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说（148）：为何失败光荣、获胜可耻？

安　晓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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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圆大师深深叹了口气，睁开眼走出禅房，来到藏经阁。管理和清扫藏经阁的大小和尚都低头拱手相迎。

“你们不必管，老衲去找一本经书。各自忙自己的去吧！”

方丈直奔禁书柜，不见了禁书“日月心法和棒法”，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哑女告铁蛋诱奸她，以及铁蛋一进禅房，令他感到，这小子的内功远远超过自己；便立刻想到他在修理日月神功，而且已有大成。方丈带着疑惑和愧疚，到后山达摩洞找师叔。

“师叔，小侄向你老请安了。”

“快坐在蒲团上。你也上年纪呐，又是闻名天下的少林寺方丈，不要小侄小侄的说……”

“在你老面前，小侄永远是个孩子。”

“世上如过眼云烟，我们就不必俗套咯。还是讲你来找我的原因吧！”

“小侄曾经带回一个叫铁蛋的孤儿，师叔是否还记得？”

“其实，我早就忘了。前天，我在打坐时，突然感应到功力超过我的人在寺内走动，吓一跳！以为是那个该死的红教喇嘛，阿弥佗佛，老衲变成了俗人，骂起他娘的俗话来。方丈，你不介意吧？哈、哈、哈！”

“师叔，言重了。你老历来讨厌繁文缛节，不墨守成规，小侄哪能会有什么想法。请师叔随意说话吧。”

“这就最对老头我的口味罗。整天贫僧、老衲、施主的说，多腻味和无聊呀。还是‘你’、‘我’的说，不简单明了吗？”

“师叔所言极是。”

“我刚才说到哪儿啦？”

“师叔在骂红教那帮兔崽子。”

“你说太对呐，的确是一帮死兔崽子！吃饱了没事干，到处找人比武生事。根本不是出家人，一点也没有‘四大皆空’。我呀，连忙起身追去，他奶奶的，原来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光头！一打听，他的俗名叫铁蛋。这臭小子才二十三岁，就练成如此高的内功，准是在修炼日月心法。你小子今天来，是不是因为他？”

“的确是因为他。”接着将白云庵告状、把铁蛋逐出寺院和藏经阁丢失禁书等事情说了一遍。

“哗！这伙头陀真有两下子。他创立的日月心法比我们的达摩老祖的内功心法强百倍呵！小小年纪，找女人合练几年就如此了得，如果练到老头我这个年龄，岂不真要‘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可惜，那本心法被铁蛋带走了。师叔，要不要追回来？反正他已经练成了。”

“唉！这种事我老头决不拿主意。你是方丈，这可是你的事情。我们老祖宗立下的清规戒律太多咯，但凡沾上‘色’字，就是邪门歪道；而不管这个色字带来多大的功劳和成效。想当年，红教喇嘛到我少林寺来挑战，非要我寺归属于他们。当时，我老头只十五六岁，眼看着我最崇拜的人一个个被喇嘛打败；当时的方丈玄空大师被打得口吐鲜血，打算自尽也不愿臣服。正在我少林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担任伙房烧火的伙头陀，他没有法号，大家都这么叫他，走了出来。他用一根吹火棒把喇嘛的五位高手打败。当三十多个喇嘛一哄而上，打算以多胜少，将他打死时，万万没有想到伙头陀用绝顶的内功把三十余名喇嘛震出十丈之外；而且，大部分震死，未死者也震成重伤。

正在我少林寺喜庆大获全胜时，竟出现突变。全寺各堂首座以上的头领，一起声斥伙头陀背叛达摩祖师爷的遗训，大犯色戒和淫戒。把他那拯救少林寺危亡的日月心法骂成是最淫秽、下流的心法，比邪教的行为更卑鄙可恶，为武林正派人士所不齿，一致决定把他逐出少林寺。当时，我们年轻人私下都不服，‘淫’能救少林寺，而他们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不是‘淫’字救下来的吗？既然利用淫乐可以迅速增长功力，为什么不能‘淫’？这种既有用又快活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干？”　

“如果让全寺学习日月心法，那少林寺岂不成了花和尚的淫乐窝？少林寺的清规戒律都得废除，那么达摩老祖所创立的少林寺不要改辕异辙了！？”

“这、正是当时许多人所顾虑的。就是现在，你方丈敢越雷池一步吗？”

“师叔说的对，小侄不敢。”

“那么，去追回日月心法有何用？铁蛋带走，对保证少林寺沿达摩老祖的正统思想千古留传下去，不出现离经叛道，有好处。”

“那、如果遇到强敌，例如红教喇嘛又来侵犯，怎么办？”

“我老头当年也是这么问自己：你们为什么要急于把这个少林寺的大功臣赶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你猜为什么？”

“到底为了什么呢？”

“少林寺亡不亡？能不能按照达摩老祖的思想办下去？由不由红椒喇嘛来接管等等问题倒是次要的。反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四大皆空了，做哪个寺庙的和尚不都一样吗？最主要是：玄空大师如何保住方丈的位置和尊严？寺内长老和各堂的首座等首脑如何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如果让伙头陀留在寺里，全寺所有被喇嘛打败的首脑还能安心吗？面目能光彩吗？玄空大师不退位让贤，能服众吗？方丈一换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寺内大小头目的位置还能都保住吗？所以只有利用伙头陀的内功心法作文章，把它骂的比狗屎还臭。这样，被喇嘛打败的高手们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因为他们坚持了达摩老祖的正统，不搞歪门邪道，因此败了也不可耻，反而光荣；伙头陀他离经叛道，是达摩祖师爷和少林寺的叛徒，因此胜了也不光荣，反而卑鄙无耻，遗臭万年！可见，少林寺今后的存亡，达摩老祖的思想是否延续下去，压根就没有放在他们的心里，不过只停留在他们的嘴巴上而已。”

“唉！一个国家，一个单位，要想兴旺发达真难呵。许多保守势力，打着保持正统，维护祖宗光荣传统的旗帜，反对改革和创新，以保护他们的既得利益。长时间的固步自封、吃老本、必然会带来灭顶之灾，败国亡家。因为别人在进步、在发展，岂能容得你一伙落后的人和国家存在？”

“所以，在这里，首领是关键。一个国家的皇帝，一个单位的头领，必须思想开明、高聸远瞩；行动要开放，允许新思想、新风尚、新方法的出现。评价一个人、一件事，不应该根据老祖宗的规定和历史传统，而是应看它对当前事物的利弊。只要有利，就应该让它存在和发展，用实践而不是传统思想和习俗来检验他的对错。伙头陀在临走前，向方丈提出：他所写的　‘日月心法和棒法’是在少林寺武学基础上创立的，是少林寺武学的一部分，希望能保存在藏经阁。他没有想到，被玄空大师列为禁书。他本想以后遇到一个明智的方丈来发扬他开创的新武学，万万未料到只传给了一个小和尚。这真是天意！希望铁蛋这小子不要辜负他师父的期望，把日月神功发扬光大。”

摘自拙著《色空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