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调查员

小说

智慧家开了一家小型图书馆，自己的房屋，楼上住人堆陈积的书，楼下书店。店开在主大街的角落里，周围公司学校皆有，每天一到放工放学时间，很多人进来看书买书。智慧刚巧高中毕业，考大学今年没戏，复习一年待明年，强召在书店帮忙。

书店由智慧妈妈负责，智慧有一个农村来的远房表哥，在书店打工，晚上睡书堆看店。

因为最近放假，每天进出书店的学生多，防止偷书，智慧和表哥一直站店监管顾客。有的小女生喜欢画报，却不舍得花钱买，会偷偷撕了胶纸贪婪地浏览完，然后搁回原地不买。为了防止这些现象，智慧和表哥除了吃饭时间，都不能擅自停止转巡。

偶尔，智慧想偷偷懒，妈妈就会严肃地提醒她：高额的临时工资取消。

一想到新推出的psp游戏机的价格，智慧只能继续坚守特务岗位。她很能理解那些爱流行却不舍得买流行画报的女生情节，谁不知现在奢侈品多，都想省点钱买实用品，画报只具备一时翻阅的参考价值，时尚潮流太快换季，一期一款，她们只是参考当期的图样追赶时髦，并不想花钱拥有样本。对小女生们来说，画报属于翻完就扔的奢侈品。

同情归同情，为了自己的理想，智慧不得不每天在书店监视这些可爱的小妹妹们。只要发现有谁撕包装，那本书就强归谁。

这天，七月里最热的一天，刚刚暴雨洗劫过大地半月，时间有闲、兜里少钱的妹妹们躲避毒辣的太阳，就爱钻进街角的书店混。吃完中午饭，一下子挤进七八个穿短裙的女孩，把刚扒拉完饭的智慧眼睛应接不暇。妈妈一如既往还不想吃饭，坐在收银的位置稳如泰山，也不见她犯困打盹。表哥老实地跟着客人们站站，转转，谁有问他必答。要寻书也找他引领。

小型书店就是这样，一来多人，就挤的好似屁股都腾不开地，眼睛不能麻痹。智慧站在妈妈旁边，眼睛看下三三两两的女孩，看下妈妈，心里只抱怨没有机会坐下歇歇。电脑旁边的电话响了，妈妈伸手接起，听她只是答应：“——嗯嗯——啊啊——好好。就这样。谢谢。”

智慧奇怪地看看妈妈，莫非哪里一下子又要买一堆陈书，那敢情好，送货她愿意。她宁愿大热天到外面奔，也不乐意这样一直守在这里，监视一群无邪无辜的妹妹。放下电话，妈妈珍重地告诉智慧：“文教局抽查书店，等会可能有市场特别调查员来。你最好小心应付，抽查结束，妈妈给你预支工资，让你提前实现psp游戏梦想。”

智慧高兴了。她太想立刻就买。她的同学都有，聚会人手一部，玩的走火入魔。她问：“那领了工资还要我干吗？我买了游戏机可是望着玩，不是买来装饰。”

“行了行了。你先对付好那群女生吧。妈妈已经托人给书店谋一名长期工，下岗你。”

智慧真的乐了。心想：老爸早说了不要你请我。买psp游戏机是该的，我还要复习明年再考，可不是你书店的奴隶。

当然，这话智慧敢想不敢说。

接妈妈命令，智慧和表哥分头行动，把摆放凌乱的书籍堆码整齐，过期的暴露的杂志画报统统收入柜底，分类书籍也检查仔细，有被顾客放错的赶紧归回原位。偏是这时候，一个带两孩子的阿姨走进店内。一条街住，妈妈也不好意思请人家出去，可是那大孩子，真的很让妈妈头疼。不大不小，刚刚五岁，特别喜欢动漫画报，一来就冲到那一堆，刚吃完冰欺凌的手不时这本摸摸那本捏捏，他的妈妈也不知怎么教育孩子，抱着小的，远远掉头顾左右不理，装看不见自己孩子的劣迹。

智慧的妈妈没办法，就招呼智慧过去，示意她赶走那孩子。智慧无奈地说：“每次都这样，累了。他总是不改。你让表哥说吧，我不想再得罪人。”

妈妈不好意思地央求道：“他还是怕你多点，一条街，你总不至于让你妈妈得罪人。再说你表哥还看着那么多顾客，那般男生女生都没走。你的psp游戏机可是今天晚上就能陪你过夜。”

智慧无奈了。就出马。她一下子就冲到男孩子的面前，捉住他吃完冰欺凌滑滑地手，很有意见地说：“小——弟——弟——，你不是吧，昨天刚这样今天又这样，姐姐的画报都让你污染了。”

小男孩吓的哇一声大哭起来。他妈妈很护短的上来就问她儿子：“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孩子哭不停，不说话，哭到抽泣，鼻子一抽一抽也楞是不说，把他妈急的抱着小的和智慧吵，小的在身上也哭。这下热闹了。书店看书的人都围观，

智慧心想：老妈啊，你让我出面可是让店丢人了。

妈妈在收银台望着，那街里街坊的邻居，她真不好出面，就在心里暗暗求智慧：小姐啊，你倒是快请她母子出去，和气点啊。再不出去，调查员来了可有戏看。

那边闹的一塌糊涂，台上电话又响，妈妈接过来，还是报信的人说：“已经快到你们那边。注意，调查员分头行动，如果来的多，你客气点，人家检查完了留住，附近餐馆吃顿便饭。别象上次一样任其进出，今年的调查好评出来，有一笔肥润的拨款可以申请。”

