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凯刚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害得全村人的眼球快要掉了。那媳妇很少出街，大家想见一面还得碰运气。

村子小，漂亮媳妇几乎没有，那年月，人们没有明星可供崇拜，一时间里，阿凯的媳妇就是明星。人们心里几乎把他排在毛主[xi]的后一位了，每天大家背完毛选后，就要谈论一番阿凯的媳妇。

她是哪里人呢？村里人就开始“人肉”了。

有人说：听阿凯说，岳母家是湾村的。大家一齐说道：“湾村，那不是我们的邻村吗！有这等漂亮的女人？不是吧。”

最后大家都不相信，决定派大山去湾村他姑姑家问问去。

下午大山回来了，大家都围上去。

大山说：阿凯的岳母刚从大城市里搬回来，所以我们不知道。

一些年青人嘘声一片：怨不得呢，湾村的丫头片子我们可都认识啊！

大山忽然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我说个事情，你们可不能说出去！”

大家拍着胸脯说：“不会的。”

大山说了这样一个事实：原来阿凯的岳母是窑姐（ji女），解放后被勒令重新做人了。这时，湾村的一个青年娶上了她，为的就是“物美价廉”，后来就生下了阿凯的老婆。阿凯的岳母留恋城里的繁华，一直不想回来，这不，实在生活不下了，才搬回了老家。回来没有钱生活，就把女儿先嫁了，阿凯捡了便宜。

“妈的，我还当什么作怪人物呢，原来是窑姐的女儿，怨不得漂亮呢！”大家议论纷纷，都对阿凯老婆有点不屑了。

阿凯的岳母来了，大家奔走相告，想看看过去的窑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那老妇人五十岁光景，非常大方，走着街上，浅笑颦兮，编贝的牙齿使很多黄牙的妇人都捂住了嘴。

仿佛明星出场，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心里都在赞叹：真有风度啊！

忽然一个声音说：“你看，她也有一颗黄牙……”

老太太听到了，笑了，她手伸进嘴里，摘下那个黄牙说：“这是一颗金牙，那是我年轻时镶的！”说着，得意地走了。

村里的人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一个快嘴的低声说：“还到处夸呢，还不是卖身挣的钱吗！”

也不知道阿凯的岳母听到没有，反正她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稳如泰山。

大家气得一哄而散了。

阿凯的岳母很高兴：这些土鳖子，你去过大城市吗，你见过金牙吗？仿佛得胜归来，得意洋洋。

突然，肚子痛了起来，内急，快点。她跑向了阿凯的家里。

一进门，就赶快跑向茅房。

老太太没有蹲过这种茅坑，边上圆圆的，还有点滑。不过，总算解决了问题，好舒服啊！

老太太准备起来，谁知一不小心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多亏左边有一根柱子。她伏在柱子上，定了定急跳的心。

这时候，她觉得鼻子有点痒，就舒舒服服地高声地打了一个悠长的喷嚏。

正准备走，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是金牙不在了！

刚才打喷嚏时还觉得奇怪呢，嘴里像是发射出来一颗子弹。就怨那些土鳖，害得我摘下金牙让他们看，肯定是没有安牢固！

在哪呢，刚才还炫耀呢！

她四处找了，却没有发现。她猛然想起：是不是掉到茅坑里了？

于是，探头去看，那不是吗，那颗金牙就在上面漂着呢！啊，臭死了，这可怎么办呢？要不不要了，再捞起来安上，成什么体统啊！可是，转念一想：这可是金子做的，可值钱了！

这时，眼前又浮现出许多年前的场景了：那个年轻的军官，陪着她转了很久，才镶了一颗金牙，老板要钱时，被军官给了一个耳光，老板捂着脸哼着：老总，很贵的，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个耳光！老板只能自认倒霉，她和军官扬长而去……

这金牙不只是值钱，更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啊！看来就得去捞。

她喊了声女儿，让她和自己去捞牙。

女儿看了看稀稀的粪便，说：“妈，不要了，就是捞起来你还敢安吗？我走了，要捞你自己捞吧。”说着，掩鼻跑了。

老太太连声骂不孝，就自己开始想办法了。

她开始在院子里找工具。

她突然发现有一根有凹坑的葵花杆，对，就用它，用凹坑把那颗金牙盛上来。

她把那根葵花杆小心地伸进茅坑里，然后接近金牙，再旋转葵花杆，让凹坑对准金牙，然后，一往上提，金牙就跑到那个凹坑里去了。她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想出的办法很好。

葵花杆慢慢地往上拿，慢慢地倾斜，没想到，那粪水随着倾斜的葵花杆流进了她的袖口里，她大叫一声，把那根葵花杆扔进了茅坑里。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葵花杆上有金牙，可是一切晚了，葵花杆躺进了粪池里，金牙早就不知去向！

她还希望金牙掉在地皮上，可是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有金牙。完了，金牙肯定又掉进了茅坑里了！

这可怎么办呀？

放弃还是捞呢？

徘徊了一会，她想到了自己穷得只剩下这颗金牙了，于是决定捞吧。

还得找工具，她四处寻找，发现在茅房里有一个长柄的勺——茅勺，这是用来掏粪的工具。看到后，她暗骂自己的眼睛真是瞎啊，刚才要是看到这个茅勺，现在早就捞上来了。

现在，茫茫粪海，哪里去寻找？

怎么捞呢？黄色的金牙掉到了黄色的粪海里，这能分得出来吗？

真想放弃，可是它是金子做的啊！认命吧，谁让自己这么命苦呢？

于是，老太太开始了漫长的寻找金牙的旅途！

她先盛上一勺粪，然后再用手仔细地捏，金牙总是硬的啊！就这样，她一勺勺地盛上来，再一把把地去捏，凡是发现硬的东西总要检查。

可怜了这个城里来的老太太，她何曾受过这种罪！

现在是酷暑时节，那气味能把一头大象熏死，可老太太还近在咫尺地抓捏着，忘乎了所以，也许“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吧，老太太有点忘我了。

女婿阿凯回来了，一进门，一股刺鼻的恶臭呛得他差点呕吐。

他非常惊奇，这是怎么了？

他首先奔向茅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岳母跪在地上，左手拿着茅勺，右手在茅勺里抓捏，旁若无人。那黄色的液体快把老人家雪白的衬衫染黄了，老人家旁边还有一大滩舀出来的粪，上面叮满了苍蝇，隐隐可见蛆虫在蠕动，几只被染黄了的鸡抢着虫子吃。

阿凯再也忍不住了，大吐狂吐起来。

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听大伙说，多有风度的一个老太太。

这时候，只听岳母大叫一声：“找到了，找到了！”手里拿着一件东西跑了出来。

阿凯吓了一跳，忙问：“找到什么了，妈？”

“金牙，我的金牙！”老太太快要跳起来了。

阿凯长叹一声，开始收拾“战场”。

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有三枚纽扣，四个屎壳郎，若干块小石头，这是战利品！

后来，阿凯最怕和岳母一起吃饭，每当他看到岳母那颗闪闪发光的金牙时，胃里的东西就往上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