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的温度
引子
如果那一年美国没打伊拉克;如果那一年没闹非典;如果那一年之后,我们都没有高考结束各奔东西,那么曾经若有若无的爱情,会不会延续?
我不知道,但是,希望。
那一年,我十七岁,高二,花痴的年纪。
我当时就读在小镇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总体上来说这是所不错的高中,我记得我快毕业的时候,省里还颁发了“示范学校”给我的高中,此举还招致了我身边哥们的嗤笑“一个流氓横行的高中,竟然是示范学校”。
对此,我和我哥们的看法却有很大的不同,毕竟这所“流氓横行的高中”每年都能送出为数不少的清华北大苗子。而且他还陪育出了一批“怪才”——能讲50多段评书的“戏子”,拿着破拖布都能在操场上画出齐白石奔马的“画家”,甚至还有一个连钢管舞都能跳得极为风骚的辣妹。
说起来,我和他,应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我当时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坏死的艺术细胞四处泛滥的傻小子,经常做做“拿个诺贝尔文学奖,再拿个奥斯卡”的美梦,成天写小说,频繁投稿,屡次不中。偶尔学校有个什么活动就乐得屁颠屁颠的去弄个舞台剧过过当导演和编剧的瘾。
而他是正儿八经的好学生,学习成绩一直是学校的前几名,不光这样,还一副军事化管理教育出来“子弟兵”模样,言行举止都十分严谨,而且不苟言笑,每天都埋头书山学海做应试教育的“苦行僧”。
有时候,我觉得,我铁子对我们的关系评价极为中肯——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生……
一、“变态”是可以传染的!?
他是转校生,来的时候,在我们的小镇子里引起过一阵轩然大波。
之所以这样,多半是因为我们的小城镇保留着农村生活的某些习气,缓慢的生活节奏和小到不能再小的生活圈子,让这个城镇里生活的女人都拥有“长舌妇”身上的特质。张家的孩子在学校给同学讲个黄色段子,第二天这个段子就能在这个城镇的每个角落流传。
这是小城镇的特性,也是他的不幸,在日后,也成了我们的不幸。
记得那是他正式到学校报道两天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刚吃过晚饭,准备到楼下的台阶上看看夜间四处游荡的美女,虽然我当时并不完全了解“恋爱”这样的事情,但是欣赏美女的欲望也并不缺乏。
“嘀铃铃……”手机忽然响起,我接起电话,对面传来铁子熟悉的声音。
“三儿,听说没,咱班过两天要来个转校生……”
“恩,听说了,咋了,有啥惊人的小道消息啊?”我知道这个事情,一下午打电话通知我有位“神秘人物”即将在我班登场的“娱乐新闻记者”已经是第四个了。
“那你知道不?他是……”铁子故意拖长声调,作神秘状。
“有话说,有屁放,不然挂电话了!”我毫不客气,因为这是对付这种“狗仔队”最好的办法。
“靠,这可是大新闻啊!”铁子对电话那头对我的冷漠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继续用着夸张的语气,希望能勾起我的好奇心。
“拜拜!”我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我知道他肯定会挂回来。因为一个人想要炫耀自己所获得的最新消息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会讲出来的,哪怕你把他的嘴堵住,他都会拉住你“唔哩哇”地告诉你。
果然,我还没穿好裤子下楼之前,手机再次响起了。
“喂,想告诉我了?……”
“你还行不行了?我靠,这个新闻肯定能让你吓一跳的,哥们!”我漫不经心地接起电话,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听见铁子在对面液化气罐爆炸般的喊叫声。
“恩……”我慢条斯理地答应着,一边低头把自己还没系牢的腰带紧了紧。
“算了,被你打败了,你到底想不想听?”铁子被我磨得意兴全失,有些垂头丧气地问道。
“想啊,你说吧。”我照着镜子整理着自己不超过3厘米的头发,回答道。
“靠……那个新来的转校生他是同性恋!”说出这个新闻之后,铁子终于恢复了正常,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你知道不,三儿,他在原来的学校就是因为和同班一个男生搞对象,才被学校开除的。而且,他家里也不干净,他爸爸原来是省里的官,因为贪污公款进去了,他妈自杀了,他现在和他奶奶生活……”
“哦……”我依然漫不经心地应道。
“你不惊讶啊,三儿,这可是咱学校本年度最有唠头的话题!”铁子显然不甘心这样的爆料依然没能打动我,鼓动我的同时,顺带给这个新闻定了个性。
“你咋跟你妈似的呢,张家长李家短地没完没了,要不要上俺家炕头来唠唠……”我被铁子这种有点“下三滥”的兴致闹得不耐烦,埋汰他一句,顺带给他家娘俩也定了个性。
“靠……”铁子在电话那头显然被我噎得没啥话说了,半响才憋出一句,“服了你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你老妈回来肯定还得接着和你唠这个事!”
铁子愤愤不平地挂了电话,最后一句有点“诅咒”的味道。不过,他说对了,晚上我妈从麻将前线上撤下来回家之后,果然一把拉过我,开始谈论这个“影响整个城镇未来发展”的重要议题。
“你要记住,离他远一点,千万别被传染变态了。”我妈一脸严肃地在声情并茂地重复完铁子讲的故事之后,郑重警告我。
“干!老太太你合计啥呢,变态也能传染啊?!”我终于在老妈横飞的涂抹星子中突围而出,丢下一句很不负责任的话,扔下老妈一个人在屋子里仔细琢磨“变态到底是不是一种传染性疾病”这样重大的议题。
我则回到房间,关好门,躲在被窝里惬意地着随身听里张国荣略带磁性的声音舒缓地吟唱着“我,喜欢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那个时候,我并不相信,“变态”是可以传染的……
二、城里来的“同性恋”
市里来了一个贪污腐败分子的“同性恋”儿子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同性恋”在我们这个保守得有些封建的小城镇的确是即充满神秘感,又会被很多人鄙视的名词。
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可能会让现在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诧异,但在那个年代,那样的城镇,一切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小城镇的人都没见过什么是“同性恋”,而对“同性恋”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
大部分人和我老妈一样,把“同性恋”定位成“变态”的同义词,更有些念过几天私塾的“老学究”甚至在大排档的桌子上说开了书,从“天地初开,始有阴阳,阴阳调和,方是至理”这样的话语里阐述“同性恋”的病态和丑恶。
我个人倒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可是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还算能接受新鲜事物,另一方面,我本身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为艺术推崇者,认为不关心不评论别人的所作所为,才是对人类生存的一种最高尊敬。
但是,我的父母却不这样想。第二天早上,老爸在出去给他朋友的新店剪彩之前,还在饭桌之上大声评论着这件事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爸十分愤慨地把早上的报纸摔到饭桌之上,我看着报纸正对着我的那页发呆,那页上印着布什访华的头版头条。
当我还在分析老爸的评价,究竟是在说转校生和他的父亲,还是小布什和老布什的时候,老爸忽然转过脸,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三儿,你要记住,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不然很容易学坏的!”
