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偶然路过一个村庄,紫色的小花如星光点点散落在篱笆和草地上,眨着浅浅的紫光,一片清幽浅紫,吸引了我的目光。回到家,上网一查,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夕颜花。色白,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意味突然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至于朝颜,就是日语里的牵牛花了。 传说早晨盛开的夕颜花是绯红色的。也有浅紫色的。背后竟是一个凄美的故事。读至,令人落泪。
一。初识夕颜
那个暮色的黄昏,我骑马路过一个荒郊.正要打道回府。夕阳西下的村庄,迷漫在一片浅紫的光晕中.竹篱旁,幽涧边,石桥畔,漫山遍野的紫色小花.在风中轻轻得摇曳着.说不出的娇弱柔媚。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盈上我的心头。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得追随着不远处那片浅紫的花海。举目这片幽紫,它就那么浅淡得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带着一股我说不出的神秘感。我的脚步随着那片幽紫,缓缓行至一个小木屋旁。
我轻轻得跃下马,随从恭敬得拴好马。一阵风吹过,吹乱了我的长发和白衣。我微笑着示意,侍从忙弯腰摘下一朵小花,我接过,正要放在鼻间嗅着,一声轻浅的笑语打破了这份宁静:“公子,夕颜柔弱娇嫩,不可用手拿的。得用纸扇托着。”不知何时,紧闭的木门悄然打开,出来一个女子。我接过纸扇,将摘下的花轻轻置于扇面,目光却被这女子牵住。她着一身月白的轻衫,盈盈含笑,目光干净,如一弯溪水清洌透澈。站在这五月的初夏里,身后是一遍幽紫的光晕。这女子美得那么不真实,像不染纤尘的仙子。
我的心一下怔住了,陶醉在这片芳芬里,唇角的笑意不自觉得流淌开来。“公子喜欢这夕颜花么?”女子捧一杯清水缓缓而来。我看着她娇俏的脸,微笑道:“这夕颜花美是美,只可惜生在这荒郊野外的破败之地,终是无人欣赏。”,女子听罢,目光平静如水,婉尔一笑:“此花今日能得公子雅赏,垂怜,何尝不是件幸事呢?”我看着她楚楚动人的容颜,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又轻轻道:“花无百日红,人又何尝不是呢?姑娘正值如花年华,缘何一人独居此处,莫非是仙子不成?”,身后是一串幽幽的叹息:“身世悠悠何足论?曾经沧海变桑田。天色不早,公子请回吧。。。”
暮色渐渐袭罩了四周。 负手而立,许久。那扇门轻轻得闭上,屋里是淡淡的柔光。 侍从焦急得劝道:“公子,请速回!老夫人在家该等急了。”我转身轻跃上马,朝着城中飞奔而去。
二,回到城中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姨母生气得嗔怪,却是藏不住的关心。吩咐婢女送来宵夜,看着我吃过,才放心得离去。许是连日来的奔波,有些累,一会便沉沉睡去。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梦中是一片浅紫的光晕,那个女子素净的脸,对着我盈盈含笑。我执过那个女子的手轻柔的唤:“夕颜,唤你夕颜可好?”,那女子含羞道:“公子喜欢便好。”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昨夜,夕颜?确定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的梦。我不由得蹙眉而后又忍不住大笑。不明白十七载的岁月,那么轻浅得掠过我的生命。从未有过的悸动,因了一位初次谋面的女子,我竟然这般的失态。只怕是一场春梦了无痕吧!我摇头轻叹。
用过早膳,绕过绿廊,回了书房,正悠闲的翻阅兵书。“表哥,表哥,你回来啦!”人未到声已至。不用看就知道是我那顽皮的表妹楚静来了。名作静儿,可一点也不安静。“静儿,你怎么来了?”我抬头,漫不经心的问道。“人家想你了嘛,表哥。你这回啊,一去就半个多月。没人陪我玩!闷死了都!”静儿嘟着嘴不满的抗议着。“表哥,陪我出城玩,好不?”我皱眉:“静儿乖,找君熙陪你去吧。表哥正忙着。”静儿嘟着嘴:“人家不要嘛,二表哥只会欺负人。才不要他陪!”,“哈哈,静儿来啦!谁说我欺负人。哥哥疼你都来不及呢!”只见君熙手拿执扇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咳咳,二弟好久不见了。”我用眼神示意,君熙意会。
