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一段无人知晓的爱情,
也许,这是一篇无人欣赏的文章;
耳旁,依旧回荡着你那句:林雪,对不起。
亲爱的,祝你离开快乐。
这封手信,是我能给你的全部,那是我的一切,
我已经把我自己,卑微地交到了你的面前。
所以请你,好好珍惜它,好吗?
【请告诉龙川:“我爱他,很爱很爱。”】
被推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我对程依凉说:“依凉,我知道,手术的成功率很小,只有1%的胜算。呵呵,我能不能活着从手术室出来我都还不知道呢!命运这位老人家真是爱开玩笑啊……”她粗鲁地打断我:“林雪!你不要乱说!林雪,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活着出来,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全家二十代祖宗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听到没有!”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掉下来了,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我的手术服上。我虚弱地笑笑:“好了啦,依凉,不要生气嘛!是我错了好不好?不要哭了嘛,这里是医院耶,很多人在看我们耶!依凉,我……可不可以……求你……求你一件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努力地不让想要闭上的眼睛闭上,努力地睁着。看着我的样子,她急得大哭起来:“雪,我们先做手术好不好?等你的病好了,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事,我都答应!你先去做手术好不好,我会等你出来,我就站在手术室外面,不离开你。”“不……不用了。依凉,我知道我是不会活着出来了。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求……求你了。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龙川,请告诉他,我爱他,很爱很爱。”模糊的意识,我好像快撑不住了。“嗯嗯嗯!雪,我一定会帮你告诉他的。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呵呵,终于说出来了,我可以放心地闭上眼睛了。然后,我恍惚中听见依凉的哭泣声,恍惚中看见医生们慌张地退我进手术室,恍惚中听见医生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再来,只听见依凉最后的呼喊声。恍惚中看见他冷漠无情的样子。黑暗袭来,我却不恐慌……因为,黑暗中,一张我喜欢的脸赫然出现了,他是对着我微笑呢。在我最后一次,闭上眼睛之前,我想对你说我爱你。我使尽全力,不想闭上眼睛,这次告别,就不能再相遇,不能再陪你,但不要忘记,你曾经答应我会好好活下去。先走了,去了好远的地方,不能再陪你看日出,等不到天亮。所有回忆,抹去,却并不容易。生死由天决定,不要太伤心。那一刻,世界寂静无声。
依凉,认识你真好。
龙川,请记住,我曾以最初的心爱过你,在每一个白昼如刀,在每一个黑夜苍茫。
很想念爸爸妈妈,
很想念依凉,
很想念他。
我想活着,
我想活着再见到我喜欢的他。
如果,你们认识他,请帮我告诉他‘我爱他,很爱很爱’。好不好?
【命运是一位爱开玩笑的老人家,总是捉弄我们】
几个月前。
“multiple sclerosis?”
坐在一旁陪我等报告出来的依凉,乍然听到陌生名词,抓了抓头发,一脸茫然。她悄悄对我说:“雪,这什么东东啊?听都没听过。”
“中文名字叫多发性硬化症。”
“还是不懂。那会怎样?和感冒差不多吗?吃药多久会好?”
“额?”医生满脸黑线条。
光看医生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孤陋寡闻,我又不是学医的,哪会知道multiple sclerosis是什么鬼东西?”
回头看见我茫然失神的表情,她问我:“看来你听过,要不要解释一下?”
“基本上,多发性硬化症算不上是遗传疾病,但是可能和基因有关,也就是说,家族中有人患过此病,几率会比较高。”医生发挥专业素养,向她解释。
我恍惚地点了一下头。
“我妈!就是死于多发性硬化症。”
“什么?!会死人?!唬、唬我的吧?”
“那、那她……”
“不一定,视个人状况而定。有些人会头晕、疲劳、抽筋、视力模糊、吞咽困难、四肢无力;更糟一点,可能会下半身瘫痪,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这得看她病情控制如何。”
“这么严重?!”依凉傻眼,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们要先有心理准备,有什么事没做的,把握机会,目前这种疾病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方法,所以,我们也不能保证——”
“tmd!什么叫不能保证?!”依凉火爆地拍桌叫喝。这蒙古大夫的意思是说她会死吗?
“依凉——”我神色空茫,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
“什么事?雪。”她赶紧绕回我面前。
“不要……”
“什么?”她倾耳,捕捉我轻细的音浪。
“都这时候了,你还满脑子只顾着他!你能不能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啊!这个样子……真tmd让人心痛!”依凉不由得火大起来。
“不要告诉龙川……”我喃喃重复。“拜托,不要让他知道……我不要……耽误他……”我用微弱的力道揪扯着她的衣服,心慌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好,我不说,我不说。你不要紧张!”她一伸手,用力抱住我。
我松了一口气,挤出虚弱的笑容。“他好不容易,可以过平静的生活,我不要……不要再成为他的负担……不可以。”
我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在床上睡了一整天,程依凉也在我身边陪了我一整天,寸步不离。
在得知自己那些绝症病患时都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无从得知。奇怪的是,睡醒之后的我,居然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思绪从来不曾如此清明过,许多以前没想过的事,全都浮上脑海。
我很认真地眼前的依凉:“生命会结束,但是这一段段最美的回忆、最纯净的感情,却留了下来,陪伴着他,他不需要为我难过。还有,依凉,认识你真好,谢谢你对我的好。只是,我死了以后,就没有人陪你了。”
“笨蛋!不必这么早就交代遗言!”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抱着我流泪。
她看起来比我还无法接受我的病情,她说,我这辈子不曾快乐过,老天爷一直在玩弄我的人生,她替我不平。
谁说的呢?我快乐过啊,认识了龙川,就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件事了,我从来就不后悔走过这一段。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勇气】
生病之后的我,更容易疲倦,无法撑太久,常常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真正让我清醒过来的,是阵阵尖锐的刺痛。
半夜醒来,我跌坐在地面上,抱膝缩成一团,下唇咬得死白。我咬紧牙关,不敢有任何动作。痛,好痛,浑身好像有数万根细针在扎,这样的痛苦,我两三天就要承受一次,我已经很习惯了,真的,我说服自己要习惯。
我强忍着痛楚,忍得满头大汗,痛到知觉几乎麻痹。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意识渐渐回笼,我掌心贴向胸口,感觉到微弱的律动,我松了口气,擦去额上的汗水。我一路摸索着,终于爬上了床。
我就这样睁着眼睛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或许是绝望了吧,我天天都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等着死神把我带走。
【尽管记忆再悲伤,我却笑着,不愿遗忘】
世界上最难拔除的,除了牙齿,还有记忆。
我无法忘记,那些美好的、悲伤的回忆。因为,它们都与你有关的记忆。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深爱着。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记得有一天,那个女孩子突然问我:“在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一样爱着他?”是啊,我也爱着他,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也很爱他,我们都一样,在他的身上,曾找到翅膀:我也很爱他,在某个地方,我少了尴尬,她少了肩膀。
【那些说不出口的爱,就算了吧】
或许,我很懦弱,因为我没有为爱争取的勇气,我不想为爱争得头破血流,那些说不出口的爱,就算了吧。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话说太过没意义。我怎么去说我爱你,说是愚蠢的勇气,听见你可能的一句对不起,我不知我能拿什么潇洒抗拒。每一次见面吸不到空气,我怀疑你有令人窒息的武器。一委屈一任性又一妒忌,只能恨你怪你爱你混淆自己。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这是我们仅剩的默契,我相信那是人和人最善良的距离,爱不了你又何苦为难你?
呵呵呵呵,亲爱的,再见了。
要记住,我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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