我狐疑地看着老爸一脸正气秉然,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扒拉几口饭。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个转校生为啥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
“真是一个“三八”的年代”,我心里不以为然地想着,偏过头去看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彩,“还是云彩好,自由自在,不关心别人,只在意自己的感受,不高兴的时候就变成雨落下来,拥抱大地……”
第一堂课开始之前,我终于见到了一切口水唾沫的“始作俑者”——那个“同性恋”转校生,他规规矩矩地站在教室最前面的讲台之上,有些局促地背过双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想他当时一定不知道,他来之前已经在这个城镇里引起了很大的风波,更成为这些日子以来最热门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然,他肯定没有勇气站在那里,迎接面前五十六双充满好奇的、鄙视的、厌恶的眼光。
这些眼光里也包括我的,我是好奇,好奇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同性恋”,一个和我的偶像“哥哥”有着相同取向的生物。
我超迷恋“哥哥”,最喜欢的“哥哥”的《胭脂扣》、《阿飞正传》还有《春光乍泄》,不过,我那个时候就隐隐的觉得梅姐和梁朝伟比起来,后者更适合“哥哥”。
他一直低着头站在讲台上,呼气的节奏在他洁白的短袖汗衫上把他的心情完全暴露了出来,从一开始十分急促,在汗衫上带起层层的波澜,到后来,终于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我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班新来的同学,他叫洋,来自s城。希望大家以后和他好好相处。”“龙二”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响着。
“龙二”是我班的“总教头”,孔武有力,一身横炼的硬家功夫。粗壮的肱二头肌为他那套名震江湖的“三十七响超必杀”提供着有力支撑,他曾经单手把我的一个同学从座位后面隔着桌子拎到讲台上,更骇人听闻的是他的超必杀。
这个“超必杀”是有典故的,有次,龙二上届带的班级有个淘气的同学,上课的时候把粉笔头扔在了一位女老师的头发上,结果脆弱的女老师放声大哭。为了体现“英雄救美”的侠骨柔情,“龙二”抓狂之下放了大招,结果那个倒霉孩子,被龙二从走廊的最东端一路拳打脚踢踹到了最西端,连眼镜都不知道飞落哪里了……
虽然后来“龙二”因为体罚学生被教育局停职一年,但是最终竟然和那个女老师喜结连理,也算对英雄救美的桥段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其实,“龙二”是个很不错的老师,最起码他教过的学生都这么认为,他停职的时候,被他打的学生还亲自到教育局给他求过情,主动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之所以这样,和“龙二”平时对学生的一视同仁以及关心呵护是密切相关的,尤其是对待那些“后进生”,“龙二”都能主动关怀、平等对待,这在整个“以学习成绩为纲分档次、区别对待”的教师队伍里是绝对不多见的。
只是,这次我还是隐隐地替转校生担心,毕竟这个城镇里出现这样另类的学生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龙二”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也用“变态”来定义转校生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转校生”洋抬起了头,腼腆的微笑着……
男孩,青涩的身影就这么留在了那个骄阳似火的夏日里……
三、“一见钟情”
我始终相信时间有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但是我也清晰地知道,这种感情只能在情窦初开的季节绽放……
——写在感情含苞待放之时
多年后的今天,我始终记得那一年那一天,他投射过来的目光,照在我的身上,忽然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暖意,一种奇妙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在身上快速流窜开来,那种味道说不出的……美妙……
一阵慌乱之后,我终于集中精神去观察身世背景错综复杂的转校生,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表情有些怯懦的男孩子,眉毛很重,轻轻夸夸地在面部的上方勾勒出一对炫目的弧线。眼睛大大的,流露出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有一丝坚定,也有一些犹豫,更多的却是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忧伤,嘴角零落没有修理干净的胡渣仿佛是对这些忧伤的补充,微张的双唇之间,一派洁白的牙齿挺立,这是他的面容里唯一向往阳光的地方……
我愣住了,他,长得很像梁朝伟……
“喂,你是不是因为搞同性恋才被学校开除的?”我愣住的档口,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句充满嘲笑和讽刺的问话,话音未落,不怀好意的笑声已经在教室里此起彼伏了。
洋——那个转校生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被质问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人,但是他面容里唯一向往阳光的地方还是暴露出了内心最深处的局促不安,那排洁白的牙齿被紧紧闭合的双唇遮挡住了,再也看不见一星半点。
我忽然感到心里一股怒气蓬勃而生,没有任何的缘由。或者,我的内心深处只是希望那副面容可以保留他向往阳光的部分……
“人家干啥,管你屁事!管得真宽啊?你是小布什啊?”我陡然发飙了,冲口而出的话语,让铁子,也是我的同桌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了。教室里的笑声瞬间消失了,所有人都把不可思议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他们没想到这个班级里最不爱管闲事的“三儿”,那个几乎无害的“三儿”竟然会大声嚷嚷,并且开口就是让人瞠目结舌的话语……
开口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但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后果我也只能自己承担。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时候,“龙二”的声音忽然响起了。
“三儿,说得对,对待同学应该尊重,而且即便在社会上也应该尊重他人的隐私和个人的喜好,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尊重别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龙二”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忽然感觉“龙二”有些可爱,他不但帮我解了围,还给我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就去解释自己的冲动。
“谢谢你,三儿……”讲台上的洋忽然开口说道,然后冲着我开口一笑,我的世界一片混乱,满眼都是他上翘的嘴角,洁白的牙齿……
“喂喂……三儿,你合计啥呢?”铁子在身旁推了推我,才把我从混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你刚才真猛啊,‘龙二’也真够意思,帮你说话。靠,大板这回消停了,老子心里真舒坦,嘿嘿……”
铁子的坏笑才让我意识到刚才的一时冲动帮他出了一口气,他和刚才在教室后面挑衅的大板一直都是死对头。大板是个挺爱“咋呼”的主儿,铁子看不上他,我刚才那句话,在铁子眼里成了替他出气的举动。
“靠,哥们够意思吧,嘿嘿,晚上饭你请!”意识到这点,我也索性借坡下驴,一把拉过铁子,占点便宜,顺势遮掩下自己的窘态。
“好说好说,今天兄弟神清气爽,一顿饭而已,小意思!”铁子还沉醉在对头出糗的喜悦当中,听我要求也不高,自然满口答应。
“kfc?”
“kfc!”
我和铁子相视“嘿嘿”地笑声一团,一副奸计得逞的画面浮现。
我笑着,却不自觉地目光瞟向讲台上的洋,哪知一眼望去却迎上一道目光——他竟然也在看着我,我心里咯噔的一跳,连忙收回目光,再也不敢向前面望去。
就在这个时候,“龙二”的声音传来,“洋,三儿的旁边正好是个空桌,你就坐那里吧,他肯定能给你很多的帮助!”
我一愣,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龙二”意味深长的微笑……
四、斗牛
初夏的时节,北方还不算十分炎热,我和铁子心满意足地一边剔着牙,一边坐在操场边上的马路牙子上看着篮球场上的斗牛。刚才的kfc还不错,虽然是备受争议的“垃圾食品”,但是对我和铁子这种对荤腥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肉食主义者”来说,kfc还是比较不错的晚餐选择。
“靠,这哥们真垃圾……”
“那兄弟投篮那动作,我的天啊,他腿有病吗?一投篮就和抽筋似的……”
“干,他会不会打球啊,那叫过人啊,整得跟老母猪上树似的……”
……
铁子的破嘴就没停过,我一边暗笑他是为了帮助消化腹内充足的能量,一边把目光集中在场上其中一个灵巧的身影上——洋。
他的球技不错,虽然身高不占优势,但是凭借娴熟的控球技巧和逼真的假动作,总能把对手搞得晕头转向,然后得到比较舒服的出手机会。中投也很准,我和铁子看的这会儿,他一共出手四次,进了三个,另外他的防守也nice,经常在对方不经意间就偷袭盗球得手。
“他会是个不错的对手!”耳边传来铁子的评价,看来铁子对他的球技也颇为认可,要知道得到铁子的认可并不容易,铁子投篮相当精准,而且有着出众的弹跳,一米七的身高双手抓框毫不吃力。
和铁子比起来,我的弹跳不出众,身高也没啥优势,不过我拥有着板砖一样的身材,经常背身单吃对手,打法也属于比较沉稳的路子,和铁子的飘逸轻灵的球风正好相反,也互为补充,配合起来更是相得益彰,在学校铁子和我搭档的后场也颇据威名。
“我们砸场去吧!”铁子终于按耐不住,一半是技痒难耐,一半也是因为场上的两伙人差距太大,洋的一方常常6比1、6比2就轻松拿下一局。比赛呈现出明显的“一面倒”的趋势,光看就有点意兴索然。
“你去吧,吃完饭就剧烈运动,我怕胃下垂。”我开玩笑地说道,其实内心深处十分渴望和洋在球场过一过招,毕竟棋逢对手还是不想错过。
“拉倒吧,要下垂的也不是胃,那东西要运动才能不下垂呢!”铁子以为我当真不想去,一边讲着带点颜色的笑话,一边一把拉起我想球场走去。
“加俩!加俩!”铁子一进球场就开始大声吆喝,生怕别人不注意他似的。
“你们玩吧,咱俩正好打不动了!”较弱的一方有两个一起来的,一见有人来到,多半也觉得自己被虐的没啥意思,匆匆忙忙地收拾衣物,离开了。
我和铁子,以及和另一个刚才被铁子评为“投篮时,腿像抽筋”的兄弟成了一组,而另一组就原班人马,双方很快开始了下一轮的斗牛比赛。
“我防他!”我刚刚接到铁子传过来的皮球,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转身看去,我才发现王明洋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做出了防守的姿态。
“哦?”我一笑,心想来得正好,试试你有多少斤两。马上俯身,做出要突破的姿势,哪知王明洋并不上当,脚步都没有变化还原地保持着防守的姿势。我也不是当真要突破,冲铁子使了一个眼色,铁子马上一个加速甩开防守队员,向我所站的罚球线顶弧附近急速靠近,并迅疾地接过我手递手给他的皮球,在我身后急速掠过,从45度角飞速向篮筐扑去。
我在递球给铁子的同时,身体一横,做了一个简单的单挡掩护,将追赶铁子的防守队员略略阻挡了一下,然后原地顺下,直奔篮下。意料之外的是,洋并没有绕过我去追赶铁子,也没有跟着我一起顺下,反而一直盯住我和铁子中间的传球路线。
“挡拆!”洋喊出了声,识破了我和铁子合作以来最常用的战术伎俩。说实话,我和铁子的这个配合只是“挡拆”战术中最简单的一种,就好像某套绝世武功的起手式。
但是这个配合虽然简单,却很实用,在高中校园的篮球场上大多数比赛,战术基本都不会被学生使用的,打球一般还都是凭借个人能力和即兴发挥。因此,我和铁子这套简单的战术配合,在我们学校已经能够保证大部分时间的无往不利。
而这个简单的配合也的确有他的可怕之处,追赶铁子的防守队员再被我挡住之后,一时间很难追上快速上篮的铁子,那么铁子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和空间上篮。如果防守我的队员被迫协防,那么铁子也完全有时间把球再回传给顺下的我,我也能轻松上篮取分。
洋正是识破了这点,所以才没有补防铁子,更没有追防顺下的我,他只是隐隐站住位置,不让铁子传球给我,并且尽量用位置威胁铁子,拖延时间,让防守铁子的队友追赶上来。但是,洋的战术没有实现,他的队友行动实在过于迟缓,迟迟没有赶上,铁子还是轻松上篮得分。
“1比0!”得分的铁子大喊,气势上压倒对手也是球场上常用的心理战术之一。
洋,轻松一笑,显然并不在意这一分的失分,但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他有了两个难缠的对手!