我一闪身出了书房,绕过后门,劲直去了后山的竹林。乔天南早已等在那里。“君宇见过师父!”,“宇儿,数日不见,又长进了不少。为师的倍感欣慰!”师父摸着我的头,接着道:“皇图霸业尚可图,不过时机未到。一切尚要小心谨慎。”我点头“君宇牢记师父教诲。”乔天南看着眼前这个清绝脱俗的少年,目光含笑。只见他面如寒玉,眼如星眸,带着一股高贵的君王气息,却又翩然如仙。英雄自古出少年!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竹林间,一白一蓝两个男子的身影如蝶穿花绕树,剑光闪烁之处,银光如泄。两人打了一下午难分高下。不觉暮色又至。“君宇,君熙,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乔天南拂着发白的胡子道。“是,徒儿告退,师父保重。”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同时退下。君熙快步追上我, “大哥,你是故意让着我吧?”我挑眉,含笑:“你说呢?”,“对了,我要出城一趟,你先回家。至于母妃那边,你想办法搞定。”我皱眉道。“大哥放心吧。母妃那边交给我了。”君熙挤挤眉,顽劣得笑道。
三,又见夕颜
撤马飞奔在那条乡间小路上,轻柔的风轻轻拂过我的脸。我的心情竟是说不出的愉悦。夕颜。。。夕颜。。。我在心底低低的唤道。那个我魂牵梦萦的女子,此刻你在哪里呢?可在那春光满屋,温柔绮绻的梦里。等着我再次寻你而来?近了,近了。夕阳西下的小木屋,在一片浅黄的光中泛着幽幽的紫,仿佛不是人间。我轻轻跃下马,迫不及待的推开那扇半闭的木门。 屋内一片寂静 。紫色的窗纱在晚风中飘扬。却哪里有她的影子?我竟是这般的失落。
忽然,一声清扬的琴音自风中飘来。我转身,出了门。觅着那琴音的方向急急走去。我想,那一定是夕颜。沿着布满青苔的小石板路前行,至三百米处,转个弯,竟有一个石桥。桥对面是一条长长的绿廊,廊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雅致的六角亭。有一个白衣女子 正在亭中拂琴。我施展轻功,悄然落地。
琴音曳然而止。那背朝着我的女子缓缓转身。展颜一笑:“公子,你来了。”,她像是知道我要来似的,我点头。目光在空中交缠,竟是说不出的眷恋。我不由自主的轻唤:“夕颜,夕颜,我来了。”她的目光清凉如水,却有一丝淡淡的喜悦:“公子,你唤我什么?夕颜。”,我微笑,带着宠溺:“可以么?夕颜。。。”,她一脸的娇羞:“公子喜欢便好。”我轻拥她入怀,轻拂她的长发。接着道:“知道为何要叫你夕颜么?因为你就像那盈弱的紫色小花,惹人怜爱。”,她轻轻说:“又因为是夕颜花把你带到我身边的。不是么?”
我牵着她的手回到她所在的小屋,她的发间是我别上的夕颜花。烛光下,她素净的脸上,多了一份说不出的清雅和神秘。“夕颜,你是个让人怜爱的女子呵。”她低眉,温顺得躺在我怀中。我宽大的掌心握住她雪白的柔夷,她的掌心微凉。这样的一个女子,忍不住想要去暖她。真像是个梦呵!我生怕这是个梦。我不觉得拥紧她。我内心压抑的情感炽热的仿佛将暴发的火山。“夕颜,夕颜。。。”我轻吻着她的眼,她的眉,她娇艳如花的唇。。。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透过绿纱。照在温暖的小屋。我醒来,怀里早不见了夕颜的身影。一只飞鸽轻轻落在我肩上,是君熙的字:大哥,见信速回。我留下纸条,匆忙而别。
待到马啼声远去了,一袭白衣的女子倚门而立,脸上是浅浅的笑。正是夕颜。“公子,无论你来不来,夕颜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她轻声的在心里说。恰是感君怜花亦惜人,此后两处各成痴。
从此后,每每黄昏。我总是抽空与夕颜相会,每每相见,夕颜总是笑颜轻绽。说不出的娇艳柔媚。花下月前,琴笛相和。执手相看,两两交心。每每离去,我总是不忍。一边是我肩上的使命,一边是我心爱的女子。两边都是我不愿放弃的。日子就这样在指尖悄然划过。不觉过了数月。我从不问她的身世,尽管我知道,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亦是,从不问我的一切。我来时,她婉转承欢,那一刻,我们属于彼此。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俩个。 其他的一切,不再重要。是的,只要她知道,她是我心爱的女人,我是她的男人。那个小屋是我们的幸福所在。那片浅紫的夕颜花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四。宫廷政变
