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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我的梦里画廊一张白纸一

发表于-2011年06月23日 下午3:21评论-1条

江南水乡,我的梦里画廊

---于凤荣

春夜里的怀梦月光

尽情地泼洒水巷;

乌篷下的船橹

自言自语地摇着惆怅;

红烛中的窗棂

印着婀娜多姿的绣娘;

鸬鹚鸟的低吟

切莫惊扰了梦的霓裳。

…… ……

孩提时我时常听着外婆

没齿的呢喃进入梦乡,

不再想起快乐的迷藏

在灯红酒绿的夜光杯中东躲西藏。 

中年时我时常缕着 

外婆的漫长发丝飘逸水巷,

忘却了中年人罗汉肚里的

金银财宝和魑魅魍魉。

壮年时我时常带上外婆

已经逝去多年的目光

徜徉在我几多梦里

依稀记得的江南水的天堂。

噢——

那古时遍隐水塘今来市井鼎沸的乌镇与周庄;

还有皖南三河迷失的帆影和干涸龟裂的河床;

噢——

那分明是永修吴城的通衢水道不再抛洒的渔网;还有久别的白鹭又重栖在闽南九曲溪的水浪;

噢——

那远望宏村灰的脊瓦白的高墙怎样再染沧桑;

还有柳絮翻飞里不能再醉的木渎和西塘。

……

……

一、江南水乡,你是一幅如诗的画

尽管熟读了中国绘画的锦绣文章,

尽管熟练了墨分五色笔分五法的条条框框,

尽管熟知了画廊里变化多端的瞒天伎俩,

尽管熟悉了却还是忘却了的许多面相。

但是——

当我斜倚沈宅已经颓败的矮墙,

回望西湖正在残落的夕阳,

抚摸木渎御码头凝固的石桩,

一瞥个园盐商的画栋雕梁。

顿觉——

是这样的心无点墨,

是这样的胸无文章,

是这样的不学无术,

是这样的诚恐诚惶。

不应忘记呀

——课件上看过百遍的《姑苏繁华图卷》,

清朝的徐杨,大家泱泱;

——展览馆目睹千次的《西湖十景图卷》,

五百年的王原祁,千结愁肠;

——张镐的《康熙赐宴图》,那座帝王

御赐的金樽,今在何方?

——还有那幅《清明上河图》,

导师千叮万嘱,不是汴州而是汴梁。

......

......

呀呀----

当我看见李渔的昆曲戏班

仍在戏谑人生,粉墨登场;

当我看见宫墙柳又绽新芽

放翁俊朗倜傥,倚栏斜望;

当我看见林家铺子扯起当年的旧号,

无揖无礼,静默开张;

当我看见祥林嫂拖回已捐出的门槛,

又奔鲁镇,步履踉跄。

......

......

我不知身在天上还是地上?

我不知魂在他乡还是梦乡?

天上地上都是旧时旷世画卷,

他乡梦乡都让现实唏嘘感伤。

一个清晨,

似雨似雾,似朝似暮,浣纱般的淡妆;

一爿陋室,

透风透雨,透月透日,几百年的时光;

一 扁乌蓬,

如足如履,如车如辇,尽枕河的回响;

一尊老者,

微醒微醉,微颠微狂,旧时般的模样。

他说——

不曾谋面的桃花庵主是我的高堂,

今晨未明他还在这里打扮梳妆,

必是摇起那春梦未醒的乌蓬,

飘逸桃花坞里幽会昨日的秋香。

他说——

昨日的秋香只是后人的杜撰和传唱,

我家的高堂哪有不羁的风流和倜傥;

昨夜他还和吴门四家浅吟豪酌雅月共赏,

一幅现存的《墨梅图》无意间就写在乌蓬船上。

我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哪里有唐寅的不驯和轻狂;

我想了又想,看了又看,

哪里有秋香的霓裳在轻扬。 

我只瞥见一尊微醒微醉微颠微狂的老者,

轻点手杖神彩飞扬地又拐进了一条酒巷。

一个黄昏,一抹嫣红色的夕阳,

一只棒槌,震醒岸柳低垂的水巷,

一声欸乃,穿透枕河而栖的狭长弄堂,

一口“三白”,把我带到了《子夜》的故乡。

一柄湖笔,作为投枪掷向十里洋场,

一介荪甫,因了《子夜》才有声望,

一座古镇,托起一代前无古人的巨匠,

一代巨匠,更使古镇举世无双!

