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滴，你还欠我一句表白

part.　1

突然之间，两颗疼痛的种子分别埋在我们的身体里，我疼，你也疼，你痛，我也痛，彼此牵连，却无能为力。

学校的后门有一条小路只通后山，山上有一个旧凉亭。晚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候，山上基本没有人了。这时候我才不慌不忙地上山。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可是天还没有暗下来，惨淡的红透过叶子间隙洒下来，我不由想，此情此景，如果你看见我的背影，会不会有一丝丝的不舍。我在数自己的脚步时，仿佛都能听到时间的回声。原来世界这么小，只是丢失了一个你，便觉得空荡荡的。

凉亭的柱子真高呀，我仰头寻找你的字迹，直到脖子发酸还没有找到。把头点下来，眼泪就顺势掉下来了，只好再次仰起头，这一次，你的字轻易地闯入我的视线。

程依凉，对不起。

我靠着柱子哭出声。

你看，我又伤感了，你曾点着我的鼻尖笑我，不要忧郁得像刚葬了花的林黛玉，你是……你突然顿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之间出现难堪的沉静。然后你轻轻地拥住我，在我耳边说，依凉，我喜欢你。

我一直不敢看你的眼睛，那里面藏着许多我不懂的东西。或许不是我不懂，而是我需要逃避。怎样都好，我只知道，这不能算誓言，甚至不能算一句完整的告白。它像悬崖半腰突然斜出的一截枝干，突兀、孤单。

我从寝室走到教室，你的位置空了一晚上，直到放学，我忍不住问身边的同学，她一脸诧异地望着我，久久才说，冷凌风比赛去了呀，你不知道么？

我恍惚地点点头，我知道。

省运动会今天正式开始了吧，如果这次你拿了奖，就可以直接被省体校录取，剩下的三个月，你可以不必到教室上课了。你曾说，日后想做一名体育老师或者教练，你一定把你的学生训练成国家队员。

你会紧张吗？穿着运动服列队的时候，你会不会习惯性地回头找寻我激励的目光？会不会在没有看到我时有小小的失落？省体育馆很大很大吧，那里的阳光，是不是比这里的更明媚呢？

曾经，我像所有上进的十七岁体育生一样，胸怀大志，激情澎湃。然而突然之间，两颗疼痛的种子分别埋在我们的身体里，我疼，你也疼，你痛，我也痛，彼此牵连，却无能为力。

part.　2

年纪很轻，寂寞很轻

两个月前的这座南方小城，阴冷潮湿，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我躺在白色床单上，呆呆地望着灰蒙蒙的天出神。直到晚上七点，你准时出现在我床前。你依旧带来一枝红玫瑰，熟练地把它插在床头柜的花瓶里。

这些红玫瑰的生命力真强，第七天了，你第一天带来的红玫瑰仍绽放着明媚的笑容。我已经不再歇斯底里，我促狭地问你，我现在是不是像娇弱的小女生啦，热爱帅哥和鲜花？

你呵呵地傻笑，然后转过头。再转回来时，又是明媚的笑容。我便故意不提，看见你歪头将眼泪蹭在衣服上的动作。

我变了。你也变了。我们开始学会隐藏，隐藏情绪，隐藏眼泪。可是我不曾料到，你的眼泪会这么轻易地掉下来，而且一而再，再而三。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心疼我呢？

我们之间的话没有减少，却完全变换了内容，你每天带来几本课本、参考书和练习册，把老师当天所讲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你这个从来不做笔记的男生，在我住院的一个月里居然做了八大本笔记，包括这一个月外所学的知识。我几乎可以想象你怎样利用课余时间借来班委的笔记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又是怎样在深夜里在台灯下整理我的疑问以便第二天向老师求解。

这一个月，我和你的成绩都突飞猛进。可是你消瘦得非常迅速，我向你伸手，想抚一抚你凹下去的脸，最后变成用力一拍，我大声嘲笑你一定是被美鬼勾了魂魄，导致印堂发黑，双目无神。

你错愕地看着我，我懊恼地低下头，随意抽出一本练习册要你讲习题。蓝科娇巧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这种我不曾想要的俏丽，现在成了我的奢望。