五、“体位”!?
再次发球,我和铁子也没有故技重施,而是转换打法,一个眼神的交流之后,我和他的都心领神会,这轮要尝试我的单打!
我体重大概在160~170左右,而洋则和铁子差不多,属于轻灵型的选手,怎么看也不会超不过110斤。我低位背身依靠体重硬吃,的确有很大的成功把握。一发球,在上线持球的铁子就用手势示意我们的另一个队友拉开空间,而我也早早下到篮下零度角左右,做好了接球的准备。
铁子很快传球给我,接球之后,我先用后背试探性地向后压去,想看看洋的力气到底有多大,洋用左手支撑我的后背轻轻抗住,而右手则向右侧做拦截的姿势。我明白,他这样是想逼我想负角度转身,这样即便我转身之后也与篮板整体保持平行,只能进行负角度的强行投篮,投篮的命中率自然相对向45度角附近的转身低上很多。
既然明白了洋的意图,我自然不会上当,反而用后背不住向后面的王明洋施压,一下、两下……洋在我的力量的后顶之下,开始一步一步向后退却,就当我快拱到篮下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的王明洋有些异样。
原来,在我不断后顶的过程中,洋最开始用手臂撑开的缝隙被挤到完全消失,而此时两个人的身体正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从腿部到上身的身体姿势,也完全达成了一种一致。
我回头看的时候,洋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粗重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脸颊上,痒痒的……
“干啥呢,快点!”就在我发愣的时候,铁子的声音传来,我一激灵,马上意识到现在是在球场上,连忙一个背转身甩开身后的洋,翻身跳投出手,哪知道由于出手时有些慌张,球竟然在篮筐上转了几圈,又掉落了下来……
我急忙跳起,摘下篮板,再次出手上篮,才把球放进篮圈。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也不知道是因为终于把球送进了篮筐,还是因为甩开了身后的洋……
“刚才的体位很不错……”我低着头走过还站在原位的洋的时候,耳边传来他的低低的声音,我一愣,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啥叫体位?篮球术语?我咋没听说过呢?
他看到我茫然的表情,不由得扑哧一笑,也没再说话,转身准备下一轮防守去了。
整个晚自习之前的课间,我们都一直在斗牛,整体上来说,我和铁子这一组还是占据了上风,毕竟洋的那一组都靠他一个人苦苦支撑。我们这一组,我和铁子就不用说了,连投篮姿势怪异的“抽筋哥”在外线篮子也有着不俗的表现。“三英战吕布”哪有不赢的道理,篮球怎么说也还是一项集体运动。
洋的确很厉害,屡次都是他的出色发挥才让他那一组撑到“5比5”之后才倒下。不过之所以我们这组打得这么艰苦,多少也和我的心不在焉有关系。从打第一次单打洋之后,我的单打欲望就不那么强烈了,我有点害怕,害怕和他过多的身体接触。而心里也在不断寻思着啥叫“体位”,整个斗牛的过程中,失误不断,甚至出现了球砸脚面的低级错误。
铁子也不住嘴地埋汰我,本来就有点慌乱的我,被他这么一说,就更有点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心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离上晚自习还有大概十分钟的时候,我们停下了斗牛,铁子一脸不高兴地先溜回了教室,而我则去了学校超市,买了几听可乐,打算给铁子赔罪。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洋并没有跟着大队人马回教室去,而是躲在篮球场旁的树荫下,呆呆地坐着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我悄悄地从他身后的甬路绕过去,从他看不到的角度向他望了过去。洋完全没有发觉,仍然呆呆地用手撑着下颌,目光飘向远方,汗水完全浸湿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短发有些蓬乱地在头顶上四下枝桠着,偶尔一颗晶莹的汗珠顺着发系的纹理从脸庞滑落……
我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鼻孔里都是青春汗水的味道,茫然中,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出去把一听可乐悄无声息地放在了他的脸颊——那汗水的纹路之上……
“呀”他吓了一跳,惊讶地转回身来……
六、童年旧友
我和他第一次近距离的四目相对……
时间分秒流过……
我有点不知所措,先是被他的惊叫吓了一跳,然后,我看见了他转过来的面容。如画的眉目之间些许的诧异一会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有些欣喜的笑意。那笑意很美,浅浅地勾勒出内心宛如烟火的喜悦,不浓厚,不放肆,淡定的存在,让我不由得一阵目眩神迷……
我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孩的笑颜竟然也能这般好看……
“怎么?不记得我了?”洋微笑着问道。
“我们认识?”我愣住了,脑海里迅速转过从开裆裤到现在遇见过的人儿,却一无所获。
“你啊!”洋有点无奈地耸耸肩,似乎在感慨我的遗忘速度。
“是吗?”我冲他扮了鬼脸,打开可乐,“咕咚咚”地灌了下去,缓解尴尬的气氛。
“ok!very,very good!”我大声叫好,随手把喝空的可乐瓶塞到了洋的手中,然后一把楼过男孩的肩膀。
“嘿,兄弟,我们啥时候认识的?”我讪笑着,感觉自己就像拙劣的好莱坞演员。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洋睁着他那大大眼睛看着我。
“恩……”我做出一副难过的好似在如厕的表情,努力向洋证明我的确在认真地思索着。
“扑哧!”洋被我的鬼样子折磨的不行,正式向我宣告了投降。“你啊,小学的时候我们两家可是住对面门的。”
“啊!”我如梦初醒,“你是那个老哭鼻子的林洋?这么大了?变样子了!”
“什么这么大了?你忘了,我还比你大一岁呢?”洋这回是彻底对我没了办法,苦着脸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无奈。
“啊!这样啊!”我耸了耸肩。“我记得我小时侯就和你说过,我们要看吨位来决定大小的。”
“你还记得啊?”洋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怎么不记得?小时侯你一受人欺负就哭着来找我,每次都是我替你出头,就因为这个我不知道被老妈打过多少回了。”我撅着嘴有点气愤地说道,说真的就是现在一想到那个时候的事情我还是感觉很委屈的。
“是啊,是啊!可你也别忘了,小时侯你的作业可都是我帮你写的!”洋也是一点不愿意认输,连忙回敬了我一句。
“喂,喂,那点屁事对你来说还算事啊,要知道我每次让老妈打完,屁股都的疼好些天呢?”我也不甘示弱,连忙吵了回去。
“好,好,算我欠你的还不行啊!很久没见了,咱也不用一见面就翻旧帐吧!”洋摊了摊手,小时侯的争吵经验告诉他,吵到最后他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他干脆直接认输好了。
“对了,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你家不是搬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啊”我也见好就收,连忙转移话题。
“是啊,我家出了点事,所以我只好……”洋愣住了,脸上笑容凝固。
我忽然想起那些不好的传闻,看来是真的……
这些日子我上课都精神十足地……聊天!
这不,洋又伸过头来,认真地听着我口若悬河地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三儿,林洋,你们两个给我出来!”“龙二”在门口的狮子吼破坏了我用吐沫星子淹掉整个教学楼的计划。
我和洋两个人在全班同学放着电的目光的注视下,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教室。
“我说林洋,你怎么能跟三儿一样,上课都不认真听讲了!” “龙二”习惯性地把我撇在一边,把思想教育的重点放在了看起来已经后悔莫及的洋身上。
“对不起,老师,我……我下次一定改正。”洋小声地着。
“恩……”“龙二”有点气馁地把目光转到了我身上,“三啊,三儿,我说你点什么好呢?自己不学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拖累别人?要知道林洋在原来学校成绩可是相当不错的”
“别整得像我很差似地。”我一脸的反感,要知道我可一直是咱班学习的领头羊。而且不光是学习,打架啊,睡觉啊,逃课闯祸啊估计全年部也无能出我之右者。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有点后悔。“龙二”的脾气大在全校可是出了名的,我倒是不担心自己挨批挨斗,反正自己都习惯了,在全校学生面前的通报批评我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次了。我担心的是“龙二”盛怒之下会让洋跟着我一起受累。
“有气拿我撒,让他回去吧!”还没等“龙二”发落,我急忙抢着说道。
“龙二”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瞪大了他那本来就可以跟牛眼比大的双眼看着我,半响都没说一句话。
洋在身后轻轻拉了我一把,暗示让我跟“龙二”道个谦。我没理会,只是把目光望向窗外的远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龙二”忽然叹了口气。“你这小子,真是倔到家了,小心以后吃亏。你俩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这节课就不用上了,在这里好好检讨下自己的错误!”
