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三开学时，我晚去了一天。到了教室，没有自己的座位。搬着书坐到了最后一排。

当时是数学课。看见老师在三叶电扇的晃动下依旧汗流浃背，湿透了衣衫。

刚从外面进到教室，逃避了那些猛烈阳光的狂晒，瞬间感到一种清凉。将书本放在蒙着灰尘的桌子上，感到浑身乏力。耳边是老师断断续续的讲解声音，可我依旧清晰的听见窗外聒噪的蝉鸣。

教室内没有什么变化，斑驳墙壁上依旧是那些名言警句。白炽灯在那里静止。

似乎每个人都嫌弃夏天的燥热，索性把长发理短，将短袖挽起，将裤腿伏到膝盖上。手中用书作扇子来回挥动着。

窗台上的饭盒没有规律的摆放着。略微闻到里面飘溢出的饭味。

课桌上的矿泉水瓶在书本的遮掩下，泛着刺眼的亮光。

这就是自己的高三吗，自己即将踏入炼狱的高三吗?

课后，班主任把我叫出去说“以为你早去强化了，你怎么又来了，现在也没座位了，你就坐在后边吧。”

无奈地点点头，可我却分明感觉到那种被抛弃的无助。

诺大的校园内，只有高三一个年级在补习。往日喧嚣的场面被硝烟所笼罩，制造出一场寂静无声的电影，没有高[chao]，没有观众，只有乏味与厮杀在这里迸发着。

我将原来的小说早放在家里，锁在了自己的抽屉内。现在课桌上只是堆积如山的教科书。

在课上偶尔犯困，那些书也可以作为遮挡物去蒙蔽老师的眼睛。

其实，我知道，被蒙蔽的只是自己的内心。

二

每天五点起床，洗漱。穿过天桥来到教室。

许多个清晨都是这样。混乱的读书声将清晨新鲜的空气所涂抹上一层灰色，叫人狂躁不止。那些文言文与英语必备的句子将耳鼓敲打的剧烈疼痛。

完后，总会看到那些孩子们拿起饭盒飞快的跑向食堂，都在争取一分一秒的时间。

那些还泛有油墨味道的试卷会在不同的时刻纷飞到课桌上。自己总是喜欢将它们整齐的折叠，放在书中。

课上的时候，自己总会在不经意间走神，不时的将眼睛定神在那些在阳光投下的阴影上。有时，会在新买的笔记本上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语句。最后，看着它们开始静默。

我恐惧这些，可我却逃不掉。

课间的时候，有人会开玩笑，你们真幸福啊，可以到外边学习，不用受这种枷锁般的苦了。每当听完，总想与他们争辩一番。可最终没有，总感觉没有必要。他们无法体会到自己内心真实的意愿。

每个人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发现问题，而不会去换个角度，从新认识一下事情都是有雷同的方面。

大多时间，午休不会回到宿舍，只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每当听到铃声时，自己的双手都已经被压的麻木了。

学校在下午有跑操时间。在操场上来回奔跑时，嗅到了热风中的汗臭与闷人的潮热。汗水无情将衣衫浸湿，额头上的汗渍在一滴滴的落在满是灰尘的跑道上。口中喊着那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却毫无知觉。似乎只是在脱口而出。装作样子去掩饰内心的脆弱。

可谁会投来怜悯的目光，谁会伸出一双温暖的手。

自己会在自习课上，从桌堂内拿出黑色包装的笔记本。是从开学那天开始写的日记。翻过那些的时候，总会定睛看一下所走过的路。

那本本子只有我在没有人的时候，才会拿出。

我害怕有人看到，像窥探出我的秘密一样，叫我没有安全感。

三

晚上的时候，在十点后才下晚自习。

将课桌上的书本收拾好后，拖着有些倦意的身子离开。可我却从来不知道是谁最后关掉教室的灯，谁锁上教室的门。听舍友说，经常有些人会在里面学习到很晚，被学校保安轰走时，还有些不情愿。

我听到后有些后背发凉。

可我却清晰的知道宿舍是怎样度过这个晚上的。

他们趴在自己的床上，打着手电筒，学习到深夜。没有了以前的谈话，吵闹。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比拼，都在自己内心深处掩藏着一个盎然的生命力。

躺在床上，汗水会不经意的沁出。粘稠潮湿的，不断翻身，也无济于事。

插上耳机，听着里面的音乐，总想悄悄的落泪，可是，却落不下来。

朦胧的月光从窗户射进来，有种凄冷的惊艳。我看到它倾泻在床架上，覆盖了每个人的脸，镀上了一层苍白的色泽。

总是会做梦，然后惊醒。

梦中是一条蜿蜒的路，旁边长满了荒草，在风中摇曳着。一个人在路上步履蹒跚的走，极其邋遢落魄。似乎永远走不出这条路。没有尽头。

渐渐熟睡中，会听到一些人的鼾声。不想去捂住耳朵。这才是最真实的声音。

每个人在这条路上都已疲惫，却没有放弃。

只是需要短暂的休息。

一天中的轮回，永无止息。就像表盘上的指针，在时刻摩擦着那些数字，仿佛一停留，所有一切都会错乱，丢失了原来的轨迹。

四

在学校的话吧，用那些褶皱的零钱打电话。拨通了已经去外面强化的学生的手机。

电话那边的喧闹声叫我向往，或许，是我在这里太过压抑了吧。

“什么时候来啊，在学校呆着，也是浪费时间，还是早点出来吧。”那边极其轻松的语气。

“快了，你怎么样啊，现在画的应该进步很大吧。”总感觉现在说话有些矫情了，丢失了以往开玩笑的那种兴趣。

“还行，这里的孩子都在努力画画，都在暗自比劲，你赶紧来吧。”

挂掉电话，眼睛开始酸涩。颤抖的双手将话筒放好，离开。

脑子中还是不断回旋着她的话，不断的去想象那种凌乱画室的一切，素描纸，铅笔屑，石膏像。

依旧在继续着这种生活。

上课，下课。写似乎永远写不完的习题。黑板上的粉笔字迹似乎永远擦拭不干净。低头的姿势在白炽灯的映照下，很是黯然。

墨黑的夜，散乱的星辰。

仰起的头，只是在抑制泪水的掉落与遮蔽那些躁动的情愫。

我似乎听到山的那边无助的呐喊

只有回声在辽阔的空中回荡

发自真实的声音在喊出后瞬间开始苍白无力

五

离开那天，站在讲台上演讲。语文课的必要要求。

打开笔记本，看着上面那些潦草的字迹，念出时，喉咙开始慢慢变紧，似乎到了沙哑。

不乞求别人投来赞许的目光，只想将心中憋闷许久的烦躁一哄而散。

那节课上，一直听着五月天的《倔强》。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的唱，这一次，为自己疯狂，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朋友送我离开学校大门，背着行李与他说再见时，他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背影在我的瞳孔中消失。

离开，只是为了更好的去活着，为了更好的去找理由再一次相见。

曾经那些年少的过往，在时间的冲淡下，会不会有所忘怀。

我想，不会。

那些日子是心灵中最纯净的时候，是一生中最繁华的时候。

疯狂的去追寻着所想追寻的，疯狂的去迷恋着所迷恋的，这或许是最想要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