十点半的时候蓝科来了，她恬静地冲我微笑，轻声对你说，北，我在门外等你。房门一关上，我们都陷入沉默。只是短短一瞬，你便利索地和上书本，笑着说我先回去了，明天继续哦。

依凉，我来了。

依凉，我们开始上课吧。

我先回去了了，明天继续哦。

每一天，这三句台词坚如磐石。

你一定不知道，我的歇斯底里在你关上房门的时候又爆发了。我狠狠地摔枕头，摔被子，摔床头柜上的水果，我把能摔的都摔了，独独你的玫瑰，安好地开放。

我要怎么告诉你呢？我可以不在乎我的双腿，可以不在乎结束的体育生涯，却不能不在乎你。

当出乎意料的巨痛从脚直窜上心脏时，我听到破碎的声音，教练冲过来，其他同学冲过来，你冲过来，蓝科紧跟在你身后，你们的嘴里都在叫囔着什么，我却觉得世界寂静无声。

寂寞在那时像丝丝微小的气体，幽幽地飘在我的天空。

这个冬天，年纪很轻，寂寞很轻。

part.　3

如果时间停留在最初

我最喜欢艳阳高照的天，教练像一只被打扰清梦的狮子，凶神恶煞地命令我们跑步、起跳，他会露出五岁小孩抢到糖的欣喜与满足的表情，也会抡起他的拳头怒气冲冲地指着你的鼻子骂，冷凌风你被虐待没饭吃还是怎么的？敢在我面前跳出这成绩？

我在一旁还没窃笑多久，教练就把矛头转过来，只是面对女生的时候，他稍稍温和了，他说程依凉你就笑吧，呆会儿看看他能不能把你笑回来。

我和你是被教练寄予最大希望的三级跳和短跑选手。我们在腰上系一根绳子，绳子另一条拖着一个大铁饼，每天傍晚，我们都要拖着这个大铁饼做很多次百米跑。我喜欢看你在教练的吼声中冲刺的样子，汗水在你的肌肤上闪着晶莹的光，我轻易地看到我们美好的未来。你也说，喜欢看我在教练的吼声中冲刺的样子，呲牙咧嘴，你说依凉啊，我们是中国体坛上的闪闪发光的小红星哦。

我们花大把大把的时间训练，训练结束后只有半个小时洗澡吃饭，紧接着便是晚自习。所以我把头发剪得像刺猬，这样就可以缩短打理的时间。你常常戏谑地摸着我的头发叫我假小子，你说假小子，等哪天你把头发留长了，我就送你玫瑰花。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蓝科正从球场那边走来，她穿着深蓝色的校裙，露出修长洁白的小腿，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女生，长尖俏的下巴，洋娃娃般纯美的大眼睛，她朝我们走过来，向正在踢腿的同学问，请问冷凌风在哪里？

我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就连上一次比赛起跑时，我都没有这样紧绷过。

蓝科是校报记者，她彬彬有礼地对你笑，用谁也无法抗拒的温柔邀请你接受她的采访。你只犹豫了一会儿，我便冲过去拉起你就往跑道上走，教练适时地吼，冷凌风你磨蹭什么，该你跑了！

我偷偷地瞥了蓝科一眼，她笑了，了然于心的模样，这使我慌了手脚。可是我必须镇定，这应该是比跑道上更激烈的战争吧，虽然它无声无息。

冷凌风，那天是我跑步成绩最好的一天，我努力地跟在你身后，我希望我们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我希望我们拼命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我希望我们的脚步合拍，我希望，我们看起来，像这所中学小小体界里的金童玉女。

可是蓝科却极有耐心地等在旁边，太阳把她的脸都晒得通红了，她还像个傻瓜一样盯着你跑来跑去。训练结束后你接受了采访，之后洗澡、吃饭，你晚了半个小时上晚自习。你走进教室门口的时候被班主任叫住，在同学们面前你被批评得真惨，可是你似乎并不感到难过，甚至，你的嘴角是微微弯起来的。