说完,“龙二”竟就这么夹着教案走掉了。
我看着“龙二”离开的方向,愣了半响,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怨恨。在看看身边的洋,一是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气氛一时有点沉闷。
“对不起。”我小声地嘟囔着,也不知道洋听没听得见。
七、“同居”
“老爸,城里来的那个……那个同性恋,我们认识的。”吃过晚饭收拾桌子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道。
“我们认识?”老爸诧异地看着我,很是惊讶。
“是啊,他是我小学时候对门林叔家的孩子。”我解释道。
记忆中对门的林叔是个很老实的男人,对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很和蔼,还经常买糖给我们吃。
“真的?”老爸明显不太相信。
“真的,林洋……就是那个同性恋,分到我们班了,他自己说的。”我觉得“同性恋”这个词很别扭,但却又不得不再次提起。
“恩……”老爸忽然沉默了。
晚上头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白天的事情,想给洋发个短信道歉,忽然发现自己并没问洋的手机号。
长长的叹了口气,准备去洗个澡睡觉,却听见隔壁爸妈的房间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说老头,你这么做不是把你儿子往火坑里推吗?”老妈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满。
我很好奇为啥老妈这么说,于是偷偷地溜到他们的房门外,侧耳偷听。
“哎……那孩子也挺可怜的,这么小就没了爹妈……再说,老林家当年也帮过我们不少,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自己在外边受苦吧。”老爸有点无奈地解释道,显然他是想帮洋。
“你咋就知道人家是一个人呢?还没个爷爷奶奶啥的?”老妈对老爸的解释并不满意。
“我都问过了,那孩子现在自己住校呢。他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姥姥姥爷又不肯认他,不然也不能回咱这个小镇啊。”老爸感叹道,似在感叹世态炎凉,连亲情都不能保靠。
“哎……老头子,那孩子要是缺钱,咱给拿点,这我都能答应。可是你也不能让他搬到咱家住来啊……你也知道,那孩子他……”老妈唉声叹气,显然是因为洋的那个身份。
搬到我家来?我心里一阵紧张,竟然偷偷地开始祈祷老爸能说服老妈。
“我知道,没事,俺家孩子像我,看到女人都淌哈喇子……哎……别掐我啊,别闹别闹,孩子睡着啦……”老爸惨叫着求饶,这个年头说实话都要付出代价的。
半响房间里的吵闹声才消停下来,又过了一会,才听见老爸压低的声音响起。
“其实呢,你说的,我都想过,不过林洋那孩子学习好,又懂事,没准能俺家三儿改改那些坏毛病……”以往我听老爸说我“坏毛病”的时候都觉得很烦,但是这次我倒是觉得老爸说得挺对的,林洋没准真能帮我改改身上的“坏毛病”。
“再说,俺俩生意都很忙,谁也没多少时间照看三儿,给他找个伴,也能相互照应……”
“恩……”老妈淡淡地应着,显然有些被说动了。
“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同性恋都是天生的,你说,咱俩也不是,你怕啥啊?”老爸继续发动攻势,老妈已经没了声息,看来这场战争老爸赢定了!
我趁他俩没发现,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晚睡得真香甜啊!
“洋,你现在在哪住呢?”一大清早,我按照老爸的吩咐,明知故问。
“……住学校宿舍啊……”洋小声回答,我忽然觉得老爸说得挺对,这孩子真的挺可怜。
“来我家住吧!”我笑呵呵地说道。
“啊?”洋显然没想到,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着我。
“来我家住吧,我家房子大,那老两口天天做生意没人管我,你来的话,咱俩能做个伴!”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洋迟疑着。
“恩,来可以,有个要求啊!”我知道直接“邀请”,他十有八九会拒绝,于是换了一个打法。
“什么要求?”他愣愣地看着我。
“给我做饭和洗衣服!”我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行!”洋终于不再迟疑,感激地看着我,答应道。他明白我是怕他不好意思来我那儿住,才故意这样说的。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故意的,他既然答应了,最起码以后的晚饭也算有了着落,不用天天在外面胡乱凑合了。
我和洋,就这么开始了“同居”的日子。
洋是个很爱干净的孩子,每天都忙里忙外的收拾屋子,也当真肩负起了帮我洗衣服做饭的重任。洋也是个很勤奋读书的孩子,每天都会挑灯夜读直至深夜。
我觉得他哪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总喜欢管着我。
这方面他简直和我的八婆老妈有得一拼,天天在我耳边叨念不停。
“三儿!你今天的书温习了吗?”
“三儿!作业写完了吗?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三儿!别老玩游戏了,对眼睛不好!”
……
更要命的是,他还管着我,不让我抽烟。
“抽烟对身体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看着我,让我无法抗拒。但是,我还是会背着他偷偷抽,我戒不掉,不是我想耍酷还是怎地,就是单纯的喜欢。
八、烟,为你戒
“洋,过来管管这小子!”铁子忽然在我身边放肆地大喊,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破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想到刚和他抱怨过吸烟被“管制”的事情,就被他出卖了。
“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我知道洋过来了,却装做没听见,连头也懒得抬,自顾自地吸着手里的烟。
“三儿!你怎么又抽烟了?”洋的声音一阵焦急,我不由得一阵气闷,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
明显的僵局,洋没有再说话,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我知道他一定没想到小时候的伙伴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但是我说的是实话,我抽不抽烟和他有什么关系?何况我现在心情出奇的不好。
正当我准备起身甩开着令人无聊的尴尬的时候,本来站在我身前的洋忽然转身向教室走去。
“终于走了!”我长长地呼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烟圈。
“喂!三,怎么这么说话啊,人家也是关心你地!”铁子在我身边大喊,扮好人的意图明显。我真的懒得理会他的恶搞,他那样子我早领教过了,巴不得有个人能够整治下我。
脚步声再次响起,洋又走了回来,我诧异地抬起头,刚好他站了在我的前面,手里端着一杯清水,大大的眼睛正向着我望来,那里面写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
“三儿,我知道我没什么权利管你,但是你以后还是不要抽烟了……那……那对身体不好!”洋的声音包含着种我从来不曾听过的音符,很美妙。可是,我还是不会投降,“身体好不好的是我自己的事,谢谢你的关心,但是……”
“我说不许!就不许!”洋忽然抬高了声音,脸蛋也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我是认真的!”洋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看着洋,有点不能相信这个向我大声说话的男孩就是平常那个连上课回答问题都会脸红的腼腆少年。
洋忽然坐到了我的身边,把手放在了我光着的脚背上,幽幽地说道:“如果你要抽烟,我便陪你,你一支,我一支!你看着办!”
温暖的手掌覆盖冰凉的脚背,我忽然想把空调打开让自己降降温。
“好吧!”我听见自己妥协的声音,然后心里有种奇怪的东西在汩汩地流动,偶尔还会泛起春天冰雪开化的浪花。
我真的不抽烟了,我不想他陪着我抽,陪着我虐待身体,仅此而已。
“你喜欢上洋了吧?”铁子的问话,让狼吞虎咽的我差点噎死。
“你说啥呢?”我诧异地望向铁子,搞不懂他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扔出这样一句话。
“我说你喜欢上‘gay’了吧?”铁子坏笑着看向我。
“拉到吧!”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和洋是发小,是兄弟而已。”
“哦,那为啥都是兄弟,我劝你戒烟就不好使,他劝就这么管用呢?”铁子惊讶地问我,表情做作。
“因为你说话很少有对的。”我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起身回教室去了。
我喜欢他吗?回教室的路上,我傻傻地问自己,我怎么没感觉到呢?
刚进教室,我就发现里面的氛围有点不太对劲,此刻一群人正围着洋的座位,乱糟糟地争执着什么。
“这是咋了?”我诧异地问道。
“三儿,你回来了,林洋让三班的人欺负了。” “伯伯”一脸愤慨。
“怎么回事,你不好说清楚点啊?”铁子这个时候也刚买进教室,一听到“伯伯”的话,就急着追问道,毕竟林洋是咱班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因为林洋他是那个啥的事?你们还是问他自己吧!”“伯伯”想解释,但发现有些问题也不好说,索性指了指一旁坐着的洋,让我们直接问他。
“咋回事?洋?”我看着呆坐在洋,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是烦躁。
“没……没啥……”洋躲开我关切的眼神,语气飘忽。
“到底咋了?”我一看他这样,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准是三班有人接他是“同性恋”的事欺负他了,当下也不准备再多问,直接去三班问会更清楚。
就在我准备去三班问个清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你tm哪那么多废话啊?三班的欺负别的班的就算了,还敢欺负到咱班头上,还合计啥啊?干他呗!”说话的是大板,虽然铁子一向看不上他,但说实话他人还是不错的,很讲义气,火暴脾气。
铁子看了看我,大板那么一吼也把我的邪火勾了起来,当下点了点头,狠狠地说道:“干就干把狠的,铁子你去通知其他的兄弟,咱们找三班算账去!”
大伙纷纷答应,毕竟被人欺负上门的事,念了这么多年书还是头一回遇到。
我随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就在自己班的门口点燃。
九、闹事
“你们要干什么去?”