一年后,皇城叛乱,左中丞和三皇子君傲密谋,本该属于我的皇位被君傲所夺。父皇处心积虑的谋算,终还是不如天算。生母死后,父皇怕我遭人谄害,自小便把我送到远离皇宫的别苑中派人严加看护。只因为母妃在世时的恩宠太盛,遭人忌恨。好在姨母如妃的悉心照料下,我长成了一个惊才绝艳的贵公子,身后有一大堆的爱慕者和追随者。
你听,这天朝的国土不都在唱着:王子君宇,其貌绝艳,王子君宇,其才惊世,王子君宇,其志浩荡,王子君宇,其心清婉。可我并不快乐。这世间,我本是高贵无比的王子,却过着暗无天日的隐退生活,只为了有朝一日的反击。天知道,我厌倦这骨肉相残,争权夺利的宫廷生涯,厌倦这争奇斗艳的后宫生活,厌倦这众口铄金的虚伪献媚。
这世间的女子,从来不是我的牵拌。我周旋于她们中间,若即若离,挥手之间从来不曾有过半点的留恋。她们爱的不过是我的身份地位,她们爱的不过是我的绝世容貌。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我娶了我不爱的女人为妃。我固执的保留心中那个最珍贵的妻子之位,也想像平民百姓那样,娶一个自己真心相爱的女子,相濡以沫的过一生。可笑,我身为王子,竟连这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直到,我遇到了夕颜,那个美好如花的女子,她是那么安静美好,在她那里,我享受到从无有过的快乐与满足。
人海苍茫,原来,这并不是一场无心的艳遇。当我一次次忍俊不禁得去那个村庄和她幽会,夕颜依然温柔如水,娴静如兰,透过她清亮的眸子,隐隐约约有着如雾的轻愁。这个女子,竟让我欲罢不能。一次次的离开,一次次的返回,来去之间,我的心起起落落,有一刻,我竟害怕她突然消失。也许,是我孤独了太久,也许,是她太神秘莫测。
明月杯泛着清冷的银光,杯中落满的是我深深的失落,还有想念。皇图霸业终有时,举目无亲犹可怜。母妃,你离开我多久了?久到我想不起你的样子。久到,我的心结冰成霜。只有这轩宇楼的明月,圆了又缺,缺了不圆。这天朝的天却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
五。落花成尘
记不清,我有多少日子没来了。这一次,我来,是要带走夕颜的。熟悉的路,只是再没了那片幽冷的紫色。一阵风吹过,凉意轻淌,举目是一片凌乱的枯叶,才惊觉已是深秋了。
夕颜,夕颜。我推开门轻轻得唤道。不复往日她雀跃而出的惊喜。屋里一片静寂,静到让我慌了神。纱帐内,一股破败的气息迎面扑来。我掀开纱帐,一张女子苍白的脸,触目惊心的显现在我的眼前,一床锦被凌乱不堪,风吹过,素色的白衣轻衫像一只晶莹的蝶翼轻轻颤动。纱帐中的女子,显然已死去多时。一滴泪,自我的眼角滑落, 夕颜!不,这不是真的!不是!我像一只受伤的狼,低低的咆哮着。
我的手指一遍一遍颤抖的抚摸着她的乌丝,她的脸,她的眼,最后轻轻落在她冰凉的唇上。无数个日夜里,这个和我抵死缠绵的女子夕颜,此刻,像一朵盈弱的紫花,瞬息之间,香消玉焚。是我没把她保护好。我竟是这般的无能!“公子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把夕颜姑娘安葬了吧。”侍从恭敬的劝慰。我摆摆手:用上等的绮罗,黄金,白玉将她安葬。“是,属下就这去办。”侍从退下。
“传令追命追魂二卫!”我抬头,眼里是阴森的寒光。“十日内给我查清夕颜的身份和死因!”,“是,属下立即去办!”追魂追命二卫领命退下。
后记:君宇,终于还是打听出了夕颜的身世,原来夕颜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世家。父亲原是中将,家中破败后,寄人篱下,遇到他之前,被君宇的好友,也是中将的莫离歌爱了又弃,并生下女儿琉璃。夕颜的死,竟是他的另一情人下的手。君宇得知这一切后,大病了一场,梦里夕颜的容颜娇艳柔美,如他初见时的夕颜花,她的身影隐没在荒烟蔓草间,白色衫子的柔弱身影,渐渐的渐渐的隐去。化为草上的露珠,天空的浮云。
也许是太美好的东西注定不长久,夕颜是偶然落入凡间的精灵,纯然天真的像个仙子。 她的一生可谓凄凉短暂,正如君宇遇见她时看见的紫花——夕颜,开在破败地方,虽娇柔美艳却注定了是薄命的花儿。
-全文完-
▷ 进入素心凝香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