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驾御生活游刃有余，我们总是在平淡的生活中创造出无尽的快乐，我们的家洋溢着幸福。可我们毕竟还要通过不停地奔波去夯实这幸福快乐的基础，所以有时不得不牺牲一些本该与家人厮守的时光。

女儿的牵挂

“爸爸，明天您非走不可吗？”准备睡觉的萱儿突然发问。“对呀，没办法，爸爸明天一早就走，要在下星期三也就是农历八月十六的凌晨才能回到家里，只好在飞机上赏月了。快睡觉，不许再说话了！”孩子没有再说什么。但等我凉好衣服从阳台上回到孩子房间，却看到她闭着眼睛，腮边挂着一行晶莹的泪珠。“娃娃，你怎么啦？”没有回答，这时夫人凑了过来，帮孩子拭去泪水，笑着呵斥到“不许这样！能哭着为爸爸送行吗？”孩子忽然睁开眼睛，抱着爸爸妈妈的胳膊，哭着说“我不想让爸爸走，您老是到处跑，都三个中秋节没在家里过了。”我和夫人都不觉一楞，可不是吗，这已经是我连续第三个中秋节不能和家人一起过了。不过我更多地是惊讶于一个10岁的孩子竟如此心细，我心里涌动着一种温暖的感觉。

孩子从小就很关心我。印象最深的是1996年11月25日，我的单位因为强行扣划客户资金，引起对方过激反应，我和相关人员被跟踪，为了感谢防暴队对我们的保护，在答谢的宴会上，我两口喝下4两五粮液。当晚我醉得一塌糊涂，跌倒在地把脸颊擦伤，满脸是血。当两个便装防暴队员架着我敲开家门，并告诉夫人他们是防暴队的，夫人楞楞地不知所措，还是防暴队员一句“嫂子，对不起，寒总喝多了！”才把夫人唤醒。夫人给我的伤口消毒，疼得我直嚷嚷。这时两岁的萱儿，抱住妈妈的胳膊，不让他碰我的脸，然后跑到他自己的衣柜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三条小手绢，一层一层地盖在我的脸上，然后就像一个小卫士守护在我的身旁，生怕妈妈再碰我的伤口。夫人并没有干预孩子的行为，而是满眼含泪的注视着孩子。从那以后萱儿开始对与我一起喝酒的人有一些敌意，直到现在，每天早晨我送她上学，她都会问我晚上是否回家吃饭，如果我说有应酬，她会嘱咐我少喝酒，每当此时我总会心生一丝甜蜜。

第一次中秋我不在家，那是2002年9月份随团出访西欧，中秋节正好赶在巴黎，经大家商议，决定改天再吃渴望已久的“法国大餐”，晚上，在塞那河畔一个华人开的外型像天安门的酒店里，吃中餐、喝二锅头，席间最受欢迎的是副团长带的榨菜和一罐酱豆腐，我们每人还分到一块月饼。饭菜很丰盛，但心里却总觉得空落落的，吃什么都不香。因为有7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当地时间的中午就给母亲、夫人和孩子打过电话，祝她们节日快乐。问她们，家里能不能看到月亮。虽然经过从北京到赫尔辛基再到柏林的飞行感觉地球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大，但这月圆之夜却怎么也无法在想象当中拉近与家人的距离。记得几天后返回北京正好是十月一日国庆节的早晨。飞机经过莫斯科上空时机舱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当北京时间凌晨4点多钟飞过蒙古国乌兰巴托上空时，天空已经泛起一片清光，那天天气特别晴朗，除了隆隆的发动机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飞机在飞行。我注释着东方的清白慢慢泛起粉红，这时天边出现一条淡淡的云带，那云带很快由淡蓝被染成绛红，宛如一条弯弯曲曲的红河，转而从红河的下面放射出一道道耀眼的七彩霞光。原来以为小时侯看到毛主[xi]像上，他老人家身后的霞光，是一种艺术夸张，原来真有这样的霞光，那就是我原来心里想象的佛光，真有西天取经归来的感觉。那一刻我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要尽快把这美妙的景象和我的感觉描述给孩子听。

