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孤灯有困惑　（散文）

金　矿

手机铃声把我从春梦中闹醒，一位早年中学学友打来的电话，说中午请我到他家作客。我估计他有喜事会邀我捧场，得准备礼金带上。他说没有办喜事，只是有两位与我志同道合的朋友到他家玩，要我去陪客。

这位同学是上届的，当年和我同在校黑板报编辑室策划版面，算是少年文学梦知音，当年校友中佼佼者，中考到县中，以后虽然来往甚少，但有缘的是他妻子和我妻子是堂表姐妹，同学加亲戚就自然少不了联系。

改革开放后，他是县驻京建筑头头。当时外出打工头路少，我有两个侄子想出去闯荡，我请到了他，他对两个小家伙爱护有佳，让初出茅庐者有了发展机遇，两侄子至今没有忘怀，说感谢我有这大头头朋友。

眼下我们这代人都老了，他早回县城退了休。前几年他遭遇不幸，妻子得癌症辞世。儿女都成了家，孤灯生活够他寂寞。我知道他曾是很出名的爱妻模范，妻子病重照料他很尽职，情感上的失落对他健康也带来较大伤害，那一次看到他明显很憔悴。

后来我获得新情报，说他儿女都支持再找个老伴，晚年好有个照应和依靠。有儿女们撮合，加上他人缘好，一位刚丧偶女子进入他视野。这位女子是早年大家闺秀，原县委书记女儿。白领退休，一个女儿早已成家，没有负担牵累，也娴淑温存，这种续弦组合很是美好，我曾在他府上做客一次，看他们很有夫唱妇随的珠联璧合。

这天我又要到他家做客，心里首先排除了顾虑，感到自己虽是乡野农夫，到他家庭不会遭白眼冷落，欣然前往。两次转车，加运河摆渡，碾转要两个小时，他等得有点着急，一路接到他几次问询电话。到时已经近中午，原来是该县几位小有名气的书画家到他家做客，我虽迟到他还是安排我与几君一点交流时间，先叫嫂子去酒店作宴席安排，我这不算文人的文人与那几人谈书论剑一番，正好他案上有文房四宝，每人写一幅字相互馈赠，我顺便把自己刚出版的新书签名呈上，他很是欣喜。他在那几位名家面前夸耀，说当年同学只有我这老弟在文华上坚持到今天，总算功成必究。我说我这乡野文人视野太狭窄，难成大器。几位看到我出书，虽然只是匆匆浏览，尚未品出书味，还是赞声抬语，这是国人常规表面应酬方式，但不难看出老同学对我是真情抬爱。接着就到酒店摆下饭局。大家把杯碰盏不亦乐乎。

饭局后各打各散，嫂子也主动先别于我，说街坊有几位老年牌友相约去来两圈，我也想起步动身，老同学却执意挽留，非要和我推心置腹谈几句，反正时间还早，不影响我返程。我就和他在两人世界攀谈起来。没有想到他还有很痛的苦衷，没有谈上几句就潸然落泪了。

他首先谈到亡去的前妻，是我老妻的表姐。当时在病房住院达半年之久，尽管他细心照料和服侍很疲累，却没有半句怨言，但爱妻癌症到了晚期很难回春，怎么说呢，患难夫妻一场，总有一个要先走的。我同学认为从良心上对得起死者。

他孤灯生活坚持了两年。好端端一个开朗活泼的人变得沉默寡言。一对儿女都担心老爸会得忧郁症。都想让他建立新的情感生活。是女儿介绍他与这位善解人意又很贤淑的女子相识结了婚。婚后情感有了互补，生活过得很和谐安康。

然而时间不长，一个新的矛盾出现了。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对此他也很不理解。一些原来很文明挚爱的亲友却不太支持这件事，明显对他情感淡漠甚至冷漠。第一个反对的是前妻哥哥，自从他再婚后，直接与他失去来往。他们再婚夫妻去看望哥哥时遭受冷眼，推说有事外出，连门也不给进。这位哥哥的身份还很特殊，是一位退休老军医。由于有高超医术，军区医院还聘他为专家门诊，照理说他很懂得人性科学，却不达这个人性情理。还有前妻弟弟也不赞成，弟弟身份更在高位，是一位在任的厅级高干。他再婚征求前妻弟弟意见时，这位妻弟没有表态赞同。说了一句有碍大雅的话：“年龄大了应该懂得自尊”。连姐夫也不称了，多次打电话那边不接，即使接通，连一句温存的话都没有，变得如此陌生。他几乎接受不了。老同学困惑了，在同我闲聊时，老泪纵横。

我知道他说给我听，目的有两点，其一是能让我这同学对他的境遇予以同情；其二是他的前妻兄弟俩我都熟悉，能在揭开谜团时予以调解。我当时也有点犯糊涂，好像这样封建势利的眼光不会出现在这两位具有高雅文明的人身上。我很想试试是否有能力打破坚冰，接通电话，对方的话语虽然热情，但就是回避其姐夫之事，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我还真不理解这老同学摆脱孤灯的困惑。

也许人世间的亲情只是一种血亲的延续，人在人情在，既然那血亲的亲人已去，再续弦组合，那就是另外一树枝叶了，那断流的亲情确实会给人以迷惑和困惑……，有点不可思议？

赐教处：江苏淮安市楚州区南闸镇文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