我深怕著名的乌锦丝绸不再雍容绵长,

幸亏那织机未眠锦上添花又增新靓;

我深怕姑嫂饼没了酥香甜咸的原汁原味,

幸亏方天顺的铺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我深怕古老的“三白”酒缺了醇厚绵软,

幸亏吃酒的后生唯有“三白”不进别的酒庄;

我深怕莽撞的船橹叩碎了子夜的梦香,

幸亏那黄钟大吕的巨响仍在黄浦江边回荡。

二、江南水乡,你是一首如梦的诗

何曾记得——

岳阳楼上昨夜的玉液琼浆,

幻化成了钱塘江的茫茫沧沧。

当年的楚国公啊,

你是怀着怎样忧乐天下的激愤情肠,

浩然伫立在巨浪拍岸的范公堤上。

随后——西子的水不再浑浊肮脏,

随后——汴州的人祭天叩首击掌,

随后——知州的心数度被贬屡遭污谤,

随后——一代忧乐天下的诗人客死他乡衣冢洛阳。

何曾记得——

两鬓霜花的东坡居士“夜里幽梦忽还乡”,

不知千行泪雨欲断肠何以生死两茫茫?

他泣别故国丢却千古风流唱河殇,

至今仍把酒问天婵娟今夕渚水望。

你应暗喜呀——

回味乾隆爷

瘦西湖上浅尝“东坡肉”余香绕梁,

还有与尊兄半山人

已经调和了变与不变的政治主张,

回味今日龙城

北去高铁旁东坡墓冢的蒿草荒荒,

还有吟诵昨天

你那磅礴千里委婉隽永的不朽诗行。

何曾记得——

会酿家酒的“乐天”翁从逐鹿的中原踏歌起航,

一阕《琵琶》两杯浊酒三吟《长恨》泪满眶,

翰林的学识与胆量酿造了美酒的醇香,

悦人的《琵琶》和《长恨》唱醉了美丽的山塘。

还是应该提起——

自此吴门通衢水道

古往今来舟辑交错篙点橹荡,

还有不再羞涩的

杨家小女枕河倚窗翘盼情郎;

自此吴门七里山塘

红灯绿柳夜舞霓裳,

还有仍在迷惑的

外国游人那大珠小珠落入水塘的猜想。

自有孟浩然徐霞客漫游的吴越足迹,

还有王勃落霞伴孤鹜秋水共长天的渔歌晚唱;自有刘禹锡白居易偶遇扬州的纵情欢歌,

还有李清照悲悲惨惨凄凄的满腔悲怆;

自有柳宗元流落吴地栖身陋堂的窘迫之相,

还有辛弃疾蔑视强虏抗金卫疆的铁肩担当。

......

......

啊,

我忽然想起——

何种力量能把一群不朽的诗人聚到水的岸旁?

是水的灵性?水的智慧?水的滋养?

啊,

我轰然懂得——

那是诗人的魅力诗人的想象诗人的翅膀,

给了水以不朽的永不枯竭的生命的华章!