智慧的妈妈听了大喜，有拨款是好事，只要不找借口勒令封店整顿已大幸。吃个饭小意思。她立即叫智慧的表哥到跟前来，悄悄告诉他：“你快去帮智慧，调查员马上来。先不要同那泼妇母子纠缠。看看店里禁书收完没有。该归置的赶紧再归置一下。那些看好久的，就说有事，客气点请走。”

于是，表哥走到围观者中间，告诉智慧：“不要同客人吵了。”，有对那小孩妈妈讲：“这位阿姨，快带孩子回家吧。书店工作人员不会打小孩，是他自己怕。”围观的人们站着，不看书看人。表哥也对他们下逐客令：“大家不好再看了。书店怎么会打孩子呢？要看书就看，想买书就买，不然就回吧，不要在窄小的地方打挤。”

智慧吐吐舌头，表哥这话可说过了，大热天的，太得罪人，一定是老妈授意，智慧望望妈妈收银那边，点点头，顶顶大拇指。让这么老实的人开口，那些无聊的看客也该不好意思继续秉承习性。

小男孩的妈妈气消了，可没有意思离去，抱着小的追着大的继续在书店转悠，

虽是有意滞留。可人注意追着孩子不乱搞，书店也没有理由再赶人。

看似秩序稳定的书店，走一半人，还留一半人，智慧和表哥继续把他们统统看成不安定因素，监视起来。

一个胖胖的女人挽着包走进来，她的短发电的很卷，皮肤天生白的油光可鉴。身上一袭胖人裙装，很得体。进来就到收银台问智慧妈妈：“《烈女传》在哪里？”

妈妈一头雾水，一口回答：“有这书名吗？没有。”

胖女人坚持这书名，妈妈只好在电脑上书入名字，然后摇头。

女人挽着包就自己进去找。从这边看到那边，一个一个专柜仔细查阅。

妈妈在门口纳闷，怎么调查员还不出现？今天我赶巧有迎宾楼的贵宾招待券，请你们吃顿丰富的晚餐。快点来吧。

胖女人逛完一圈书店，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一支笔，也不告诉智慧和智慧表哥，她在找什么书，又到收银台问：“怎么没有看见肝病食疗类书籍？”

智慧妈妈不耐烦地回答：“那类家庭丛书好卖，卖光了。新的没来。”

胖女人记录着，接着问：“怎么卖了不及时补进这类书籍？”

智慧妈妈很生气地说：“卖光了不卖也管啊？你实在要，我楼上有，只是没来得及摆，我让人去取。”

“那《烈女传》楼上有吗？也拿一本。”胖女人认真地说。

智慧妈妈突然很生气，大声地说：“没有没有i！没有！那种书以前有也卖完了。你到底要什么书？治肝病的书我就让人去拿，拿了你一定要买。”

妈妈咄咄逼人地大声说话，让智慧吃惊，她看那胖女人挽的包是黑色，不似一般女人逛街挽着的包，又注意看她油光可鉴胖脸上的表情，捕捉到一丝堆在厚实脸上的眉眼间的不寻常，接着看她在小本上写个不停，智慧觉得不详。就奔过收银台，站到妈妈身后，用手拉妈妈的衣服，大有意思提醒她：你这是怎么了，这人有可能就是调查员。

可妈妈似乎对今天天气热有反应，从接到电话，听说要来特别调查员，就特别紧张，偏店内一直有人作梗，先是街上的邻居，带着孩子捣乱一番，现在，又是这个找书的庸俗女人，智慧的妈妈实在忍受不住了，她巴不得立即让店里的这些客人都离去，她要清场，专待调查员的光临，直接带他们去这条街的迎宾楼美搓一顿，赶明儿，一大笔专项类拨款就划到书店账户上。妈妈已经被这想法蛊惑，看着这个肥胖的女人就是来气，她那么胖，看什么烈女传，难不成她还想扮成烈女？有肝病倒是可能。身体里看似堆满脂肪。

殊不知，智慧的妈妈错了。这胖女人手里的小本记录着：书店书籍摆放混乱，古典书籍缺乏，市场实用书籍无。管理不善，态度恶劣，考评不过关，建议整改。

她就是文教局的副局长。她今天中午和头儿们吃饭，大家酒兴勃勃聊起文化。关于中国古代的女人和现代的女人千差万别。

主管文化的副市长侃侃而谈，由关于古代烈女们怎样忠君侍夫说到列女传的书。

她有些汗颜，竟然不知道那样一本书，那一个一个贞烈的故事，领导说今已遁迹。为什么市场上这类书籍少且不受欢迎，领导解释说因为虽然这些女子好，可就是这类书毒害了中国古代的妇女们，一个一个仿效烈女从夫，于今天的时代形势相比是落后的。

这类书既教育女性守德也蛊惑女性盲从。这类书鼓励阅读但不提倡仿效。所以市场没那么走俏，缺乏市场书在书店里很难找到。

听了领导席间的训话，她大感领导的才华。暗暗想，等会儿下去检查工作，我就单独摸查一家，拿一本回去夜读一下。下次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口才。

女副局长这么想，也这么做，可赶上这家书店还真如领导说，这类书没有。

让人气恼的是，她竟然一本问没，二本问也没，寻书的人不生气，没书的人倒生气了。这服务态度还真是够到位。今天，非把这家书店治治不成。不说书店的硬件好坏，就说这卖书人的品德操行，完全不合格。不能构建和谐的知识型社会。

一下子，书店关门，智慧的psp游戏机没影。她老爸提前终止出差，陪着她妈到处托关系求情不停。倒是，她的表哥难得放大假，乐的到处去玩。智慧每天看看书，外面走走，轻松下来。

苦了老妈，大热的天，到处奔波求人，想要当面给那位高高在上的胖女人送去几本，市面上难得见到的书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