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转山大会

——于2010年03月20日

阳光很暖，风是轻柔，春天如约而至。我细细的打点着思绪，故乡的羌民开始庆祝了吧，为了初春的转山大会。

转山大会其实就是祭山会，最初是为了祭拜护卫羌民的天神阿爸木比塔（羌族神话人物）。羌族史诗《羌戈大战》里有记载：“　阿巴白构（羌族首领）心欢畅，上对苍天表心愿；白石台前设供物，皮鼓声声祷上天：‘　阿巴木比塔，恩泽实无边；木姐来引路，尔玛人人欢！’”古老的羌族在漫长岁月的流转之后，将对天神的崇敬转变成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于是，成就了现在的转山大会。

记忆里的转山大会也是在这个春风拂面的时节。羌寨里的男女老幼都会齐齐盛装，相聚在山顶一座不大的庙前。羌家男子在这一天会身着黑色或是蓝色长衫，长衫及膝，身披羊皮褂；羌家女子则身着红色长衫，长衫及踝，再配以围帕，均绣有精美花边。羌家男子服饰并不华美，以浅淡色调为主；而女子的服饰则恰恰相反，从头饰，衣领，腰带，到围帕均有精美的绣花。

人们的装扮中最具特色的便是云云鞋。云云鞋是羌族传统服饰之一，是一种自制布鞋，主要有红蓝两色鞋面，鞋面上绣有精美的彩色祥云图案，因此被唤作“云云鞋”。祥云代表了羌家人对生活的美好祈愿；在羌家人的习俗里，女子送男子云云鞋往往带有定情之意。

羌家人的服饰，离不了羌家女子灵巧的双手，不管是云云鞋、头饰还是长衫，都能看到羌族刺绣的痕迹。羌族刺绣取材广泛，多为日常可见的花鸟虫鱼。手法精细，色彩明丽，绣出之物既有使用价值，亦有极强的艺术观赏价值。羌族电影《尔玛的婚礼》，正是以其对羌族刺绣的完美呈现而被收入国家电影博物馆。

转山大会由村子里的释比（羌族巫师，多为男性老者）主持，释比的装扮多为一身黑色的长袍，头戴羽翎，手执祭祀灵器。祭山会开始之前，人们会杀掉几只山羊，由释比取下其中一只山羊的角悬于庙门之上，余下的山羊则用于烹肉享与羌民，转山大会由此正式开始。

释比在庙门向天神阿爸木比塔祷告，语调苍劲，神情崇敬，同时跳着专属释比的祭祀舞，以舞娱神。他的祷告词由代代释比口口相传而沿袭至今，已经少有人能解其中之意了。在漫长的时光里，转山大会也由此愈发神秘。

待释比祷告完毕，寨中的汉子会抬出早早酿好的砸酒，放在庙前的场院里。砸酒是羌家佳酿，用青稞、小麦或玉米酿制而成，其味甘醇，用自制的陶罐封存，饮用时用细竹竿插在陶罐口啜饮砸酒。有古诗云：“双手抱定擎天柱，引得黄河水倒流。”便是对羌家人啜饮砸酒的生动描述。

在羌家人的习俗里，砸酒开坛是一项十分重要的仪式。平日里由家中的老者主持，而在转山大会这样的隆重场合里则必须由释比主持。释比主持砸酒开坛仪式的同时，会伴着寨中成年男子（五至七人舞者）的羊皮鼓舞。羊皮鼓舞歇，寨中老幼就会跳起欢快的莎朗舞，每一支舞的间歇，人们会欢呼：“谢思古～哦～（羌语，意为尽情喝吧）”于是，人们上前饮下砸酒，转山大会达到高[chao]。

羊皮鼓舞和莎朗舞是羌族最具鲜明特色的舞蹈。羌族舞蹈大体分为巫舞和莎朗舞两类。羊皮鼓舞属巫舞一类，同类的还有祭祀舞、跳麻龙、跳盔甲、跳也隆。巫舞只出现在羌族各类的祭祀活动中，必须由释比组织领导方可进行。这类舞蹈源自羌族多神崇拜的原始宗教。

而莎朗舞则是较为自由的一类舞蹈，羌家老幼均可信手拈来。莎朗舞分为喜事莎朗和忧事莎朗两种，喜事莎朗出现在婚嫁，节日及农闲时节；而忧事莎朗则出现在为老人举行的葬礼上。羌族舞蹈均从日常劳动生活中累积而成，注重步伐移动和肩部的扭动，朴素大方；一般聚群而舞，又不失庄重。

在寨中老幼的舞蹈中，我们饮着自家的佳酿；在春意盎然的时节里，我们感谢着大自然的馈赠；在开怀尽酣的歌声中，羌家人将美好的心愿慢慢许下。

这就是记忆里的转山大会了，留存在我幼年的时光里。而今，初春乍暖，我却无缘转山大会。阿妈留给我的云云鞋只有来年再穿了，阿爸呢？渐渐老去的他会是今年的释比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