光亮在黑暗中晕开成冷色的光环。花惜盯着半沉红酒的高脚杯，冷冷地笑，眼神空洞，迷离、悲伤。

开若微叹，这是个怎样的女人？

开若，你怎么还没休息，是我打扰到你了吗？花惜转过脸，看着隐匿在黑暗中影子。

呃…我起身倒杯水！你没有打扰我。

那天晚上，开若回房间里写了封信。信中说到“花惜，为什么看到你我会那么心疼？……我不知道你拥有怎样的过去，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快乐！……花惜，你是个美丽的女人，纯洁如百合，解开你紧锁的眉头，对生活笑一笑吧！……”信很长很长，长到令他自己都诧异自己的国语水平。要知道，他这个“摄影天才”的语言水平恐怕连小学生都比不过。

偷偷地将信塞进花惜的包包里，心里期待着她的反应。然而一连着几天，花惜千古不变的冰冷表情令他失望无比。直到第5个早晨，开若在茶几上看到了花惜写的回信。他欣喜若狂地拆开信封，清秀的字体使他心头一暖。信写得很简单，“开若，谢谢你。然而，我不是个好女人！”

开若皱了下眉头。只是他不知道花惜看到信的那晚，哭了好久好久。

part3

上海街头，霓虹灯依旧闪烁。这个城市，永远是这么繁华。只是它喧嚣的背后，隐藏的是些什么？开若冷眼看那些穿着华丽且暴露的女人，挽着老丑的男人，走进宾馆。他只觉得恶心。

亨泰宾馆，308室，黑暗中，暧昧的暖气未散。轻柔的蚕丝被裹着她冰凉的身子。身边的这个男人满意地一笑，甩下5张百元大钞，大步流星地迈出宾馆。

花惜不过是他玩过的千万个女人中的一个，几百元钱便可打发。最终，他也只睡在自己妻子的枕边。

在门“嘭”的一声关上后，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恶心，冲向浴室。将所有的不快吐尽后，她顺着冰冷的瓷砖无力地滑下。头颓然地埋在臂弯里，她无声地抽泣。

许久，她才缓缓站起，拧开水龙头，水柱射下，无情淋击着她。面前明晃晃的镜子里，一具令人无限遐想的－酮体赫然于眼前，只是布满淤青与吻痕。晶莹的水珠顺着玲珑的曲线滑落，美得心碎。她睁大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溅入眼眶，带动泪腺，于是泪迷糊了双眼。

花惜像是突然发了疯，用手拼命地搓着吻痕，嘶哑的哭声回荡在308室。最后，她又像是恢复了神智，垂下手，看着被搓得血红的胸口和被水泡的泛白的肌肤，惨然一笑。

就算能洗掉吻痕，也永远洗不了自己的脏。

part4

回到家，已将近凌晨2点。开若被微小的开门声惊醒。透过门缝，他看着憔悴的背影进了对面的卧室。知道花惜房内的灯光暗淡，开若轻叹一声，掩上房门。

室内漆黑一片，静得诡异。曾听人说，“黑暗是噬人心魄的”！花惜轻扯窗帘一角，放眼望去，一片灯海，熠熠生辉。上海依然很美，一如初来时般耀眼。外滩边上的风韵，在这艳丽的霓彩中得到永生。

上海的骄奢风驰，纸醉金迷看得她恶心，却也造就了她的冷漠与麻木。花惜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噬心的华美，直至天亮。

生活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地过着。

在面试屡屡碰壁后，开若终于在一家杂志社得到了他来上海的第一份工作——摄影。

那期杂志上头催得特紧。于是，开若举着相机满城跑。此时已入盛夏，一天下来，他已然是累得不行，白色的汗衫被汗湿透，贴着肌肤，黏黏的。可他依然不肯放弃，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天色渐暗，热气开始散去，多了些许凉意。突然镜头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正对着身旁西装笔挺的男子笑得妩媚妖艳，看得他心疼。

男子坏坏地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些什么，那只手不安分地环上她的腰。开若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沸腾，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泛白。在花惜的一声惊呼后，他怔怔地看着被自己打倒在地的年轻男子——杂志社的总编，他的老板。

开若，你给我滚蛋。主编愤愤地甩下这句话，拍拍屁股，潇洒地转身离开。

part5

外滩边。一排整齐的路灯洒下橙红色的光束，拉长两道身影，开若双手插在裤袋，跟在花惜身后，慢慢地走。

为什么？开若！

闻言，开若抬头，看着与自己相距约1米的娇弱的背影，目光变得澄澈温柔。因为我喜欢你，花惜！

对着她的背影，开若猜不到那张俏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大概过了30秒，而他却恍如等待了一世。花惜没有回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开若，陪我去一个地方。那冰冷的语气让开若沮丧到了极点。