我需要一遍遍地想，你只是因为她在太阳下暴晒等你而感到愧疚，弥补了愧疚，自然是可喜可贺的。所以那天晚上我跟着你一起笑，笑着笑着，便忘记了心里的潮湿。

从那天起，我的心情总是湿漉漉的。

part.　4

冷凌风，我对你的第一眼感觉，一定一定，不输给蓝科呀。

此后，蓝科总是候在训练场外看你，等你一起吃饭。你不再喝我们集体买的饮料，因为你一休息，蓝科就会捧着她买的饮料跑过来塞到你手里。你在我面前说起蓝科的次数越来越多，你说依凉，如果你不练体育，应该也会长成蓝科这样的女生吧？

你说完直直地看着我，伸手抚摩我的刺猬头，可是我努力搜寻，却搜寻不到你眼睛里我的影子。

终于，我鼓足勇气找到蓝科，在晚自习第二节课间，我把她约上教学楼顶。她把头发扎成马尾辫，歪向左边，刘海齐眉，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像两只翩翩蝴蝶。

我忽然失去了勇气，她先开了口。

程依凉，请你相信，我比你，更喜欢冷凌风。你和他，或许只是兴致相投，或许是日久生情，可是爱情，更应该相信第一眼的感觉。

我想起你第一眼看见蓝科，眼神忽地一亮，我的心脏猛一抽搐。

你的第一眼的感觉，我输给了她。

蓝科离开得很优雅，我怔怔地站在楼顶。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穿着运动服在教练身边傻笑，教练拍你的脑袋，然后骂我，你怎么迟到了？今天可是训练的第一天！

我只顾着看你缺了个小口子的门牙，被教练在额头敲了一记，他狠狠地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都是我在各班考察过后挑选出来的体育生，当然，如果谁要退出，可以随时向我申请。

教练还在说着话，你悄悄站到我旁边，你说嗨，我差一点点就把你误认为男生了呢！

我恼怒地回头瞪了你一眼，却在你无辜的眼神下莫名地消了火。

冷凌风，我对你的第一眼感觉，一定一定，不输给蓝科呀。

那天训练，蓝科到场，我故意把你拉到沙坑，我说北，我们来比赛三级跳。

你说好啊。你从不敷衍我，虽然男生和女生的标准不同，可是每次我们的比赛，你都那么认真地全力以赴。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这一次，我的本意并不在此。我有小小的内疚，却装做很认真地做准备工作。我要求先跳，让你站在沙坑旁不远的地方。

中速起跑，加速起跳。一。二。第二步，我刚离地，你便露出惶恐的表情，你惊慌地喊，错了，依凉，你在干什么？

我装作没有听到，第二步落，第三步，奋力一跳。我跳偏了沙坑，跌在你旁边。我的预想是，稍稍偏离轨道，一定会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倒，最多，也只是跌倒。然后我就可以让蓝科看见你为我紧张的表情，我想告诉她，虽然我的第一眼感觉输给了她，可是你对我的关注，绝不亚于她。

可是最后，我痛得晕了过去。

part.　5

我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呢。

醒来的时候，触目的白色占满我的视线。你惊喜的声音冲过来，依凉，你醒了？饿不饿？你的脸也随着声音进入我的视线。教练和同学们都来了，他们的表情都那么严肃，只有你，唧唧喳喳聒噪得像只麻雀。然后你拿起旁边的一个保温盒，说那是你妈妈炖的汤，你说着拿起勺子喂我。我一下子忘了疼痛，直到你的眼泪掉进保温盒里，巨大的疼痛一下子将我袭击。这才发现，我的脚被纱布厚厚地包裹着，教练叹了一口气走到病房外，其他同学都出去了。你站在床头手足无措，久久，你说，依凉，你的韧带断了，接起来后，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你尽量让语气平和，你说没关系的，依凉，还有时间呀，可以把文化课补上来，也可以考一所好大学。我抽出枕头狠狠地砸向你，我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你，我还把蓝科也一并骂了。

冷凌风，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混乱吗？我像你一样热爱体育，我每天都会给自己说一次你对我说的话，我们是中国体界闪闪发亮的小星星哦。我的梦想，我的爱情在我只是使一下小小的坏心眼的时刻破碎了。