夫人，红尘有你，夫复何求？

2003年的中秋节我正在香港理工大学参加投资银行业务高级研修班。记得那天晚上是我组织来自北京、天津、大连、郑州、南京、昆明和深圳的几个同学一起喝酒赏月。那天我负责从超市买回各种菜和调料，大家约定每人炒一个菜，我自报奋勇负责熬稀饭，因为我的烹饪技术实在不灵。那天大家很放松，几个人喝了3瓶五粮液，但是并没有人喝醉。饭后，独自对着窗外刚刚下过雨的夜空，有些思念家人，于是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孩子已经睡了，电话里跟夫人聊得很开心。夫人身体不好，已经在家里休假一年多了，她那侠客般的性格，休假一年，应该比上一年班辛苦得多，但是她调整得非常好，看得出她很努力。我们在一起过得很轻松，现在想来，这一个时期以来我们吵架似乎少多了，我遇到麻烦依然爱大喊大叫，她好象有时不再跟我一起喊了。其实夫妻偶尔吵一吵，并不是坏事，因为吵过之后双方都会经过反思调整自己，使双方达到一种更高境界的默契与融合。我希望夫人过得更放松，保持她的本色。她的真诚、她的豁达、她的忘我无时无刻不在感动和吸引着我。尽管生活条件并不是很优越，但我们却非常快乐。比如说我们会在晚饭后，三口人排着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时而像文化大革命期间游行一样，一边高呼口号，一边绕着各个房间散步，时而像女儿卡通里的唐老鸭一样缩着脖子，身子一躬一躬的往前走；休息日，买回一袋豆浆，本来倒在碗里喝就可以了，可偏偏一家人抢着用一把刀像杀猪一样刺向盛豆浆的塑料袋，让豆浆慢慢淌到锅里，还取个名字叫"宰豆浆"，尤其是萱儿乐此不疲；我们也经常一起斗嘴，记得一次，我光着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间久了，我一起身沙发上的皮垫粘在我后背上跟了起来，刚好被夫人看到，我们两个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专心看电视的萱儿莫名其妙，问我们笑什么，我问她，你看爸爸像什么？她一看我后背上的沙发垫也开心地笑了，说“像蜗牛。”夫人马上说“我看像乌龟。”我说“如果你心中有佛，你就会看谁都向佛，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笑吗？因为我自己觉得像个天使，你们还需要修行啊！”

夫人是刚强的，她承受着病魔和已被医生宣布“生存期限”的双重压力，轻松度过每一天，而且把家里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对萱儿的教育也很到位。当她最多还能活10年的“魔咒”，被专家宣布已经破解的那一刻，我无法拟制自己的心情，在对专家的答谢宴会上，我向大家吟诵我为夫人做的“挽联”，大声朗诵着意大利诗人卢恰诺.德克雷申佐的诗句：我们都是只有一个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拥抱着才能够飞翔。我坚信我们的幸福、我们的情感绵绵不绝。

母亲，您是我永远的牵挂

今年的中秋我不在家，我前往苏州学习，所以才有本文开头孩子依依不舍的一幕。学习自然是认真的，但对于苏州的园林我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不过苏州确实很美，小桥流水人家和观前街、石路的繁华，别具特色，一草一木都显得那么精致，有一点土地就种一片竹林或植一片青草。来苏州之前朋友提示，到苏州一定要看看拙政园，这次我恐怕是看不成了。我们的培训班是9月28日下午结束，这次参会的共有200多人，大部分都订的是9月30日的返程票，我已经订好了9月28日夜间的返程机票，即使如此，我到家也要到9月29日（农历八月十六）凌晨1点钟。因为苏州没有机场，我只好赶到杭州去坐飞机，这是我能赶上的最早的一班飞机了，我要趁着月圆飞回家中。

想想后天，也就是　9月30日，我就能够当面给老母亲请安，心里竟然有些兴奋。最近因为工作紧张，连续几次去探望母亲，停留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两个小时。母亲近来的健康状况非常好，她在断断续续地病了4年之后，　82岁的母亲，在儿女挚爱的感召下创造了一个生命的奇迹。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听说她老人家不用拐杖，就能够自己到院外散步，我都有一点不敢相信。2002年春节的时候，母亲病得非常严重，家里已经为母亲定制了寿材和办理后事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夫人带着医生和药品赶到母亲身边，母亲吃力地对我们说：“别再治了，我自己知道不行了，年轻时算卦的就说我活不过80岁”。我流着泪对母亲说：“别信那个，我觉得我应该有120年的阳寿，我匀出20年给您老，咱们娘儿俩就都能活到100岁了”。母亲挣扎着说：“别胡说，我享了这么多年福，已经比你爸爸强多了，再活着也就剩下受罪了，我太累了。”是啊！这么多年来母亲承受着少年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的切肤之痛，她确实太累了。我再也说不出鼓励母亲的话，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滚落。母亲眼睛不好，看不到我在流泪，我擦干眼泪，用脸贴住母亲的额头说：“下辈子，我还做您老的儿子，您记住，如果左肋有一颗黑痣，那就是我投胎转世。”站在一旁的夫人有点承受不了，一把把我推开，流着眼泪大声指责母亲不应该放弃求生的欲望，让她为了我们努力活下来。母亲一向很听夫人的话，从那以后她真的开始努力配合治疗，最后竟然奇迹般地康复重新站了起来。是夫人的爱唤回了母亲的灵魂。我真想早一点看到母亲不需要人帮助，自己散步的样子。

2004年9月28日凌晨1点45

于苏州长城大厦4009房间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4-9-29　13:16:24修改过　

本文已被[寒冰幻影]于2004-9-29　14:15:1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