银行里。开若亲眼看着她从包里取出一叠百元钞票，然后存钱，转账。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笔钱时汇回老家，给双双瘫痪的父母和浙大高材生花惜的孪生妹妹——花相。

出了银行，花惜瞥见到开若眼中的诧异，仍是不言一语向着外滩边上走去。晚风袭袭穿过，淡淡的栀子花缭绕在鼻间。花惜倚着栏杆，望着平静如夜空的黄浦江面，说道，那钱一部分是我在亨泰打工赚的，另一部分……是肮脏的钱。身后的人丝毫没有反应，花惜不满地转过身。那张坚毅的面孔，霓彩打在上面炫目的很。花惜微眯着眼，怎么？还不明白么？她皱了皱眉头，印象中开若可是个睿智的男人。我不是个好女人，那钱是我用自己的身子换来的。你，还喜欢我？

喜欢！开若回答地干脆有力，不容置疑。

呵！花惜冷笑着撇过头。或许是嘲笑自己，亦或许是讥讽开若。

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很温馨，像夏日里的风，暖暖的。或许是因为你和她有着同样好听的名字。曾一度以为对你的好感缘于对她的思念，直到打了主编后才明白，你已完全代替了她。知道吗？你和她同样美得无可挑剔，而你的美更让我心疼。花惜，相信我，好吗？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爱的只是你的心！

花惜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好久好久。

开若，给我拍张照吧！

part6

2010年初夏。

开若依旧拖着行李，游荡在外滩。三年了，上海不曾变，一如三年前，繁华、喧嚣。他的眼神飘至情侣相依的栏杆处，瞳孔收缩成点。

三年前的那一晚，花惜站在相同地方，晚风中，飘逸的发丝缭乱。她身后是平静如夜空的黄浦江面和高耸的东方明珠。炫目的霓彩掩饰了她眼中压抑的悲楚。

那天过后，花惜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张照片。他们说花惜死了，因为癌症。而他始终坚信，花惜未死，只是失踪了，三年。

钥匙轻松地插入锁孔，门开了。原来，这套房子未售出。室内的摆设一如既往，干净到一尘不染。踌躇着打开房门，满目素白纯得淡然——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花惜的房间。洁白的墙壁上，密密麻麻满是浅灰色的铅笔字，穿透瞳仁，深深地扎痛心房。

“在这个城市里翻滚了2年多，所有的男人都看得我恶心。而他却让我感到安心！……他有一个很温柔的名字，叫开若。”

“每晚坐在落地窗前，我都知道他站在黑暗中陪我。尽管没有过多的言语，可我不寂寞！”

“今天在包里看到开若的信，他说我纯得像百合，可他不知道我是个肮脏的女人！信好长，他的每个字像钉子，温柔地扎着我的心！”

“医生说我得了癌症。本来不怕死的我头一次感到窒息。死了，就见不到开若了！……上帝啊，我爱上他了吗？”

“我开始厌恶自己的肮脏！不！准确地说，是痛恨！可我必须这么做，为了妹妹！”

“开若居然向我告白了！好开心！可是，我得离开了，不能拖累他！开若，对不起！”

part7

字体开始变得凌乱，扭曲，颜色也有些暗淡。

“看他满城找我，好心痛！开若，我就在你身后啊！…”

“开若离开上海的第三天，我回到这里！空荡荡的一切，原来我已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

“开若离开上海的第100天。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了，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么？”

“开若，我好想你！”

……

花惜……开若口中低唤着花惜的名字，一声一声地。眼球胀痛得厉害，脸颊滑过温润的液体。

你是？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她脸上形成好看的光晕，一圈一圈扩散。开若只觉得一阵晕眩，那张深刻心底的容颜在光与影中被勾勒得几近完美绝伦。

他张了张嘴，而喉咙里硬是发不出一个音节。

part8

夜。黑得澄澈，空明。

世博开幕。外滩边上挤满了人。

她抬头，盯着开若。两岸的灯火在她眼中闪烁成光点。姐，你在天国可听得到我在唤你？你的心脏为我延续了生命，从此，我是你花惜。姐，我愿用你的心，替你，替自己，好好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嘭”满天烟火开得灿烂。她挣脱开若的怀抱，跑到人群的最中央。仰着头，笑得一脸幸福。开若，好漂亮呐！

开若伸出手，犹豫着，最终还是喊了句“花相”。花惜，我知道她绝非是你。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伤了她——你最疼爱的妹妹。

隔着人群，他看到那张惊愕的脸，继而绽开比烟火更明媚璀璨的笑容。

五月的烟火，繁荣了2010。

上海，不夜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