你只是安静地站着，任我打骂，终于待我累了，静下来，你俯下身轻轻拥住我，说，依凉，我会照顾你的。

从此，你对我微笑，小心翼翼地跟我调侃，而蓝科，每次都自动地退在房门外。我故意忽视掉她的善良与宽容。冷凌风，当你离开后，当我独自发泄后，我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绝望地想，我是不是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

可是我要怎么停止呢？这该死的嫉妒和失落。

那天蓝科独自来看我，我刻薄地骂她，你来干什么？看笑话吗？

她不说话，坐下来给我削苹果。我越想越生气，一把甩掉苹果，水果刀划过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滴在白色的床单上。我心虚了，却咬紧牙关保持愤怒的姿态。

蓝科猛地站起来，坚定地说，程依凉，我并没有亏欠你什么，冷凌风也没有亏欠你什么。可是你想过吗？也许你不是喜欢冷凌风，而是喜欢你的想象。你怎么知道，冷凌风就是你所想的样子呢？那么，现在，我问你，你知道冷凌风有这么优秀的成绩，却为什么只想在一所普通的体育学校当老师吗？

我震惊地望着蓝科。这是有原因的吗？不是你最原始的梦想吗？

冷凌风在初中的时候就很想加入体育组。程依凉，你见过冷凌风初中的样子吗？我见过。那时侯，我就在他们隔壁班。初中的冷凌风，只有这么高，蓝科比了比她的肩膀，继续说，他比女孩子还要弱不禁风，内向得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他。他向老师要求加入体育组的时候，老师很不客气地拒绝他：你的条件不合格。当时体育组所有的人都嘲笑他，这件事成为一个笑话流传在我们中学，一直到我们毕业。自那天起，冷凌风每天自己晨练，然后会到中南路“依恋”餐点屋吃早点。每一天，我都坐在餐点屋最里面的位置看他进来，然后跟着他去学校。

程依凉，你有注意到过，他眼里的坚毅吗？

我看着蓝科，她的脸仿佛笼罩着一层粉红色的光晕，我在这层光晕里恍惚看见你的坚毅，我不自觉地松了牙齿。蓝科继续说，在冷凌风面前，我们是平等的。如果你喜欢他，那就跟我公平竞争。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你是不是，有你所想的，那么喜欢冷凌风。

part.　6

我应该有一个崭新的梦想了，这个梦想，不再有你。

蓝科不再随你一起来看我。我收敛了我的脾气，是我温顺的样子让你难过、愧疚了吧。我终于等到你在我耳边轻声说，依凉，我喜欢你。我从你的肩头抬头望天，我以为天一定很蓝很蓝，可是它还是灰蒙蒙的。我忽然之间明白了，哪怕我的韧带没有断，哪怕我跟你考取了同一所体育学校，哪怕此后的许多年我们都捆绑在一起，我的第一眼感觉输给了蓝科，之后的无数眼，我都不会有胜算。

其实，这与第一眼感觉无关。我和蓝科都知道，就足够了。她在你最不美好的时候喜欢上你，所以，她会懂得你所有美好背后的涵义。我甘愿输，并且，只愿输她一人。

是这样的吧，你很关心一个女生，你跟她有共同的梦想，你跟她一起努力，你的心里一定为她留一个位置，可是，至始至终，，她都在爱情之外。

然而，我仍然为你说的话感动得不能自己。我点点头，在你肩头蹭了蹭，再看你时，我已经可以笑得温暖了。冷凌风，，至今我都没有说，我要放手了。我对你说的是，你的身上不仅承载你的梦想，还有我的梦想。我说，冷凌风，如果不拿奖，我不会原谅你。

我想，你的善良一定会让你的愧疚发挥到极致，而愧疚。会让你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吧。我呢，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很用功地学习，我需要在剩余的两个月把文化课追赶上来。在严寒酷暑中训练的日子，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part.7

青春，本来就是一场带着疼痛和温暖的戏。

蓝科来找我了，我想，她把我当做好朋友了。她欣喜地告诉我，你获得了好成绩。她还说，你已经向学校申请了在家复习，要求的文化分那么低，你不需要很努力就可以达到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不自觉地问，他回来了吗？

