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一俩件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我不知道我的这件事值不值得拿出来说,不过它在我心里纠纠缠缠、盘盘桓桓了十几年,总想把它说出来,一吐为快。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在读初二,还不知道他是教政治的老师。那天是下雨还是晴天记不清了,只记得在学校楼梯的拐弯处我撞上了他,我抬头,满脸通红,而他只是眯起他的小眼睛对着我笑了笑。
初三他就教我们。他上课从不带书,却能准确地说出所讲内容在地几页第几排。当然也有忘记的时候,就来借坐在第一排的我的书。我喜欢把花花绿绿的糖纸夹在书里,有一次他不小心把我的糖纸撒了一讲桌,下课后他竟认认真真地把糖纸一张张捡起来夹好。看着他那认真的眼神、细心的双手,心里有一种甜蜜与幸福悄然萌动。
当我发觉喜欢他的时候,初中已经毕业了。而且知道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他其实不高大也不英俊,甚至可以说是身材矮小。两只小眼睛总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还有因爆牙而微微前凸的嘴唇总是吐出如珠妙语。讲课时头微微扬起,全身都透着大男孩的青春与自信。
那时在我们农村一般都不读高中,因为考大学很难,而且也没有多的钱供三年高中。很拔尖的考中专或中师,不好的就回家种田,像我这种一般的就重读初三,来年再考。
我们学校第一次办了一个复读班,集中了全校最优秀的师资力量,他也就又教我了。因为换了教材,我们的政治书只有十几本。当他抱着一摞书走进教室并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时候,全班同学都举起了双手嚷着我要我要。我与我的同桌没有举手也没有叫。他抱着书走过我们,以一贯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然而却放了一本书在我的课桌上。我的心是怎样的惊涛骇浪、风起云涌哦。该不会是他对我也有好感吧?窗外的阳光多么灿烂、风儿吹得好柔、花开得好艳啊!然而令我心花怒放的事还在后面:下课后,他又拿了一本书给我,并对我说,这本书和教才相似,可以拿来看看.那本书我看了,和教材有几分相似,然而在还它的时候却让我犯了难:我不知道该不该在里面夹张字条告诉他我喜欢他.我用了丢硬币和抓阄等方法来帮我做决定,最后还是做罢了.因为我怕,我怕他把我当成一天胡思乱想,不好好学习的坏女孩,我怕他把我的纸条公诸于众,我怕他批评我.最后我只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老师,我是一株稚嫩的幼芽,你是我头上的那一片蓝天,我需要你阳光的温暖,雨露的滋润,然而却不能靠你太近,因为我还不能接受你 烈日的炙烤、暴雨的浇注 ,不能接受你呼啸的狂风、怒吼的雷电。因此,我只能等待,等我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再在云端向你倾诉,倾诉我对你无比的崇拜,无穷的爱慕,无尽的思念。
于是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跳出农门,那样我才有资格向他表白。从此我的生活里除了学习就是想他。冷的时候想他会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热的时候想他会有清凉舒适。经受不住学习的重压想放弃时想他是一种动力,贪玩时想他是一种鞭策。想他是我入睡前的一种习惯,带着与他有关的美好幻想入睡是我每天的任务。
有一天,在操场上他叫住了我,风吹得操场边的小树枝叶乱颤,犹如我怦怦乱跳的心。完了,完了,他一定看出来了,我该怎么办?否认,还是承认?趁此向他表白?我手足无措,硬着头皮走向他。终于摇摇摆摆、跌跌撞撞走近他,闻到了他身上花粉香皂的香味,“把这个东西带给xx”他说。原来如此,松了一口气。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失望呢?
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我通过了中考,被一所中等专业学校录取 。这期间,听说他耍朋友了,女朋友的家是我们村的。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到学校找他,可是放假了。然后就开始忙着准备上学,直到去新学校也没有看到他。到学校后,有想过给他写信,可又怕他不回信,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就等到国庆放假再去找他.
终于到了国庆,坐在车上,忐忑不安,虽然想了一千遍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他的回答,但还是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怎样想.
下了车便飞奔到学校,教室是空的,办公室是空的,操场也是空的,和我的心里一样空空荡荡.就象满满的一桶水,突然给掉了底,瞬间便漏得精光。不过还好,看门的大爷说明天初三就要上课,我可以去看看他在不在。
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有一些失落,有一些企盼,有一些兴奋,有一些忧愁。路的一边有一条绿绿的小河,河的两旁是两排清秀挺拔的翠竹,它们就这样相依相伴地静静流向远方。阳光洒在水面上像金色的梭子跳着欢快的舞蹈。林间的鸟儿也在叽叽喳喳,诉说着各自的欢乐与忧愁。
迎面过来了一队娶亲的队伍,新娘新郎走在最前面,新娘穿着石榴红的衣裙,新郎是白色的衬衣,朱红的领带,带着一团喜气,洋洋地走向我。好奇心让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走过来。终于走近了、看清了,是他!是她!我的心不断下坠、下坠,不是坠到无底的深渊,是冰凉透骨的寒潭,温暖的阳光太刺目,穿不过瞬间结在心里的坚冰。他们也看见了我,笑着邀我参加他们的婚礼。我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有哀怨,有失望,有后悔,有凄凉,有落寞,有孤独,有无助。然而他看不到也走不进我的痛苦里来,就象我走不进他的欢乐里一样。我转过头笑着向新娘谢绝了他们的邀请,急急地继续走我的路。不敢再停留,那耀眼的石榴红照得我眩晕,而且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拦河坝上游的河水跌向下游,摔得好疼,发出巨大的哭声。路旁的稻田里收割后剩下的稻草横七竖八地摆着,一片狼藉。远处的山上有的地里红薯已经挖了,露出红褐色的泥土;有的还没挖,老了的苕藤枝枝蔓蔓在太阳的照射下奄奄一息,满目疮夷。
我的故事讲到这里就该结束了,然而,我心里对他的思念却是永无止境。因为他是我那短暂青春里一抹永恒的阳光.我对他的思念就像一坛陈年的老酒,历时越久,香越醇厚,时不时拿出来闻一下,芳香迷人,欲罢不能.
我的初恋没有结局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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