那是一条冥思苦索夜不能寐的水巷,

那是一幕令人唏嘘不能自制的无望;

那是一个驼了已经不能再驼的脊梁,

那是一双深了已经不能再深的眼眶;

那是一把锈了已经不能再锈的门锁,

那是一扇破了已经不能再破的门窗。

那个老妪和我说——

八百年前太守领着八百人马下了西塘,

驾着驴辇赶着牛羊还有棍棒刀枪。

说是开塘挖渠修舟造船变变模样,

将来接我坐着大船可以南下北上。

自此以后我常伫村头东看西望,

一手托起太阳一手捻起月亮。

生怕太守领着人马班师回乡,

切切别把开门的钥匙老是遗忘。

唉——

八百年的等候,八百年的苍凉,

八百年的思索,八百年的景象。

那八百年的门窗呦,应早早洞开,

饱揽西塘这无限明媚的晨光。

三、江南水乡,你是一个如画的梦

水乡啊水乡,

你是点缀文明泼洒文化的多彩画廊。

绘画家饱蘸你无垠的春水,

又尽情点染了你那多梦的秋霜;

文学家不再缠绵你灿烂的旧梦,

又在银樽里添上了浓浓的新酿;

音乐家不再独尝吴越的弹唱,

又在长箫中揉进了梦幻的遐想;

思想家不再迷恋塘有多深溪有多长,

又在人类发展史上发掘新的宝藏。

有谁见过马可波罗那倚天长啸的帆樯?

他可能忘记迢迢西洋骤起的巨浪,

可能忘记一叶扁舟即将倾覆的绝望,

可能忘记三遇强盗四次绝粮的时光,

可能忘记夕阳西下瘦马西风的大漠荒荒,

可能忘记悠远的羌笛落寞地留在塬上,

可能忘记手中那杆忽必烈送他的匕枪......

但是这个古罗马人后裔的记事本里, 

一定会记着镇江西津古渡的胸襟宽广。

有谁见过郑和下西洋静默无声的首航,

今日的刘家港还记得当年的涛浪?

那天上飘来的扬子之水浩浩汤汤,

把一艘橹船从小小水巷卷入茫茫大洋。

只寻得两岸纤夫当年石上镌刻的巨掌,

可那嵌进肩胛的纤绳可是遗落在山岗?

只听得嘶咧的纤夫号子还在时下回响,

可还有望眼欲穿以河洗面的船娘?

我猛然想起正在打捞的南海沉船一号,

大洋西下一路留下了多少至今未启的宝囊。

有谁见过水乡依旧容颜不改的绣娘?

绣了日月绣山水绣完花草绣鸳鸯。

往昔亭台楼榭的玄窗已换今日少年的面庞,

今日小桥流水的倒影已无往昔绣娘在梳妆。

只闻清晨乌啼与马桶声音在交响,

可是当年的绣娘已经换了行当?

只见蓝的斗笠绿的蓑衣橹荡舟漾,

可是当年的绣娘客串当了船娘?

太湖之水润化了绣娘的情深意长,

还应绣出香雪海的梅花吐露芬芳。

......

......

人在水中,水在梦中,梦里一帧美丽的画廊,

梦里人家,梦里春水,梦里一幅多彩的水乡;

已经老去的黄粱还在春风荡漾,

扑面袭来的新梦又在飘来馨香。

那乐水的智者呀,从不犹豫彷徨,

那情深的春水哟,也尽揽智者敞胸膛。

她除却了千年的暴躁、乖戾与疯狂,

她尽显了原有的柔弱、坚韧和张扬;

荡涤一切污物,展现她的本能与素养,

扮靓一切事物,坚守她的原则和纲常。

......

......

春夜里怀梦的月光撩起了浣纱的翅膀,

乌蓬下的船橹自由自在地随波飘荡,

红烛中的绣娘西窗阑珊月隐河梁,

鸬鹚鸟的低吟轻轻地衔起了梦的霓裳。

二〇一一年六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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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岁月留声点评:

诗歌流畅押韵,值得品读。物象丰盈,诗句练达。不足之处需要注意排版,不留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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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白纸一-评论

一首好诗(:001)at:2011年09月05日 中午1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