她说，没有呢，他给我打了电话。

哦，我低低的应声，尽量是自己看起来平和。这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啊，胸口那么痛，我还要把手插进衣兜里，没有办法捂住它，给它安慰。

蓝科又说，北让我对你说，，加油，程依凉。她说完毫无预兆地上前拥抱我，很结实的拥抱，久久的，然后猛地松开离去。正好，我把眼泪滴在她衣服的后肩上，她不会看得到。

运动会已经结束一个星期了，你果然没有来学校，连书桌上的东西都是蓝科帮你收拾的。她对你的每本课本都很小心翼翼，我想过去帮忙，她笑着说，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你去看书吧。

我点点头离开了，虽然我甘愿输给她，可是冷凌风，我又不由地生气，怎么你真的没有再出现呢？走出这所中学，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相逢呢?也许，一别，便是经年。而我想摸一摸你用过的课本、笔记，都成了奢望。

原谅我，我只是想远远地再看你一眼。

蓝科收拾好东西以后，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她走出教室，走出校门，上的士，下的士，她一直紧紧地抱着装着你的东西的箱子。那个箱子一定很沉吧，所以她的脚步看起来重重的，好像每走一步，就可以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我禁不住想象，我抱着箱子的情景。我一定也像她，把箱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可是，我的脚步一定很轻快。因为我的心情一定非常愉悦，有什么东西可以压制住我喜欢你的心情呢?

我在那一刻，无比坚定地相信，我，有我所想的，那么喜欢你。

可是我不会傻傻的再冲上去找蓝科理论了，冷凌风，你一定想不到吧，那么任性的程依凉，那么要强的程依凉，心甘情愿地放手了。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个你喜欢的女生后面，只是为了悄悄看你一眼。

的士停下来了，我的心猛地一颤。

你站在你家楼下，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很别扭。蓝科问，你怎么不好好呆在家里？

看，语气亲热得好像一家人了呢。

你笑了笑，你说，我本想去学校。

去看程依凉吗？

嗯。你低下头，我看不见你的眼神，可是那个姿势，让我感到落寞极了。我竖起耳朵，努力听你们的话。

蓝科说，放心吧，她很好，很用功地学习。我想，她有了新的梦想。

嗯，你点点头。你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

却是蓝科，突然哭了起来，哭得那么大声，她哭着说，北，你的眼睛可以治好的对不对？你会再回来的，对不对？你说程依凉神经大条，你煞费苦心让我陪你演戏，刺激程依凉，眼看着就要表白了，我都为你的浪漫感动了，可是为什么厄运接踵而来?先是程依凉，然后是你。这场戏，越演越脱离初衷，你知不知道我很辛苦，我甚至没有勇气直视程依凉的眼睛。我看到程依凉那么拼命地跟在你身后训练的时候，我在听到你那么真诚地在我面前说起她的好的时候，我想，我输给她，心甘情愿。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很自私，你们可以毫无保留的放任你们的痛苦，我却要装作很快乐的样子，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在演戏，而且是演一场悲剧！

我惊讶的张大嘴巴，任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可是这些都不重要。我盯着你，你手足无措地站在蓝科面前，你的脸上满是愧疚，还有深深的心疼。你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可是我宁愿程依凉怪我，也不要她为我伤心。我的父亲在四十岁才失明，我也没有想到，到了我这里，会这么快……我本抱着侥幸的，可是……最近频繁地掉眼泪，到眼睛干涩，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我猜到……可是，蓝科，你应该为我高兴，不要哭好吗？至少，我完成了依凉的梦想。

冷凌风！冷凌风，你这个超级大笨蛋，大坏蛋。程依凉，你也是一个超级大笨蛋，大坏蛋。我多么想走出去，狠狠地骂一通，再狠狠地哭一场，家族遗传病有什么了不起，失不失明有什么了不起。我把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嵌进手心。我终究没有出去。十七岁的我们，没有能力去承担着许多的沉重。如果许了诺，就把它放在心里吧。

冷凌风，天底下，不是只有你，可以为爱情背负伤痛。请你等待傻傻的程依凉，等她的羽翼长得足够丰厚，那时候，无论你带着墨镜，或是太阳镜，我都会勇敢地站在你身边。

你还欠我一句表白，请你记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