我抬起头,刚好迎上洋焦急的眼神。
“你说干啥?找三班替你出气呗!”大板一脸的不耐烦。
“大家不要去,去了可是犯错误的。”洋不知是急昏了头,还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的好。竟说出了一句让大伙哄堂大笑的话,要知道这些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会把打个架之类的错误放在心上。
“行啦,看你那熊样,说都不会话了,还在这得得什么?”大板一向比较讨厌象洋这种柔弱的男人,说话也不留任何余地。何况对他而言打架该是一件何其过瘾的事,至于是不是替洋出头他可能自己都没考虑过。
“大家听我说……”洋还想做些尝试,大板却不想再磨蹭,一把推开洋,冲着洋大吼道,“滚一边去!妈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说罢也不再理会洋,大步朝三班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其他人也都跟着大板呼啦啦地向三班教室涌了过去。
“哎,你们……”洋急得满头大汗,想劝住大家,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随手扔在地上,正准备跟上大部队。洋忽然拦在了我的面前。
“三儿,不要去……算我求你!”我看到洋的眼神里写满了哀求。
“三儿,你去不去?跟他废话有什么意思?”大板在队伍的最前面向我大吼,我到嘴边的话终于咽了回去,用手推开洋焦急得已经颤抖的身躯,轻轻搁下一句“你让开吧!”
然后,甩开大步跟上了大部队。
那场架是我懂事以后打得最厉害的一次,三班的男生几乎都被我们撂倒在他们的教室和教室外面的走廊里,然后事情不出所料的被我们闹大了,他们班的班主任赶来劝阻的时候说了句他不该说的话,结果被我们这些无法无天的问题少年亲手送进了医院,因为他的那句话是:你们这帮混蛋!
是,我们就是混蛋。现在我们这帮混蛋正一脸不在乎地在政教处外走廊里站了一大溜,大板站在最挨着政教处门的第一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反正他是咱学校北食堂的少堂主,板娘又是一个呼风唤雨的角色,估计学校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和铁子站在最外面,低着头唠着阿岳的音乐,“伯伯”等几个哥们已经开始没心没肺地讲着笑话了。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掉二锒铛的模样,根本没有人把眼前的事情当回事。谁不知道咱们四班是这个学校里背景最好的一个,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校长和政教处主任,怎么在不得罪我们这些大少爷的前提下把事情公平地解决是他们现在最犯难的问题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大板已经决定不再等待,准备回家吃饭的时候,政教处的门终于开了。政教主任先探出头来,向咱们膻白白地笑了笑,然后竟又把头缩回去了。
“操,这算什么意思,要死要活得给句话啊!”大板首先按耐不住,引来大伙一阵哄笑。
“你们还有脸笑啊?高中生把老师打得送进医院了,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就让你长见识了……”大板头一次把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我爸。
“佟叔!”大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是你啊,叔。”
“行啦,你们这帮崽子,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呢?”老爸倒是一脸不介意,他还不至于到和一个小毛孩子置气的地步,何况这个小毛孩子还是他宝贝儿子的同学。
“你等回去的!”老爸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去对大家说。“你们都回去吧,你们校长通知我过来的,我会把这一切处理好的。”
“谢谢,佟叔!”铁子最知趣,连忙向老头道了声谢,拉着我率先溜走了。
十、舞台剧大奖赛
打架风波过去快一个月了,学校对我们的惩罚照例是记过和通报,毕竟上次的事件也算是“群体性事件”,遵循“法不责众”的规则,我们这些坏小子还当真逃过了更大的处罚。
不过,我和洋的关系有点疏远了,他好像不太希望那样的事情因为他发生。从那天之后,洋几乎很少和我说话,有点躲着我的感觉。
我当然也察觉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和他好好聊聊,毕竟他做完功课准备休息的时候,我早就进入梦乡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骨子里应该是一个比较被动的人,当遇到这种冷战出现的时候,我一般都是等着事情自动发生变化,而不是努力去改变什么。
不过还好,上天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契机!
“三儿,磨姐找你!”大板站在教室的门口喊我,“磨姐”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凭着其特有的“磨唧”性能而全校闻名,一节课讲四道选择题的功力,估计这个世界都不会有第二个了。不过话说回来,大磨姐人还是很不错的,对我们这帮胡作非为的流氓少年都能抱着一种包容的心态。
“是不是比赛的日子定下来了?”铁子一脸兴奋。他说的比赛是三年一度的“高中生舞台剧大奖赛”,这个比赛可是我们所有人一直期盼的。
“应该是吧!”大板摇头晃脑,一脸自在。“三儿,咱们这次准备搞个什么东东啊!?”
“我还没太想好,不过不能再弄什么搞笑的了,毕竟是省里的比赛,太不正经的东西铁被做掉了!”我想了想,回答道,虽然明知这对大板的喜剧天分有点浪费。
从“大磨姐”办公室出来,天色已经黄昏了,我在语文组呆了整个一下午,也顺道逃掉了那半天的自习课。说心里话, 和“磨姐”聊天挺有意思的,“磨姐”虽然上课不是很在行,但是人真是个好人,像这次比赛,学校本来是不希望学生参加的,说是耽误学习,但是“大磨姐”还是帮我们争取了下来。
“你们这些孩子其实挺苦的,老师知道,所以希望你们可以有这么个平台去展示下自己的才华,顺带也放松放松……”“大磨姐”的话挺诚恳,说得我都感动了。
“三儿!”正胡思乱想着往前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我,转过头的时候,看见洋急冲冲地赶了上来。
“什么事情啊?”我有点诧异,因为这个时候,他一般都会呆在教室里重新温习一遍今天的功课的。
“那个,能一起吃个饭吗?”洋的表情很奇怪。
“行!”我愣愣地回答道,毕竟这是最近一个月他头一次主动邀我一起吃饭。
找了家看起来还象点样子的饭店,我和洋挑了一张临街二楼的桌子安顿了下来,随意点了几个菜,聊了几句,我便不再说话,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说实话,我其实有点恼他这一个月的冷淡态度。
洋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尴尬,想要说说些什么,偏他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一时也没能找到什么吸引我注意的话题。
我偷眼看了看洋傻乎乎的表情,偏又觉得他这个样子挺有意思,索性也不主动开口说话,让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我的目光已经从大街转移到了天上的云彩的时候,洋终于想出了可以说下去的话题。
“三儿,你现在还抽烟吗?”洋小声问,似乎在担心听到肯定的答案。
“怎么?要是我还抽的话,你也抽吗?”我转过脸去看此刻已经是一脸窘迫的洋。
“我……我……”洋有些手忙脚乱,毕竟在他这种好孩子的眼里,抽烟基本上都是大逆不道的重罪了,虽然他说过要是我还抽烟他就陪我一起抽的话,但是要是我真的不戒烟,真要陪我抽,他也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的。
“放心吧!我已经把烟戒了……”我有点不忍心看他窘迫的样子,安慰了他一下,再次转过脸去看天上的白云。
“啊……那就好……”听洋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似乎也跟着松动了一下。
“你为什么抽烟呢?学生是不应该抽烟的!而且对身体不好”洋诚恳地说,说得我心里一暖,他竟然这么关心我。
“我喜欢烟圈的样子,弥漫,虚无……不堪一击……”我看着窗外,慢慢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也许这种感觉很多人不懂,但它却是真实存在我的心间的。
“啊?”洋显然没想到我会给他这样的答案,呆在了当地,一时间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十一、左岸和右岸
“对了,三儿,你这次准备用什么样的作品去参赛?”洋把话题转移到我们的舞台剧上。
“还没想好,以前总用的搞笑套路是不能用了,既然那不行,那就弄个悲剧吧!”我依旧望着窗外的白云,那云似乎动了一下,我想看清楚的时候,它又不动了。
“那你打算写一个什么样的悲剧呢?”洋追问。
“关于爱情的吧,毕竟从古到今几乎所有的感人故事都是和爱情有关的。”说到这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灵感,猛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洋。
“怎……怎么了……”洋被我异样的表情吓了一跳,又见我呆呆地望着他,脸不由得“腾”的一下子红了。
“洋!你太伟大了,你给了我灵感!”我大声叫嚷起来,把洋和临桌正吃饭的“狗男女”吓得差点蹦了起来。
“嘘……”洋连忙竖起食指,示意我小点声。可惜此刻的我已经顾不得许多,洋给了我灵感,我已经陶醉在自己编织的故事世界里,无法自拔!
“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洋等我平静下来,才小心翼翼的发问。
“secret!”我买了个关子,学着洋刚才的样子竖起食指,“secret make a man man!”顺带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往这边张望的“狗男女”。
洋不知道,我在心里已经编织出了一个和他,也和我有关的故事——左岸和右岸的故事!
