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下雨,自从你走了。自从你来了,天天下雨”那个叫张充和的女子,无论是否出现在痴情诗人的世界里,带给他的永远都是伤痛和忧愁。
张充和,大家闺秀,自小接受中西文化的交融熏陶,既有淑女的娴静,又有新女性的热情洒脱。她写得一手秀丽的小楷,填得一手清婉的小词,昆曲更是唱得婉转优雅,一颦一笑,尽态极妍,如此佳人,必是君子好逑了。
年轻时的卞之琳,在外表看来,有几分木讷,那是一张苍白自闭的脸。其实他的内心有诗的绚烂,舞的优美,水的温柔。这样的人,面对爱情,注定内心越是澎湃,外表越是苍白。
三日前山中的一道小水,
掠过你一丝笑影而去的,
今朝你重见了,揉揉眼睛看
屋前屋后好一片春潮。
百转千回都不跟你讲,
水有愁,水自哀,水愿意载你
你的船呢?船呢?下楼去!
南村外一夜里开齐了杏花。
暗恋中的卞之琳,深深陶醉在张充和如梦的倩影中,一丝浅笑承载了诗人全部的梦,一次相遇便值得诗人用余生去等待。
民国是一个才子风流淑女窈窕的时代,在那个才华肆意挥洒,青春热烈燃烧的年代,才子喜欢上佳人很容易,民国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风流韵事不胜枚举,而爱之如卞之琳之深沉,情之如卞之琳之纯粹,却少之又少。
他爱的热烈,却爱的痛苦。他没有沈从文的勇气,写一封封浪漫的情书:他没有徐志摩的大胆,为爱不惜遭世人白眼。他怯懦地躲在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忍受着柏拉图式的痛苦。她笑,他也笑:她愁,他也愁,但这笑与愁,与他无关。“关于你的一切,任是无情也动人”爱,原该如此。
“百转千回都不跟你讲”,诗人终究没有表达,他总是冷冷地面对那个美丽的女人,好像做错事似的怕她知道。也许是怕受到伤害;也许是热衷于柏拉图式的浪漫;也许他在看到爱人的绝美时,深刻地反感着自己,厌恶着自己。他宁愿自己纠结着,痛苦着,也不愿意走进那个在他心里早已成为女神的女人。
因为没能走进她,诗人的梦里,关于她的记忆,只是几个浅浅的微笑,几次简单的对话,还有那个单薄的倩影,也仅仅是这几个稀疏的影像在诗人的记忆里被无限放大,幻化成一份极致的美。他们之间连马蹄哒哒经过的一个美丽错误都不曾发生,他的心,始终是一座空城。凭借几个影像勾勒出爱的图画。卞之琳之爱太冰清玉洁了。爱原来可以深刻而简单。
女主人公最后嫁给了在中国进修汉语的美国青年傅汉思,这段婚姻的成功仅仅花了一年的功夫,而此时的诗人已在爱的烈火中被燃烧了整整14年。“那一天一切都不存留,比一闪光,一息风更少痕迹,你也要忘掉了我,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
卞之琳的爱就是如此慈悲,任凭爱在心中被灭而不去怨恨,他太善良了,也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自我折磨。但凡他有一份傅的大胆热情,也许就会有不同的结局,他的爱太幽雅,太含蓄,以至于一生被这份有洁癖的爱所累,走不出那个女人无意设下的围城,他终究于1955年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他深埋了自己的深情,也葬送了另一个女人生命里全部的幸福。
喜欢卞之琳,喜欢他诗的优美,爱的纯净,却也为他的怯懦深深惋惜。
又何必惋惜?正是这份错过让诗人的生活中有了一丝梦一般的飘渺的遐想。他没有得到她,她才永远是他的最美,他的女神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之爱有种“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味道。无论那女子心里是否曾经对诗人起过一丝情愫,都不重要。爱情的意义,不在于是否两情相悦,而在于是否真正爱过。
因为真正爱过,即便关于她的记忆再简单,也足够诗人耐住一生的寂寞守住曾经那温暖的瞬间。
他终究比我幸福。他对她还有记忆,我对他却只剩想象,孤独在不同的时空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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