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三十八岁的生日，早上起床，一如往日，到围墙外打水，买菜，做早餐。母亲忽然在背后说：“今天你生日，多煎几个蛋吧！”我淡淡一笑，“生日还不是一样，有一个蛋就够了。”母亲有她的习惯，小时候我们兄弟生日时，她总是要煎一大碗的鸡蛋，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兄弟四双筷子把鸡蛋消灭。快中午的时候一个朋友打电话祝福我，问是不是有客人，我就说没有，她就说你母亲总在吧——母亲是永远都记得儿子的生日的！是啊，即便我再过十年、二十年，只要母亲还健在，我永远是她心中的小宝宝。　

今天又恰好是学校的开学典礼，按惯例表扬了一批优秀教师，我与老婆都是候选人，结果是我们两一个也没评上——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这样的情形了。我们夫妇倒不放在心里，不料的是母亲与几位家属聊天，就扯到了这个事情，议论纷纷说我们夫妇人际关系不好，竟然还说到主要是我很自私，甚至搞阴谋诡计（这个我也有所耳闻，却无人敢与我当面对质，我也不想解释），我就呆呆地望着母亲，母亲怜爱地望着我，眼睛里满是信任：我是她肚子里出来的，我的为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下午五点多，我回家时，母亲把楼梯间（楼主安排了各家轮流打扫，但这次好久没有打扫了）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回到家说：“你带竞择吧，我要洗头发。”

母亲是在告诉我，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去做，别人的议论是不可避免的。我在七年前进入学校行政，母亲没有丝毫的高兴——她跟旁人说，以我的性格，是不宜干行政的！

“诚实做人，踏实做事。”没上过学的母亲在我近不惑之年时用扫把在楼梯间写上这八个字送给我这最好的礼物。

我从小体弱多病，可很顽皮捣蛋，爱耍小聪明。母亲从不会向外人说我是如何淘气，如何不懂事。就是到了今天，她也从来不过问我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夫妇的上百张荣誉证书，她从来也不看一眼。她从16岁生下大哥，就默默地操持起家里的一切，如今她也就默默地帮我们带小孩。在学校里，从来不参与邻里是是非非的讨论，这一次人家说她的儿子爱搞“阴谋诡计”，我估计是真正伤着她的自尊了——她从来对自己的四个儿子是绝对的自信——她相信她的儿子个个都是堂堂正正、踏踏实实的人（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要怎样的飞黄腾达，然后自己如何地显摆）。

从母亲上午回家的脸色看，她是焦急的，没自信的，这是我从未见过脸色——她不会这样焦急的，没自信的，哪怕是在我们家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她展现给我们的也永远是从容和自信，而这份从容和自信，源自于她对儿子们的是个“好人”的绝对信赖。从下午母亲打扫完楼梯间后的脸色看，母亲的脸上又写上了从来的从容和自信，写满了对我的绝对信赖。

我以为，这就是母亲给予我生日最好的礼物了。

（感谢母亲生养我，感谢母亲的生日礼物，行文至此，母亲已经带着竞择睡熟了——刚才我去给儿子喂水，看见母亲睡得真香。）

-全文完-