“故事不错啊!”铁子翻着手中我通宵搞出来的剧本大叫,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很多同学也围了过来,伸着脑袋,边看边频频点头。
看到大家都这么认同我的作品,我的心里也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毕竟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夜才血拼出来的结果。
“可是,会不会有点太那个了呢?”铁子忽然抬起头,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靠,这有啥啊,什么年代了,你不上网啊!?”我有点不以为然地回击道。
铁子似乎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主角都是谁啊?”有个哥们大声问道。
“还用问,当然是我了!”还没等我说话,大板已经理所当然地抢着回答了。
“你?你有‘忧郁的眼神’吗?”铁子指着剧本中那段描写主角的文字,没有好气地质问大板。
“怎么我的眼神不够忧郁吗?”大板拼命眨着他那双小得必须用放大镜才能看到得到的眼睛,反问铁子。
“够,就是没人能看得见!”铁子嘴一撇,讽刺道。
“你……”大板气个半死,张嘴就想反击。
“得啦、得啦……”我连忙打圆场,免得一会被横飞的吐沫星子淹死。“你俩别吵了,这个主角已经有人选了!”
“谁啊!?”铁子和大板几乎同时追问。
“洋。”
“……”
“那另一个呢?”
“我……”
“……”
“靠!”
“三儿,你不会真喜欢上洋了吧?”铁子傻傻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我没回头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因为这个!”铁子扬扬手中的剧本,教学楼天台上的冷风吹得那剧本上的纸页“哗啦啦”地响动着,上面的字迹清晰的映入我的眼帘。
……
左岸:我是一个独行春秋、期盼阳光的男人,我曾以为我会一生漂泊,如果我停下了,那说明我找到了盛放彼岸花香的所在,静静地看着夕阳等待老去……
这一天,在街转角的咖啡店,我嗅到了彼岸花的香气……
右岸:我以为我会在电脑的显示屏前安静地喝着咖啡,走完这辈子。从出生到现在,我的每一天都被注定了,学业、工作,甚至婚嫁……
我从没想过去改变什么,直到我遇见了他……
……
“这个能说明什么?”我反问,却没有直接否认铁子的揣测。
“没什么……”铁子笑了笑,我觉得他透礻见了我的内心。
“你是左岸吗?”铁子这么问着。
“是,但我也是右岸……”我也笑了笑,不错两个都是我,一个是心灵、一个是肉体。
“那就没洋的事了呗?”铁子反问,似乎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我没回答铁子的问题,天台上的冷风让我很清醒,洋也是河的左岸和右岸,不过一个是肉体,一个心灵。
十二、吻戏
“喂!喂!三儿大导演,你平时怎么教训我们的!?怎么到你自己就入不了戏了呢!?”大板卖力地喊着,台下观“观战”的哥们被惹得一阵哄笑。
我有点沮丧,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不能很好地融入剧情之中。
尤其是今天这场戏——吻戏。
“今天就到这吧。”我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转身就“逃离”了教室,留下一屋子的哥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
回身关上教室门的瞬间,我感到有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我,我知道那是洋……
晚上,躺倒在床上,我看着书房里发出淡淡的台灯光辉发着呆。
洋在温书。
“多勤奋的好孩子啊!”我叹了口气,白天不能入戏的困扰仍然存在。平时的我什么样的戏都敢尝试,也自信能演得很好,但是这次我彻底认输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洋,我总不能投入。以至于每次双唇即将要碰触到的瞬间,我都不能自主地落荒而逃。
我在害怕。
可是,我偏偏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三儿,觉得不得劲,就别勉强自己了!”洋关了书房的灯,走到卧室的床前。
“没有,不知道为啥我就是找不到感觉。”我有点沮丧。
“那……我帮你找找感觉!”洋眨着大大的眼睛望向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狡黠。
“你帮我找感觉?”我诧异地看着洋,刚才他的眼神让我心头有些慌乱。
“是啊!”洋回答。
“怎么找啊?”我不解地问。
“你知道,我以前是……”洋小声地说道,嘴角却挂着坏坏的笑。“所以,我肯定能比你更早入戏……来,看着我的眼睛!”
我听从洋的吩咐,望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黑黑的、大大的,里面写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我忽然感到一阵目眩神迷,想要移开目光,却仿佛被强大的磁力所吸引,怎样也移不开!
洋,缓缓地欺身近来,我不自觉地将身子慢慢向后移。
“嘭”
我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无路可退。
洋没有停止行动,火热的唇靠了过来,我想要躲闪,却发现浑身像被什么奇特的力量禁锢住了,根本无法移动半分。
我只能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去看将要发生的事情。
良久……
没有任何动静!?
我诧异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洋正坐在床的不远处,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洋见我睁开眼,笑呵呵地说道。
“是呢,把我吓坏了……”我诺诺地答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失落。
“为什么要写个同志的剧本呢!?”洋问。
“恩……我觉得这个群体受到歧视很多,而且我给人们传达一种正确的爱情观:爱本没有对错,更不分对象,爱本身并没有高尚和低劣的分别……”洋问这个问题的当口,我终于恢复了正常,滔滔不绝地把早就准备好的“获奖感言”说了出来。
“哦……”洋点点头,忽然走到卧室的窗户旁,向繁星点点的夜空望去。
我察觉到洋有些异样,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谢谢你……”良久,洋似乎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出简单的三个字。
左岸和右岸站在座城市中心最为宽旷的河的两边,互相遥望着。
“这一场大戏,我,演的是我,放声大喊,愿等你百年,若我九十七岁死,我就在奈何桥上再等你三年……”左岸默默的说道,风带走了他的声音,却不知道河那边的右岸能否收到……
“若你能高声喊出爱我,不管世俗如何嘲讽我、攻击我、甚至抛弃我……我……都跟在你的身边……”右岸呆呆地望着河那边的左岸,傻傻的想着,最终只看见左岸的嘴唇微微抖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他终究还是没用说出口……”
左岸伟岸的身影再次出现,夕阳的余辉在他宽阔的双肩上度上一层澄澄的金黄……
左岸的画外音响起:天晴的时候,我习惯眯着眼去看太阳,这种时候我都忍不住想问,如果那一吻可以定情,是谁敲碎光阴的蹉跎,如果那一见可以倾情,又是谁写满了梦境的呓语流光……
左岸和右岸重新登上舞台,在台下无数惊诧声中,两个人紧紧拥抱,一吻倾情……
此起彼伏的掌声中,左岸和右岸缓缓鞠躬,卸下脸谱,还原成我和洋……
十三、非典
我们的舞台剧并没有获奖,相反还给学校惹了不小的麻烦。
其实,我们的舞台剧还是很受学生们喜欢的,学生们喜欢前卫的事物,比那些垂垂老矣的评委们也更宽容。
但遗憾的是,对奖项有着决定权的是那些评委,而不是观看的学生。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荒谬之处,判定一件事情好坏的,往往不是它的受用者,而是一些旁不相干的人。
我们就是被这些旁不相干的人ko了。
更要命的是,这些人还喋喋不休地给我们这部作品扣上了“有伤风化”“过于成熟”“有悖社会伦理”等大帽子。我们一干演员都被学校领导挨个找去谈话了,最惨的是“磨姐”她被校长狠狠地批评了一次,毕竟她是这次事件里唯一的成年人和主要责任人。
我觉得有些愧对“磨姐”,毕竟她算是一个真正对我们好的老师。
至于学校给予我的处分,我倒不是很在意,因为我收获了另一些东西。
我的收获是和洋息息相关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因为那天晚上他睡着了。
“舞台剧”的风波终于过去了,校园慢慢得也恢复了平静。学生们在替我们的失败惋惜的同时,一些风言风语也紧跟着我的“同性恋题材”剧本喧嚣尘上,而这些谣言的目标直指我和洋。
“龙二”先后找了我和洋谈话,意识很清楚,希望我们能够摆正心态,现在是学习的阶段不要因为“友情”影响学习。
我知道“龙二”没有直说,他担心的是我和洋之间产生的另一种感情。
我并不在意“龙二”的担心,只是也开始和洋保持了一定距离,毕竟在骨子里我还是继承了这个小镇保守的血统,我担心很多事情,比如会被他人看成变态,或者被老师父母找麻烦。当然,我思想里一些陈旧的东西也在作祟,我还是无法去接受两个男孩之间的情感。
洋,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疏远,本来有些沉默的他变得更加沉默了。他开始躲着我,就连晚上他也会温书到我睡熟之后,才走回卧室休息。
我也察觉了他的转变,只是不愿说透,我们就这么简单地维持着“好友”关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上学的时光总是悠闲中透着慵懒的乏味。只是,从舞台剧之后,我多了一些习惯,比如经常偷偷趴在窗台上去看洋打球,我喜欢他打球的样子,尤其是那晶莹的汗滴缓缓从他齐头的短发上滑下的时候,我觉得那很美,并且经常沉醉其中。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夏日阳光正浓的时候,非典爆发了。
非典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小城镇的人并没有恐慌,因为这里的人都习惯了无论发生什么天灾人祸都不会被波及的生活。事实上在非典之前也的确是这样,我的父辈常说我们的城市是一块宝地,地势高、地层厚,水灾地震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沾过边。
非典开始的时候,也仿佛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大家都安静得遵循着以往的生活规律,学生们也照常上下课。只是这次城镇的好运气似乎没有像过去一样将大伙庇护到底,不久之后一个坏消息传来:一个非典病人从远方的大城市逃回了他的家乡——我们的小镇。
小镇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慌中,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咒骂那个“该死的逃兵”的声音。学校也封了校区,所有的学生都被要求老实地呆在校区里,禁止随便出入,许多外地的学生都被“困”在了学校里,偏偏也没办法去怪罪学校,毕竟这也是为大家着想。
我并没有受到这些的影响,我的家就在校区内,唯一的影响就是老爸老妈彻底被封锁在了校区外,要等到风波结束才能回来。
其实这对我来说并非坏消息,最起码我能过一段没人管教的舒心日子了。
但偏偏这个时候,洋出事了。
我冲进教室的时候,他正将头靠在书桌上,看不清表情。
“三儿,别过去!”我正想要过去的时候,一个无比焦虑的声音拦下了我的脚步。我转回头看到英语老师折射着恐惧的目光,她身边围着几个学生,大板和铁子都在其中。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可能是染上非典了!你过去会被传染的!”英语老师大叫,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实在无法和不久之前还在讲台上教导我们要互相帮助的师长联系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要将他放在这里不管不问!?”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大声地说。
“不是……你可以先打120……”英语老师明显被我的吼声吓到了,有点心虚地说。
“要是来不及怎么办?”我反问,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却从未想过为什么120会来不及。
“这……”英语老师也是明显昏了头,竟然被我问得答不上来了。
我不在理会呆立在那里的她,转身大步向还在桌子上躺着的洋走去。
“别,三儿!”一直在躲在英语老师的铁子忽然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我。
“松手!”我挣了一下,发现没有挣脱,不由得心急起来,大声说。
“三儿,你冷静……”铁子苦涩的语气里充满哀求的意味。
“松手!”我加大了分贝,吓得铁子一抖,终于松开了紧紧拉住我胳膊的手。
我没理会被我吓到的铁子,直奔洋的位置过去,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便只有了他。
十四、如果你死了,我们就一起
手,碰触在他滚烫的额头,把我的心也带着烧得焦了。
我伸手,拉起洋,将他放在我的背上,转身不再理会教室中的任何人,就在他们复杂难明的目光中,冲出了教室,直奔镇里最大的医院!
一路上,我遭遇了更多类似的目光,因为洋生病的样子,甚至没有一个计程车愿意搭载我们,我只能再长长的公路上奔行。
路上的树木在眼角的余光中拼命地向后飞奔,无数的紧急刹车声在耳边响起,我没有回头,因为没有时间,更因为没有注意到。
我忘了什么叫累,也忘了什么叫痛。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将洋早点送到医院!
我奔跑着,仿佛在和时间竞赛,为了挽留我心中最在意的部分。
终于冲进了医院的大门,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里,我把洋放在了大厅的长凳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息着喊道:“快……快救救……他……”
病房的窗帘被窗外和煦的风儿戏弄着,上上下下地浮沉着。我呆呆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洋,他睡得安详,尽管呼吸有些急促。
浓浓的眉毛有些不安地皱着,仿佛在忍耐着某些难言苦楚。
“不要有事啊……洋……”苦涩的呼喊在心里喊着,我傻傻地看着,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一直回避的东西。
或者,我是喜欢他的。
我喜欢被他从睡梦中唤醒,一起走在上学的路上;喜欢在他书房中散发出淡淡的台灯光中安稳的入眠;喜欢他打球时,汗水滑落脸庞的样子;喜欢他抚着我脚背时,指尖传来的温度,和他那句“如果你再抽烟,那就你一只,我一只……”
我真的喜欢他,哪怕我是个变态,哪怕我会被无数人嘲笑和鄙视……
我也喜欢他……
此刻,我在发现原来自己对洋的感情竟然那么深,如果他真得了非典,那么我原因陪他一起,哪怕最后的结局是死,我也要陪他一起……
真的……
胡思乱想中,我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孩子是不是傻啊!?”一个充满愤怒和不解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看见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投来的目光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老爸……”我有些怯懦地回答。
“你啊……哎……”本已经做好了被老爸狠狠痛骂一顿,哪知道老爸的雷霆之怒到了嘴边却突然消失了,却而代之则是对我的无可奈何,或者还有对我安然无事的庆幸。
“还好他不是非典……”老爸叹息着摇摇头,多少有点自我宽慰的意味。
“洋……他没事?”我睁大双眼,心里已经分不清是惊喜还是什么其他的味道了。
“恩……”老爸望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难明。
“太好了!”我大叫,扑向手足无措的老爸!
眼角,有些许兴奋的泪水滑落……
“他必须搬出去!”老爸坚决地说道,不带一丝犹豫。“不仅如此,以后你不准和他再走得这么近!”
“为什么?”我问道,却有些没有底气,因为我已经揣到了老爸这么决定的原因,非典的事情已经引起了老爸老妈的警惕,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我和洋之间的关系。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被他带坏,成为一个变态!”老爸斩钉截铁,一语击中我的要害!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儿子恐怕此刻已经变成了“变态”,只是,并非是洋“带”的……
“怎么会啊?老爸,你不是说朋友要相互帮助的吗?洋,他这么可怜……”我哀求地说道,说这些的时候,我看到了老爸眼中的犹豫,我知道他也是不忍的。
“不行!我们宁可给他拿钱,不能让他带坏我儿子!”老妈的声音传来,敲碎了我刚刚升起的希望。
“你放心,我们会相办法妥善安排他的!”老爸叹了口气,这是他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不错!”老妈在一旁帮腔,“你以后要尽量离他远点!”
“老妈……”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好了,就这么定了,三儿,你给我记着,离他远点!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在老妈的警告声中,我瘫坐在椅子上,为什么这一刻刚才清朗的天空灰暗了起来……
十五、分开
洋搬走了,走之前还在安慰一直有点抑郁的我。
“我们不是还在一个班吗?我们还是最铁的好兄弟!”洋这么说着,可是他并不知道,在我的心里,我们已经不是最铁的好兄弟那么简单了。
“哦……”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感觉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要学会照顾自己,我不在,没人给你做饭,自己也别胡乱凑合……衣服脏了要知道洗……洗衣机其实挺好用的……”洋唠唠叨叨地像个八婆,可是这一刻我却觉得这个八婆这么……让我舍不得……
“我走了,你保重!”洋拿着他简单的行李,站在了我家的门口,我却忽然希望他能回来再唠叨几句。
“佟叔也是为你好,你要理解……”洋笑着说,我忽然有点看不清这个逆来顺受的孩子,被别人轰出了家门,还在帮人家说好话。
“要知道,世界上真正关心你的人就是你的父母……”洋还在说,我却看见了他眼里依稀的泪光,他一定想起了他的父母。
“恩!我知道,你走吧!”我赶紧打断他的话,因为我不想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
“啊?”洋愣住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就在我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忽然笑了。
“再见!”他冲我挥挥手,然后转身拖起行李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我想,他明白了我的心思。
我和洋真的分开了。
不仅是不住在一起了,上课的时候,我们也不再说话。下课了,他也不再找我打球或者吃饭。我们就这么保持着普通同学的距离,注视着时间在我们之间轻轻地踮起脚尖优雅地走过。
有时候,我会想这样的距离或者更适合我们,毕竟这样更符合这个社会对有些情感的包容。但,更多的时候,我不可抑制地开始想走近他,只是往往这种时候,我会疏远身边的每个人,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去看天。
天空永远都是那么蔚蓝,那么纯洁,不像世人的心思,在滚滚的尘世里迅速污浊……
我变得安静,也变得消极了。
老师经常表扬我,因为我不再上课大声说话,也不再逃课,我成了他们严重的“优等生”——学习成绩优异、品德高尚、安静、无害。
我也成了“迷途知返”和“浪子回头”的典型代表,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经常可以听见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着,这个就是四班的三儿,曾经的流氓学生,如今的学习榜样。
我就这么做着别人眼中的“好孩子”,晃过了整整一个学期,晃到了高二的尾子。
然后,学期末,重新分班。
洋因为成绩优异被分到了学校的重点班,而我还继续留在原来的班级里。
班级里有了很多新面孔,却没人在意。铁子还在我身边,只是他也变得安静了,因为高三了,我们要面对人生第一座“独木桥”了。
每一天,教室都会被“沙沙”的写字声包围着,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为了自己的未来。
我忽然觉得我们很可悲,每天勤奋的学习却不一定能为我们换来任何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即便有了这张白纸,我们也不一定能在学业完成后,顺利地走入社会!
可是就是为了这些“不一定”,我们却失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这样的时光里,我们被告知不可以早恋,不可以逃课,不可以上课说话,不可以看电视、打电玩、上网……
似乎,我们人生的前二十年,只有学习才是被允许的……
这是我们这个年纪的悲哀,这个悲哀并不会因为长大而削弱,反而在步入社会之后,才发现那样的年纪我们没有放手去追求快乐,便注定了失去了最后追求快乐的机会……
在这样麻木乏味的日子,我常常呆坐在桌前,我在想洋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在另一间教室里默默地承受着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悲哀。
或者,他不会,他是个天生好孩子,他会热爱他的学习。
也或者,他感受到了这种悲哀,只是他比我更加无力抗拒,他身上有着比我更重的担子,未来也更加需要他舍弃原本的快乐,投入盲目拼搏中去……
“三儿……你想啥呢?”铁子忽然在一旁开口问我,把我从“悲哀”中拯救了出来。
“没……没啥……”我回答,有点支吾。
“你不是在想他吧!?”铁子坏坏地笑着,他就是我肚里的蛔虫,我想啥都瞒不过他。
“如果我回答是,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我头一次这么正面地回答他,因为我也想知道如果我思念一个男孩,在其他人的眼里会不会就成了一个变态。
“应该不会吧!”铁子歪着头,似乎在细细思索着我的问题。
“哦?为什么?”我有些诧异,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我曾经一提起同性恋就觉得恶心的铁子。
“因为是你吧!”铁子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毕竟我们是兄弟,你做什么我都要支持的!”
“兄弟……”我愣住了,胸腔里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汩汩地涌动着。
十六、第三者
“走吧,三儿……”铁子在我身后使劲拽了拽我,却无法拉动我分毫。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洋和一个男孩开心地说笑着,拿着书本从自习室里走了出来。铁子刚才说的话,轰轰地在我耳边作响着:
“三儿,我告诉你个事,你可先要冷静啊……洋,他似乎新交了朋友……啥朋友?你说啥朋友……他和那个男的现在一起在校外租房了,经常一起吃饭,还一起洗澡……喂,三儿,你咋了……”
“呼……”我长长出了口气,转身,离开。
“喂,三儿……”铁子焦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喂,三儿,你吃点东西吧,别老这半死不活地熊样……”铁子担心地看着我,从打我和他在自习室门口监视完洋之后,我就躲在自己的卧室里,一句话不说,把他担心个够呛。
“我没事,让我静一静呗!”我低低地说道,说实话,我真的想静一静。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了洋和那个男孩快乐的样子,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难受得要死。
“你啊……”铁子见我终于开口说话,也放心了不少。
“三儿,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铁子在我身边靠着坐下,仰着头不解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铁子的话让我一阵心慌,我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洋。或者,对洋的感觉,我自己都不能确定。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总之,你犯不着为他为难自己!”铁子忽然坚定地说道,我诧异地望向铁子,他仰着头,还是一副爱屌不屌的摸样。
不过,我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我很快回复了正常,尽管只是表面上。
私下里,我经常回去偷偷观察洋和那个男孩子,他们似乎很合得来。那孩子比我优秀,成绩比我好,也很爱干净,两个人在一起也比我和洋合拍很多,他俩可以在自习室一直学习到深夜,而且那男孩也会打球,并且打得很不错。
听铁子说,那男孩有着不错的家世,最起码他自己经常讲他父亲是做大买卖的,经常给他为数不菲的零花钱。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卑,仿佛这个男孩就是为了证明我的无能而存在的,和他比起来,我什么都不行。
所以,我只能这么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在他们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有几次,我也想过去故作不知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但终究没有成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们我都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第一次和他们直接说话,已经是快要毕业的时候了。
那天,我和一帮哥们嘻嘻哈哈地站在学校门口的小摊旁吃着肉串,然后我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了那个男孩和洋的影子。
“三儿!”洋惊喜地呼唤我——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当然是因为我经常躲开他。
“洋。”我淡淡地回应,实际上却对他这么热情的招呼我感到非常开心。
“这是谁啊?”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是洋身边的男孩。
“三儿,我从小的好朋友!”洋笑着介绍,却让我一阵难受——我们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这是朱铁!我朋友!”洋转身又将身边的男孩介绍给我。
“很高兴认识你!”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将手伸到他的面前。
“你就是拍那个变态剧的大导演啊?”朱铁却没有伸过手来,回应我的礼貌,反而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对我似乎很……不屑!?
“什么?”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看过你们的变态舞台剧,当时还逼着洋陪你一起演了是不是?说实话真可笑,还什么爱情没有对错,我去!哥们,告诉你个真理,变态就是变态!”朱铁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还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甲,态度说不出的傲慢。
“操,你说啥呢!?”我还没说话,身后的哥们已经被他的话语激怒,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将朱铁围在当中,意图在明显不过——如果这小子再不说人话,今天就得给他点教训尝尝。
“三儿,你们别啊……”洋显然没想到他的朋友这么快就激怒了我们,连忙拦在我们身前,生怕我们这就动手。
可他那个不知好歹的朋友,显然不如他明了眼前的形式。
“我爹可是朱百万,你们敢……啊……”他的下半截话被大板的左勾拳狠狠地招呼回了他的嘴里!
“操,富二代啊?我们打的就是富二代!”铁子在我身边大喊,一个飞脚直接命中对方命门!
“三儿……你叫他们别打了啊!”洋的那双大眼睛哀求地看着我,看的我一阵心慌。
“哥们,哥们!别打了!”我大喊,费了半天劲才把怒气冲冲的大伙拉扯开,此刻,朱铁已经像一堆烂泥一般摊到在地,再也不见了刚才趾高气昂的模样。
“你没事吧!”洋焦急地过去察看朱铁的情况,我看着洋对他关切的模样,忽然一阵心灰意冷。
“走吧!”我招招手,和大伙准备转身离开。
“你给我记着,你这个变态!”刚转身,朱铁那不知死活的声音竟然又想起了。而且这次还直戳我的痛处!
“你说什么!?”我转回身,竟然看见瘫在地上的那个死猪,竟然向我比划起中指!?
十七、尾声
我无精打采地站在学校所有学生的最前方,耳边是校长先生宣布的对我的处罚结果。
记过、又是记过。
学校就没有点新鲜的措施吗?
我百无聊赖地想着,那天,我把那个叫朱铁的优等生送进了医院。后来,他百万身家的父亲终于出现了,却是我老爸局里的一个小主任。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趾高气昂的原因是什么。
我也懒得想这个,真正让我心烦的却是,洋为什么会和这么一个蠢货呆在一起,而他们的关系却又那么亲密。
我记得那天洋的表情,对这个蠢货竟然是那般的……关心……
而我那天之所以会那么冲动,恐怕也和洋关起的眼神有关吧……
“好啦!你回去吧,三儿,下次别打架了!”校长在我身边微笑着说道,我心里一暖,点点头,挪动缓慢的步子,走回了自己班的站队。
心里却想着,我该去见洋一面,好好聊聊。
这么决定就这么做。
下晚自习之后,我来到洋租房子的小区,小区很安静,快十一点了,大多数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我来是想和洋好好聊聊,我真的想知道难道同性恋在他心中也是变态吗?或者,我想最后在确认一下,心里对他的感觉。
洋,应该还没回来,他总是整个学校只剩下他一人才肯回来。我安静地坐在他家楼下的石凳上,看着一旁幽暗的路灯,那里有很多喧闹的蚊虫。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我有点失去耐心,想站起来走走的时候,细碎的脚步声终于响起,不多时,一个朦胧的身影出现在小区的门口。
“三儿!?”洋的声音传来,疲惫中透露出惊讶。
“洋,我想……我想来问你个事……”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口齿竟然不清晰起来。
“恩,你说吧。”洋淡淡地回答。
“你……你喜欢我吗……”我沉吟了半响,才鼓足勇气开口,直直地向着洋的双眼望去。
“……不……”洋躲开了我的目光,迟疑了下,才回答。
“……”我呆住了,虽然我曾想过这才是最后的答案,但当洋真的这么回答,我还是无所适从。
“三儿,你是个很好的男孩。不过,快高考了,你也别乱想了……”洋依旧没有看着我,缓慢地说着。
“恩,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走了!”我赶紧截断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对了,同性恋在你心里也是变态吗?”我忽然想起了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开口问道。
“恩……我曾经也是,但是现在改了……”洋低低地说道,微微点头,我忽然听见一种奇妙的声响,那是心碎的声响。
我艰难地笑了笑,望着这个曾经也是“变态”的男孩,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么怯懦地站在讲台上,无助地看着整个教室里陌生的脸孔……
我忽然想知道,他那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认同了这样的想法……
“不管你怎么认为,我喜欢你,洋……”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寂寞的空中回荡,然后转身,把这些都留在了宁静的夜空之中……
温书、高考、毕业
生活就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还有继续。
我慢慢地忘却了曾经一起的时光,包括那一晚我对洋做过的事情,所有的往事都成了心里结疤的伤口。
我登上了前往陌生城市的列车,列车将要开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转回头去,我才看见那是洋!?
他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阳光折射在眼角,显得分外晶莹。他只是站在站台上,没有呐喊,也没有招手,只是凝望着我。
我笑着回望,然后列车开动,慢慢地将我们带离彼此的视线……
……
我收回目光,微微笑着,却有些潮湿泛滥于心田、眼角。洋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一直都是河的两岸,始终只能遥望,不能交接……
只是,我愿意为你当个变态……
我忽然感到嘴角有一丝温温的热度泛滥开来,那是洋的唇的温度。是那一晚,他睡着的时候,我在他的唇上偷偷摘得的……
变态的温度,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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